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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凯撒】golden train ...
*内含大量ooc的捏造与个人臆想注意
BGM——鲜花、人生马拉松、艳火
*旅行途中被奇怪的德国男缠上了
我被一枚纪念币买走了心。
————————————————————
这是我来德国旅行的一个多月里出行的火车第三次被迫停止行驶。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发生的次数多了,连带着我也能够做到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甚至能在听到火车刹车,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声音时娴熟的戴上耳机,随手从包里翻出带的书摆到桌上。
至于为什么不玩手机?当然是因为火车停下的地方信号差的要死。
书还是新的,我对它的印象算不上不深,大概是刚刚来这里某次出门闲逛时随手买下的。或许是因为内容太过无聊,买来后也没被我翻过几次,连折痕都少有,它唯一的用途可能就是在这趟旅行途中替我扫除一些烦闷。
不过我显然对自己的德语水平没有正确的认知,毕竟能和人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并不代表我能准确翻译那些晦涩难懂的生僻词汇。
原白的纸页上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德语看的人眼睛酸痛,我连着翻了好几页,在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看书后选择合上书将它推到一旁认清现实。
“如果你不看的那本书的话,借给我怎么样?”
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是在跟我说话。今天是工作日,从慕尼黑到科隆的火车上只坐了零零散散几个人。我独身出行,耳机里循环着下载好的音乐,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的景色上,没能反应过来属实情有可原。
直到那人从斜对面的位置挪到我对面。
哦、原来是在跟我说话。
平心而论,凯撒很好看,眉眼精致又深邃,也不知是遗传了父母当中哪一位。他那头金色的头发发尾还染成了显眼的蓝色,这样的人哪怕只是走在大街上也会惹人多看两眼吧。
我左右看看,发现餐车里除了我们外只坐了一对情侣和一个戴着帽子闭眼假寐的青年,只好摘下耳机放在桌上再次指着自己确认。
“我?”
“对。”
他笑着,坐到里面靠窗的位置,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伸手轻轻在被我放到一旁的书上点了点后再次开口重复。
“可以借给我吗?”
“作为回礼,今天的午饭我请客。”
我眯起眼睛打量正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思考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这不怪我,一个人在国外旅行总是会变得敏感很多。更何况我在德国的这一个月里,走在街上被人直勾勾的盯着,包里的现金莫名其妙不翼而飞,被流浪汉吓到已经成为常事,所以在面对陌生人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避免自己再次成为小偷模拟器世界版本的受害者。
“书可以借。”
“午饭就不用了。”
思索再三,最终我还是做出了让步,将放在旁边的书轻轻推到凯撒面前。他眉毛一挑,轻哼一声,像是不太理解我为什么会拒绝。
他笃定:“你不认识我。”
我觉得有些好笑:“我应该认识你吗?”
其实这句话说完,我就开始为自己的嘴快开始感到后悔。毕竟这人看上去非富即贵,长得也很不错,说不定就是拿个杂志的御用模特,但我有眼无珠,还问人家我应该认识吗。
凯撒并没有介意我刚刚的反问,只是朝着窗口的位置挪了挪,靠在最边上后慢吞吞的开始翻书。不过没看几页,似乎又觉得这样不舒服,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细边的金丝眼镜戴好。
我并不是什么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透过车窗的倒影,我能清楚的看见自己脸上现在的表情。或许正是通过我略显怪异的表情看出我在想什么,坐在对面的人双腿交叠着,不紧不慢又翻过手下一页。
“我是足球运动员。”
“退役的?”
“…现役。”
不是我嘴贫,哪怕是我这种不怎么看球赛的人也知道最近赛事进行的如火如荼,每天一走上大街就能看见穿着各个球队队服的人。稍微过激一点的粉丝,当街打起来需要警察赶过来维护秩序的也不在少数。
像凯撒这么悠闲,还有时间出来旅行的选手,属实是少见。
他挑挑眉,对这个话题显得毫不避讳,他空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左脚,说自己几个月前在比赛的时候受了伤,虽然当时医生已经说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他还是被经理跟教练强制休假几个月,不参加这一届的比赛。
“所以你就自己出来玩儿了?”
“…算是吧。”
他沉默几秒,视线在我脸上短暂停留一瞬后又回到了书页上,那种不自然的表情莫名让我咂摸出了一丝心虚的味道。
按理来说伤到腿脚之类的应该卧床修养,虽然不至于说连床都下不了,但是应该也不会像他这样一个人背着个不大的背包乱跑吧?
