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缺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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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你能保证这小白玉团子真是祖师要的人?”一师弟在同云歧去城门牵马时，目光犹疑地往远处客栈打量。
出了沐都，外面便是一阵秋风萧瑟，云歧的佩玉忽落在了尘埃里，他也懒得去捡：“不是祖师说的‘有缘自会遇到’么?我就是有缘才遇到了她啊!”
师弟：这么快就把借口想好了?
城外的风开始呼啸，黄沙白日见鬼地越积越多，渐渐地弥漫了整个视野。
风这么大，搞得好像四周密集的群山都是摆设一般。天气如此恶劣，搞得好像沐都“深山圣境”的名号是个笑话一样。
云歧盯了盯那渐渐湮没于尘沙的雪凰佩玉，猛地笑了起来：“好了，梅忌师弟，快去把小白玉抱过来，我们即刻启程!”
等到真正离开了沐都，离开了深山圣境，小白玉看着外面的一片荒芜，才知道“后悔”二字是怎么来的。
妖兽鬼魅的喊叫时不时地扩散过来，令人直起鸡皮疙瘩。一行九个人八匹马，只有小白玉是小孩儿，也只有小白玉是女子，最最可怕的是，只有小白玉手无缚鸡之力!小白玉估计了一下，如果叫自己跟屁股底下那匹马打一架的话，也是分分钟被秒杀的下场!
小白玉一边嗟叹命短，一边心安理得地胡搅蛮缠。
此时云歧正骑着另一匹马在前面引路，小白玉心想应该是搅不了他了，于是她便试图转移目标。
好巧不巧，此刻抱着小白玉的梅忌也是个爱搅的人，小白玉还没搅，他倒先开始搅起来了：
“小白玉团子，听说你家开青楼的，不知……”
“说了多少遍了!我叫圆圆，我叫圆圆!别一口一个团子的膈应人，不知道的以为你抱着的是头熊呢!”小白玉毫不留情地赏他一个白眼。
众人一听，心里笑得欢欢的，但在马上只暗暗地咳嗽了几声，生怕招来了四处的邪物。
你什么时候说过你叫圆圆了?梅忌头一次见嘴皮子工夫如此厉害的人，不怒反喜，倒升起了一股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情意：“那圆圆姑娘贵姓?”
这不问还好，一问小白玉直接吹胡子瞪眼了：“我是生在青楼的!我连爹都没有，你让我跟谁姓?!”——你把我当知音，我把你当个屁。
“跟你娘姓啊!”
“我娘也是生在青楼的!”
“那你姥姥呢?”
“……”
师弟们正偷偷乐着，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梅忌那句“那你曾姥姥呢”：
“梅忌，住口!”
梅忌心里正稀罕着：原来是四代相传的“祖业”!可云歧这一声怒喝瞬时就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一低头，他这才发现小白玉的眼睛红红的，满脸委屈地憋着眼泪。
师兄弟们顿时就慌了：哄孩子这事儿，他们向来是不擅长的。
云歧掉过马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后面的七人七马：见过情商低的，没见过情商低成这样儿的!
“梅忌，把小白玉抱给我，轻点儿!”
小白玉微微抬了抬她那刚进了沙子的双眸，似是不敢相信云歧还有如此端正严肃的一面，然而她还没给梅忌骂回去，就被接到了云歧怀里。
云歧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着小白玉，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后，云歧认真地把小白玉的头转过去，又禁不住地怀念起了那七百万两灵铢——最近破财破得有点凶啊!
再看看那装哭的小白玉，实在是没那七百万两灵铢来的讨喜!云歧越想越难受，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启唇：“最近我们宗门挺缺钱的，你就姓钱吧!”
小白玉怀疑地盯了盯师兄弟们头上的黄金斗笠：“缺钱?”那你们宗门真“穷”啊!
云歧似乎并不为装穷而羞耻，脸皮依旧厚厚的：“你如果愿意，就叫钱筱，随我们宗门的辈分，取小字为团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徒弟——如果你愿意叫我师父的话……”
“啊?人还没及笄你就给她取字了?还叫团圆?”梅忌弱弱地想要找回自己的存在感，又不知好歹地嘟囔了句“真不知道该说师兄你是随意过头了还是仪式感过头了……”
“本仙取名向来如此!”云歧冷傲地“哼”了一声，哼出的鼻息随着马屁股直往梅忌脸上喷。
梅忌苦笑：全天下能这么给徒弟取名还取得吉祥如意别具一格的恐怕也只有师哥了。
云歧倒不理那搅棍，而是直直面向小白玉哦不，现在应叫钱团圆：“你认不认我这师父?”
“师父!”钱团圆毫不迟疑地喊了声，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尽管之前她看云歧颇不顺眼，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这样想着，钱团圆张口就来：“天地为鉴!我钱团圆，愿拜……眼前这个俏郎君为师!”
