《无声月落》第十二只兔

2、第 2 章

　　江月打工的奶茶店开在商场里面，晚班一共有四个人，因为她的身体情况，她只能在店面最里面负责备料。
　　暑期，中午一点以后商场客流量逐步增加，她系上围裙，洗了手，来不及和同事打招呼就开始洗水果、切水果、煮茶。
　　店里面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同事和客人的点单声、店内播放广告的声音、商场内的音乐声来回重复，不知不觉中，她站了八个小时。
　　到了商场停业时间了，她又马不停蹄开始打扫卫生，胳膊完全抬不起来了，站得腰疼，腿也疼，她趁没人留意自己，原地蹲下休息了一会儿。
　　她弯腰从奶茶店半关的卷门下钻过去，蒋兆林正提着纸袋站在门外。

　　——“我忘了跟你说我在哪家，你怎么知道？”
　　蒋兆林指了指她胸口，“看你工服上写了，换衣服吧，电影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
　　江月在卫生间匆忙换了短袖，再和蒋兆林碰面时，他手里多了汉堡店的纸袋，不等她问，他先走上扶梯。
　　“快点走了。”
　　蒋兆林买的好莱坞3D影片的票，他们进去时电影片头已经过去了。
　　十点多的场次只有两三个人，蒋兆林带她找到座位，把眼镜给她，然后又从纸袋里取出汉堡，把包装纸折叠好递给江月，低声说：“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先吃点。”
　　她接过汉堡，低头咬了一口。
　　汉堡还是温热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在她换衣服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到汉堡，把一切安排好，让她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吃东西。
　　真的好开心，身体的疲累也感觉不到了。
　　电影是续作，江月看得一知半解，需要非常投入才能理解，影院灯光全部亮起时，她还沉浸在情节里，而蒋兆林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了。
　　她用眼神表达疑惑，看她干什么。
　　而蒋兆林却说：“后面还有彩蛋，要继续看吗？”
　　江月连忙点头。

　　电影结束从商场出来时，已经十二点了，马路边上停着等客的出租车，蒋兆林打开车门让江月先坐进去。
　　深夜马路畅通无阻，司机把全部车窗打开了，灌进来的风把江月的头发吹得乱飞，她在手机上打字给蒋兆林看。
　　“明天是早班？”蒋兆文看了之后说，“几点上班？”
　　她比了一个九。
　　“怎么不早说。”今天不是看电影的好时机。
　　——“没有关系，早班，我可以中午一点回家休息，很轻松。”
　　她们店里上两天晚班才能排一个早班，大家都喜欢上早班。
　　灯光昏暗，蒋兆林辨认她的手语有一些吃力，她干脆继续打字。
　　——一共多少钱？我把电影票、汉堡和车费给你。
　　蒋兆林有一会没说话。
　　江月知道他可能有一点不高兴，但这是她的坚持。
　　奶奶还在的时候就对她说过，不要因为自己残疾，把别人的善意当作理所应当，不要总想着占小便宜，没有人是傻子。
　　蒋兆林在手里上点了几下，给出了一个数字，“五十八。”
　　这个数字比较合理，记得有一次蒋兆林带她去吃海鲜自助，对她说只要三十八，她当然不可能相信。
　　江月给他发了红包，还发了一个笑脸，又抬头观察他的表情。
　　蒋兆林胸口发闷，他笑不出来，转头看车窗外，短暂调整了一下。
　　江月感觉到淡淡的尴尬，尴尬的原因她知道，但不能明说，她想尽快做点什么，把刚才关于钱的话题翻篇。
　　她来回滑动手机屏幕，小蓝书APP上多了一个消息红点，她点开，是昨天女仆咖啡店的私信。
　　——这都是小事，你什么时候方便到店里来一趟？我们真的非常看好你。
　　没听过这么随便的要求，不会说话居然也是小事。
　　江月迟疑了一下，回复。
　　——明天下午可以吗？
　　没过一分钟对方回复了。
　　——可以，明天十点后我一直在，你可以随时来。
　　然后又发了定位和一个手机号过来，说如果不放心，可以让朋友陪同一起来。
　　江月抬头看了一眼蒋兆林，她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给他看。
　　——你喜欢喝咖啡吗？
　　蒋兆林低头看了一眼，“一般般。”至今，他还只喝速溶咖啡。
　　——那么，你了解女仆咖啡店吗？
　　蒋兆林挑眉，“那是什么？”