男人嘴里的话果然只能信一半。
火车再次启动开始缓缓朝前行驶,广播里没什么感情的声音通知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能够抵达科隆。我低头翻看手机备忘录里学姐给的旅游攻略,开始思考自己下了火车后是直奔景点还是先去找点吃的填饱自己的早已空空如也的胃。
肚子不合时宜的跟着发出声音,不大,但正坐在对面的人能绝对能听得到。凯撒先是一愣,在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后忍不住笑出来声。
真该谢谢他还知道给我留面子,笑得时候还把头偏过去了,没有让我丢人丢的太彻底。
现在我的脸不用想也知道此时肯定红的跟什么一样,似是终于笑够了,他回过头,将手抵在唇前清了清嗓子。
“科隆有一家餐厅味道还不错。”
“就在教堂旁边。”
书本合上时发出闷闷一声响,他试探性的朝我发出邀请。
“怎么样,要去试一下吗?”
“就当作是那本书的回礼。”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这个一起吃饭的邀请其实应该拒绝的,毕竟我跟凯撒只是刚刚认识而已,但是看着那双跟宝石一样的蓝色的眼睛,鬼使神差,我答应了。
或许是看我表情不对,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慢悠悠跟在后面的凯撒在路过我旁边时挑挑眉。
“怎么,反悔了?”
“没有。”我摇头,跟着人流往外走。
哪怕是旅游淡季和工作日,科隆大教堂的人流也比我想象中要多很多。幸好在来这边前就提前预约了酒店,不然拖着行李箱到处跑,还不知道要把自己搞得多狼狈。凯撒就显得要随意很多,他似乎没有提前订好住的地方,眯着眼睛站在外面打量一会儿后,才临时决定跟我一起办理入住。
这家伙,某种意义上很擅长惹人不快,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人有被挑剔审美和品味的错觉。
看着放完行李一身轻松,甚至有闲情逸致给自己挑了个惹眼的墨镜戴上的男人,我觉得颇为无语,指了指大厅里挂着装饰用的帽子问他要不要一起戴上给自己遮一遮。
这个家伙似乎没听出来我话里的嘲讽,一边说不用,一边坐在沙发上用腕间的头绳给自己弄了个半扎的丸子头发型。
他将搭在肩膀上的长发撇到后面去,又把墨镜掀到头顶。
“我们先去哪儿?”
“你不是说去吃饭?”
我狐疑的盯着这个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拨弄什么的家伙,生怕他说出什么忘记预约今天怕是吃不上了这种让人在肚子饿的不行的时候听了就会去死的话。不过好在他没有,他将墨镜拉下里戴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就准备领着我出门。
德国真正意义上的夏天只有尾巴上的短短一两周,就像现在,明明正值六月却是初秋的温度,穿一件衣服出去在外面呆不了多久绝对会被风吹的瑟瑟发抖。我翻了翻天气预报,明智的决定折回房间给自己多拿一件外套,再看一眼旁边一身简便短袖长裤的凯撒,只能在内心感叹不愧是运动员,身体就是好。
忽略他墨镜遮掩下的奇怪表情的话,凯撒走在街上的时候跟脚下生风似的,完全看不出来有受过伤的痕迹。
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我大概能给凯撒选的餐厅打上七分。毕竟在德国本地的餐厅里不断踩雷的短短一个多月里,这是我为数不多吃到的能算得上好吃的东西。
坐在位置上等餐的时候,我撑着下巴询问不知道正在手机上翻找什么的凯撒是怎么找到这家餐厅的,毕竟他看起来对这里很熟。但其实事后想来这个问题属实显得有些傻,凯撒是德国人,虽然成年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慕尼黑,但也不代表他没来过科隆。更何况这两个地方隔得并不远,就算是一般的周末或者假日,出来玩一趟时间也是完全足够的。
于是我开口为自己找补。
“你以前来过这里?”