“我叫云歧。”云歧哭笑不得的告诉她。
“哦，愿拜云歧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一定会毕恭毕敬侍奉他，谨遵他的教导，尊之顺之，绝无忤逆!”钱团圆直接把青楼里那一套海誓山盟的话拿来活学活用了一遍，说不出的感情充沛，连身下的骏马都被振奋得连连嘶鸣。
师弟们七脸震撼：马上拜师，豪壮啊豪壮!
云歧频频点头：朽木可雕，难得啊难得!
天地为鉴，乱世为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绝无忤逆，绝无悔意!
云歧恍惚间觉得，好像曾听过类似的誓词，但他……想不起来了。
当晚，云歧为了突出自己对这新徒弟的重视，顺便也为了让钱团圆放宽心，特地把她给挂树上了，自己与师弟们则跑到树下去睡。这样，荒郊野岭的，既可以防住钱团圆那张动不动就虎狼之词的小嘴，又不怕那总想着偷溜的小腿。
可怜巴巴在树上随风摇荡的钱团圆：“师父，你好狠的心啊!”
云歧：“团圆，师父教给你的第二课，就是要学会随遇而安。”
“不要啊!我想回青楼，我要去继续替姐姐们揽客!”
“等着吧，你还得在树上挂十几个晚上呢!”
钱团圆颤巍巍地朝四周一瞅，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野兽的低吼隐匿在暗夜中，便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认命地合上双眼。
见上面消停了，梅忌悄声问：“师哥，那小白玉睡了?”
“睡了!”云歧紧闭双眼，“不闹就是睡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黑暗中掩抑着疲惫。
另一个在火堆旁添柴的师弟忽说了句：“长久出关了!”
“嗯，什么长久?”云歧此刻昏昏欲睡，听得不甚分明。
“芈长久，你的大徒弟。信报里说的，她出关了。”
黑暗中悄然沉默，无一点人语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歧猛地睁大双眼，雷霆乍惊般跃起：
“什么!我还有一个徒弟?!”什么时候的事!
第二日，钱团圆跟个小魔煞星一样苏醒了。
大清早的，这白玉团子很不老实地在树杈子底下晃荡，荡过去荡过来，誓不把云歧几个荡醒不罢休。
很快，师兄弟几个便充满怨念地醒了过来，愤怒地盯着背后晃晃摇摇的大树。接着，他们便听见上面传来了清脆的童声：
“喂——下面的——我要尿尿——放我下来——”
这小白玉真不避嫌!
心里尽管有些嫌弃，但师弟们还是怕这小祖宗真撒下一泡尿浇他们头上，于是云歧飞上树，取下了包着钱团圆的襁褓：“下次就该你自己下来了!”
“我怕我自己下来，就不叫下树了!”钱团圆搂着云歧脖子，感受着他从树上跳下去的潇洒，“你想知道叫什么吗?”
“什么?”
“下阴间!”
众师弟倒吸一口冷气。
云歧笑得牵强：“习惯就好。”
等钱团圆畅快地在草丛里解决完后，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当即，钱团圆太爷一般地往树底下一躺：“师父!”
“嗯?”云歧正忙着择野菜。
“早膳何在?”
“就来!”
听到这句话后，钱团圆满意地伸了伸懒腰，正打算小眯一会儿，旁边的搅棍梅忌杵着把剑，悄悄凑了过来：“小白玉，你不会是男孩子吧?”这么皮!
钱团圆也悄悄凑了过去：“师叔!”
“诶?”
“你不会是女孩子吧?”这么细!
“……”
从那以后，师兄弟们就明白了：跟谁打嘴仗都不能跟钱团圆打嘴仗，后者会毫无悬念地把你气死。
半晌后……
钱团圆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倒贴钱的师父，竟能把区区野菜做得比御用酒家的桂香烤鸭都美妙!如果厨艺是门修仙科目的话，云歧绝对是满分还带附加分。
一刹那间，钱团圆心里流泪暗叹：值了!真值了!要是有米饭就更好了!有肉就圆满了!
但是，为什么一路上这么多酒家客栈，师父与师叔们死活不肯住一下呢?钱团圆吸溜着野菜根，只见周围人连同几匹马都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难道是故意想让我吃野菜来膈应我?故意把我吊树上来威慑我?
“你们不吃吗?”钱团圆头皮发麻地咽下最后一口野菜：在你们那目光炯炯的注视下吃东西真挺难受的!
“放心，我和师弟们都已辟谷多年。他们啊，只看着你吃过过眼瘾罢了!”云歧满脸得意，将钱团圆抱上了马。
钱团圆忽一想，望着漫漫荒野，怯怯出声：“师父，要不我们下次路过一座城的时候，进去歇息吧!这整日在野外游荡，我……我害怕……”
“小白玉，师父教给你的第三课……”
“三个屁呀!”钱团圆两眸一垂，干脆不装小孩儿那一套了，直接搬出一些实用性理由，“还不是你们把我绑了就跑，害我行李什么的都没拿，我得进城去置办一些女孩子家的东西!”