　　小葵咖啡店位于市中心商业楼的十一层，大楼门厅指引牌上这家店确实存在，江月背着斜挎布包，戴着遮阳帽，按下电梯上行按键。
　　电梯从负一层上来的，门一打开，里面正有一个年轻男人低头看手机。
　　江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迟疑的原因是，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背心，肩膀手臂肌肉不用使劲都可以显示出明显的轮廓，一条胳膊上有不明纹身。
　　而且，他正好站在电梯按键前。
　　如果在他面前伸手去按电梯，会不会有些奇怪？
　　在她没有想出办法的时候，对方主动问：“几楼？”
　　江月准备露出笑容，打算竖起两根食指表示自己要去十一楼，余光发现十一楼的按键已经是亮的。
　　他也要去？
　　她伸出两根食指。
　　对方看了她一秒，又低头看手机。
　　他真的理解她的意思吗？
　　电梯无声上行，十一层到了，江月想让那个男的先出电梯，她猜，他应该是咖啡店的顾客。
　　小葵咖啡店在走廊尽头，平平无奇的玻璃门，门口摆放着店名灯牌，有快节奏的音乐声从店里面传出来。
　　男人目标明确走向咖啡店，拉开玻璃门后停留了一会儿，回头看她。
　　江月愣了一下才明白，是为她开门，让她先进的意思。
　　她用手语表示谢谢。
　　男人歪了一下脑袋，小声说：“什么啊？”

　　小葵咖啡店内部空间是和玻璃大门不匹配的大。
　　玻璃门一进去就是收银台，周围墙壁挂着非常多的相片和装饰品，往里面是零散圆桌，以及一个装扮起来的小舞台，更深的地方似乎还有包间。
　　圆桌没有客人，收银台坐着一男一女，听见开门动静同时抬起头。
　　“川哥。”
　　“你来了。”
　　他们同时说。
　　然后又看她，女孩问：“你好，几位呢？”
　　而那个男的，按着桌子站起来，笑容灿烂，“是你吧，江月月moon，我叫袁聿，可以叫我阿聿。”
　　江月月moon是她小蓝书昵称，随便起的，被人连中文英文一起叫出口真让人社死。
　　被叫做川哥的男人侧头看她。
　　袁聿从收银台后走出来，“我一直在等你，来来来，我们坐那边聊……西西，去端两杯饮料过来。”
　　江月跟在袁聿身后走，她很紧张，心脏跳得很快，。
　　袁聿先坐下，“坐。”
　　江月坐在小圆桌另一把椅子上，背心男居然跟过来，坐在最后一把椅子上。
　　江月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对女仆咖啡店有了解吗？没有也没关系，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周内我们店里只有四个店员，周末会热闹一些，有十个店员上班，这几个包间基本都会坐满。”袁聿说，“一共十二个店员，最近有四个都辞职了，因为我们店员以学生为主，兼职的多……你毕业了吗？”
　　江月点头。
　　“我这次打算招毕业生……我们店员分为实习生和正式工，薪酬是不一样的……”
　　他停下来，看着江月，把询问工资的机会留给她。
　　但是江月看看一边的黎川，看看他，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又抬头对着他笑。
　　袁聿只好继续说：“正式工工资会比实习生多一千块以上，工作也不太一样，不需要迎宾、热场、销售，嗯，就是这样。”
　　这也太文静内向了吧，袁聿腹诽，都没点问题要问吗？
　　应聘的女孩不说话，被他叫过来当面试官的黎川也不说话，沉默的一号和二号，共同致力于让他尴尬。
　　袁聿又说：“你说过你不太会说话……这个，可以慢慢培养……”
　　“我有点问题冒昧问一下。”黎川突然开口，“这个不太会说话，和不会说话，应该不是一个意思吧？”
　　江月也明白了，原来对方理解错了。
　　她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我是言语残疾，不能说话。

　　提前说明一下，这一章的电影院，是不禁止吃外带食物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