凯撒进到店里后就把墨镜摘下来挂在衣服上了,他将视线从手机移到我的脸上,那双狭长的蓝色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秒后又看向别处。
他一只手撑着脸颊:“算是吧。”
我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这算什么回答,他又继续开口了。
“以前跟球队来过。”
我很快捕捉到了凯撒想要表达的意思,跟着球队一起来属于工作,并不是私人时间,和我所说的玩的含义更是搭不上边。
“那这家餐厅……”
“在火车上无聊看攻略找的。”
哦,原来哪怕是现役的足球运动员出门旅行也是避不开攻略的。
服务员是在这个时候上来的,手里还端着说是店主赠送的苹果酒。过了饭点的餐厅人算不上多,我看着手里拿着拜塔慕尼黑队服欲言又止,和旁边几个看着这边跃跃欲试的服务员对凯撒肃然起敬。他在我心里的知名度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凯撒面对粉丝的时候倒是很温和,签名、合照,只要是不怎么过分的要求都尽量满足。他或许比我想象中还要出名很多。
不远处的科隆大教堂自然成了我跟凯撒饭后消食的首选地。这里不像国内,随处可见共享单车或者电瓶。在昂贵打车费的压迫下,我最终还是选择屈服,准备步行前往。似乎是看不惯我的纠结,凯撒发出一声嗤笑。
差点忘了,搭子的脚还受了伤。
我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良又贴心的人,原本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我慢吞吞的脚步,一路上走走停停给拖拉到半个多小时。
凯撒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一路上都跟在我旁边,我走他也走,我停下他也停下,偶尔遇见街边好看的建筑或者植物就拿出手机拍摄。
最初,凯撒跟我说自己拍照技术不好的时候,其实我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那么一张脸摆在那里,我想就算再怎么差也不会坏到哪儿去,不过事实证明,有些时候,真的不要对别人抱有太大的信心,尤其是一般外国佬的拍照技术。
我看了眼旁边对自己拍照技术有明显认知的凯撒,又看了眼自己和他的身高差,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米七几的身高是怎么变成照片里那个五五开的样子的。
这下轮到我咋舌了。
我拿过自己的手机,全方位的给他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拍照技术。短短十几分钟内,我的手机相册里至少多了几十上百张凯撒丑的美的包括表情包在内的照片。他挑挑眉,轻哼一声不做评价,将我p好的图照单全收。
其实我知道的,这家伙满意的不得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他转身就把图片po在推特上了。
凯撒闲不下来,似乎是对什么都带着些好奇,等他自己逛完又重新坐到我身边,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科隆教堂很大,站在高处几乎可以俯瞰整座科隆城,我猜凯撒大概是去了那里。我仰头看着墙上五彩斑斓的壁画,伸手将自己去买的纪念币递给他一份。
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也会帮他买,凯撒有一瞬间的怔愣,动作也慢吞吞的。他将那枚狭长、刻有教堂的古铜色硬币捏在手里看了好一会,这才将它收进自己的钱包里。深色的皮夹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应该用了不少年。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让凯撒想不注意到都难,他将皮夹放回口袋后才开口解释说是一个朋友送的,已经用了很久。
我轻轻点点头,觉得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我在德国呆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周边的城市和景点我几乎去了个遍,在科隆可能也只会再逗留一两天,我斟酌着开口,旁敲侧击的问他接下来还要不要跟我一起。
“然后呢?”凯撒问我。
“什么?”一开始我没太听懂他的意思,反应两三秒后才又明白过来。
我说,回家,然后继续我的旅行。
凯撒沉默了一会,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他说,那我跟你一起。
我有些呆愣的啊了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德语不好听错了。
但他又重复了一遍,他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其实跟凯撒逛到科隆的老集市时我都还没从他说出的话带给我的震撼里回过神来,但奈何这里的声音实在是太吵,让我完全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和猜测凯撒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的。
集市处于人挤人的状态,走在前面的凯撒不得不抓住我的手腕以防两人走散,我看着从他裤子口袋露出一角的钱包和手机,紧紧抱住自己的小皮包,心想比起我,现在可能还是凯撒要更加危险一点。
他突然在一个小摊前停下了脚步,我走的匆忙,刹车不及,鼻子就这么直挺挺的撞上了他的后背,痛的我双眼发酸。
这些运动员身体难道是铁做的吗?