云歧面色一冷：“哦?什么叫绑了就跑?你怎么不提那七百万两灵铢呢?”
额……真是跟这七百万两灵铢过不去了!
你们为什么不进城，有什么见不得人嘛!
钱团圆气鼓鼓地整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着思考着，连云歧做的野菜全席都不香了。
云歧依旧没注意到钱团圆的气愤，只看见她在自己怀里津津有味地吮着大拇指。
云歧眉头一拧：怎么八岁了还改不掉这个陋习，回到宗门后得强行帮她戒掉!
钱团圆一心想着进城，全然不知云歧正筹划着关于她的“回炉重造”蓝图，只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师父，你也想啃我的大拇指吗？”说完后，她还大方地把自己另一只手的大拇指送到云歧嘴前：“喏，没啃过的!”
众师兄弟轰然大笑，梅忌笑得尤为大声。
云歧就差爆粗口了，奈何对方是个八岁的孩子，不合适。
于是他笑着推辞道：“不了，你多吃点儿吧!”
众师兄弟：……
终于，在钱团圆连续几天势不可挡的恶搞与威压下，云歧与师弟们没能熬过去。
“要进城，可以，但只能进一次。”云歧难得地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盯着钱团圆努力地把马尾巴系树干上，八匹马系八棵树，当真是对口的。
师弟们面面相觑，只恨当初将这些马儿驯得太乖了，不然现在就可以给这小祖宗来两脚。
很快钱团圆猛地一仰头，满脸歉意：“我系的是死结。”
……
“陋城”这两大字高高地挂城门上，明晃晃地在眼前，钱团圆不由得激动起来：我久违的人间啊！
云歧见着钱团圆拨腿就想跑，急忙拉住：“慢，有事跟你说!”
“唉，快点!”钱团圆急不可耐地垫起脚扒拉云歧的乾坤袋，里面装了不知多少灵铢，看得钱团圆眼睛发直。
云歧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你也知道，为了替你赎身宗门已破了不少财，现在缺钱得紧。你记住，宗门最忌胡泼乱用，不然——”
“咋滴?”
“不然我怕你打工还债时太难受。”
钱团圆两眼更直了：“意思是说我到了你们宗门后还是得打工还债?!”
“没错，七百万两灵铢，你连个渣渣都逃不掉。”梅忌接上，“加上你即将的开销，打它个几百年的工应该是还得上了!”
“别忘了，宗门还要养你，利滚利，活到老，还到老。”
于是钱团圆接下来整天都在思考着自己命运的悲催，连梅忌喊她去逛铺子都不去了。
师兄弟几个既愧疚又好笑，觉得应该补偿一下小白玉的精神损失，便寻思着带她好好吃一顿。
“记住了，把斗笠藏好，不要叫不相干的人瞧见了。”钱团圆默默品味着云歧在进城之前对师弟们嘱咐的这句话，大街上的吵闹噪音无法入耳：为什么要藏起来?怕被偷了吗?那为什么在沐都时他们又不藏起来?
进了城后，哪怕没有黄金斗笠，却仍有大把大把的目光投向他们一行人，这又何必呢?
“小白玉、小白玉!”一个师叔叫了好几声，钱团圆才反应过来。
“对不住，师叔。”钱团圆打一个大哈欠，双眼水光涟涟，在加上那如同皓月凝脂的脸庞，使得她看起来格外动人可爱。
那师叔也是少年模样，笑起来清澈俊美：“去吃面了!”
“就我一个人?”钱团圆还是觉得他没师父好看。
“怎么，我们陪你吃还不满意了?”梅忌二话不说抱起钱团圆就进了面馆。
钱团圆：丑人多作怪!
这其实是她昧着良心想的，如果真要评一评的话，按照钱团圆八年的青楼阅历，这八个师兄弟除了云歧算得上是绝色外，其他七个都堪配惊艳二字。
钱团圆正计较着自己的花花肠子，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些杂声：
“想必简城那边的事诸位已经听说过了。”
“自然，毕竟可是整整三千人都丧命了啊!”
“非也，按传闻来说，只是一整条街都塌入地底，而人是在街道倒塌前消失的，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那又有何区别?反正都是从世间消失了的!”
“呸！肯定又是那帮妖道鬼仙搞的鬼!”
“是啊，这都第三次了!话说那个邪法叫什么名呀?”
“好像叫什么……千线暗，一子换，对了!叫春打棺!”
“春打棺?什么怪名，晦气得紧!”
……
钱团圆正听得如痴如醉，奈何云歧与师叔们一听到这花容就失色了，抓紧钱团圆就往外跑。
“小白玉，恐怕得马上回十靥山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缺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