我捂着鼻子站到凯撒旁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努力挣开酸涩的眼睛却只看到桌面上摆着一排排款式不同的戒指。我偷偷瞄了眼在在戒指间来回打量的人,心想他居然也会喜欢这种东西。
摊贩的眼神在我跟凯撒之间来回,然后又说了些什么。不过他的德语带着些口音,说的也快,几乎是到了我完全听不懂的地步。直到凯撒将其中一枚款式古老的戒指递到我面前询问怎么样时,我才恍然明白摊主刚刚看我俩那个眼神的意思。
原来是误会了。
我接过凯撒递来的戒指观察,又放到他手上比较。戒指是很古老的款式,有点像上个世纪的人会佩戴的那种,蓝绿色的松石戒面轻轻一掰就可以打开,难免让我联想到用来装毒药下毒的特工什么的。
“挺好看的,适合你。”
这句话不是刻意恭维。凯撒的手指细长,哪怕是风吹日晒的足球运动员也白的让我羡慕就嫉妒,只有手指根部和虎口的位置带着因为日复一日训练而出现的薄茧。
“这个大小怎么想也不是我能带上的吧。”
他把戒指从我手里拿回去,举在空中做出一副要帮我戴上的样子,我只好伸出食指配合。不过,尺寸会刚刚好是我没想到的。
不过是低着头看着愣神了十几秒而已,旁边那个家伙居然已经掏出现金结账了。
无功不受禄,从集市回酒店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要买些什么把戒指的情还回去,但不知道凯撒是不是看出我在想什么,回去的时候走的飞快,我急匆匆跟在后面,差点没跟着跑起来。
这里稀奇古怪的饰品很多,经过某一个位置的时候,一枚胸针从我的视线中一晃而过,但随后,那一点空隙就被人群遮挡的严严实实。莫名其妙的,我觉得那个胸针跟凯撒很配。
我想那大概是因为凯撒身上纹身的关系。
最开始在火车上他穿着外套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有从整个手臂蔓延到脖颈的荆棘玫瑰纹身。擅自打听别人的私事并不礼貌,更何况我跟凯撒不过是刚刚认识,连朋友这个称呼用在我俩身上都显得有些勉强,所以即便是在酒店换完衣服看见了,我也只是好奇的偷瞄两眼不多过问。
“凯撒。”
集市里的声音太吵了,喊出来的时候,其实我以为他听不到的,可偏偏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回过头来看我了。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他疑惑的嗯了一声,似乎是在问我怎么了。
我尴尬的笑了两声,在他的注视下将那句我想去买个东西给咽了下去,只说他在前面走的太快自己要跟不上了。
刚刚一个劲往前走不知道在着急什么的人似乎终于意识到现在一起在外面的人不止他一个。他走到我身边,头偏向一边,手有些焦躁的摸着头发。
“抱歉。”
“我没跟别人一起旅行过。”
后面那句他说的很轻,语速又快,我是真的没有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能顺着他道歉的意思轻轻点点头,说自己不在意那个。
他配合着我的步伐,速度一下就降下来许多,走到莱茵河畔的时候,原本一直沉默的凯撒突然开口了。
他说,这是他骨折后被教练强制休赛的第三个月月末。
哦——我了然于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难怪他走路跟飞一样呢,敢情都要好了啊。
我没接话,只是沉默着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傍晚的太阳并不刺眼,被云层遮挡后唯一的一缕鎏金被它留在了这里。
其实我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是擅长安慰人的类型,具体可以追溯到以前有人在我面前哭我也只能说出“别哭了”这种听上去相当不耐烦,实际上却是我在安慰人的话。
开玩笑?这个时间好像也不太合适。毕竟腿就是足球运动员的生命。
折中一下,我只能扯出一个笑容看向旁边的凯撒。
我说,恭喜,你又可以重返赛场大杀四方了。
他嗤笑一声,说你好像看过我比赛似的。
这人不领情,我笑僵在脸上一瞬,随即不雅的翻了白眼,内心暗道自己刚刚白替这个家伙担心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凯撒的敲门声叫醒的。有起床气的人难得成为早醒的人来喊别人。我撇了一眼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确定才刚刚八点以后,坐在醒神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换衣服洗漱。
不过算这家伙有点良心,提前在酒店对面的咖啡厅给我点好了早餐。
凯撒跟我回国之前还得先回一趟慕尼黑去拿自己的护照。按照原定计划的话,其实我们是明天返程,可凯撒不知道今天还想去看什么东西,一大清早就给我喊了起来。
我小口咬着手里的面包,不是矜持,真的是这面包太硬,不喝口咖啡单独咽下去感觉自己今天能被噎死在这里。我放下手里还没吃到一半的面包,抿了口咖啡,决定不再抗争,只是询问凯撒今天的目的地在哪儿,我们下午的火车票,还得抓紧时间赶回来才行。
凯撒把手机推到我面前,照片里是几个摆放整齐的玻璃瓶。
他说,我们今天去香水博物馆,他做好了攻略,提前预约了。
虽说外国人人均会喷香水或者清新剂之类的东西,但是凯撒,我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出来有什么香水是他平时会用的。
我看他皱着眉在解说员的讲解下,将试香纸闻了一个又一个,回到一楼后才在一瓶较为满意的香水前停留,对着工作人员说要多少份打包邮到慕尼黑。
我原本凑近他那边闻香的动作一顿,恍然大悟,原来凯撒是来这里买回去后要送给队友的伴手礼。
不过真正拖着行李到拜塔门口的时候,我才又开始紧张起来。毕竟现在还是赛季期间,凯撒要跟着我回国难免会让我产生一种拐走别人家球员的罪恶感。
最开始我其实是跟凯撒说我不进去的,毕竟人生地不熟,除了凯撒我谁也不认识,在里面呆着也尴尬,还不如在外面找家咖啡店坐着,还能缓解一下我坐了几个小时火车的疲惫。
结果并不如人愿,我和行李都被塞进了拜塔的接待室里。或许是不常见亚洲面孔的关系,偶有路过这里的人都会好奇的朝里张望一眼。性格外向一些的直接凑过来打招呼,未免让我觉得有些热情过头。
现在去买球服要签名拿回国内是不是可以卖个高价钱?
我应付着炮弹一样的问话,漫无目的的想着,直到自己面前的脸突然往后移开。我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凯撒已经拎着那人的领子把他丢到了门卫。
他手里还拿着新换的行李护照:“别理他们就行。”
我跟在凯撒身后出门,看见不远处还在挥手跟自己道别的人,礼貌性的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跟到他身边。
“他很有名吗?”
旋转门开了,凯撒朝后撇了一眼,先一步推着行李走出去。
他说:“没我有名。”
从慕尼黑到国内要二十几个小时,我在飞机上醒了又睡,放着音乐的手机几乎快要没电。在北京转机的时候,凯撒接了几个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像是凯撒教练的声音。
我悄悄扯了扯他的衣服袖子,询问他是否有跟俱乐部的人说自己要跟我来中国的事。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将手机揣进外套口袋,做贼心虚般快步推着行李往前走。
坏了,我想,这下我成人贩子了。
落地贵阳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八点,人大概只要长时间的乘坐交通工具都会迅速变得苍老。我跟凯撒也不例外,脸上完全没有了在科隆游玩时的闲适,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面前有一张床就能躺上去。
但我还是在十点多的时候敲响了隔壁凯撒的房间。
打车来酒店的时候,我发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夜市街,步行大概也就十几分钟的距离。我想,如果他睡着了的话,那我就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开门了。
认识凯撒到现在,我还是头一次如此仔细的打量那张好看的脸。
或许是因为德国也常用辛香料的关系,凯撒对贵州的小吃也接受良好,包括混杂着香菜折耳根和各种调味料的土豆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甚至还能在我皱着眉头将不喜欢的东西挑出去时嘲笑两句我挑食。
小吃摊上昏黄的灯打在他的脸上,原本额角边缘那一块不怎么明显,几乎快有我半个手指长的伤痕此时也能被看的格外清楚。
我下意识伸手过去,他没躲,只是轻轻皱了皱眉毛。
“训练的时候弄的?”我问。
“小时候被人渣打的。”他面色如常,甚至颇有闲情的咬了一口羊肉串。
一起旅行的这几天,凯撒几乎从未跟我说起过他的过去。准确来说,应该是完全没有跟我提起过他十五岁之前的过去。
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酷似幼时就离去的母亲的缘故,原本就郁郁不得志的父亲在喝醉酒后看见他的脸愈发怒火中烧。
他自己都快不记得头上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了,可能是被空酒瓶砸到后流血导致的,也有可能是某一次偷完东西被店主和店员发现掼到地上,粗糙的地面摩破脸颊时留下的。
他摸了摸那个位置,嗤笑一声,说原本以为流完血结完痂后就没事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还留了这么个痕迹在那里。
其实,凯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或许正是因为年少时的那些经历,才让他对别人充满恶意的视线更加敏感。
赛场上也是一样。
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有人冲过来抢球而已,他却从那人眼里看出了不一样的情绪。长时间的运动让身体反应不能立即跟上思维,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倒在草地上,巨痛已经从腿部袭来。他听不清声音,只看到洁世一蹲在自己面前,内斯冲上去给了那人一拳,随后被两队人慌乱的拉开。
凯撒左右晃动着自己骨折的那条腿,手轻轻放在上面,这才稍微有些实感。他说去科隆前复查的时候医生就告诉他骨头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恢复训练还是需要逐步递增,至少不能马上像以前那样一直保持超负荷的运动。
我没有回答,只是招呼服务员拿了两瓶啤酒上来,开完递给他其中一瓶,莫名其妙询问他喜不喜欢宝石。
他目光一顿,说还行,毕竟漂亮又值钱。
我笑了,冰啤酒的气泡在嘴里炸开,凉感一路蔓延到大脑。我说我也喜欢,不过最初喜欢的不过是路边或者河滩的石头。
高中的时候起的太早,从家到学校的路没有几个同行的人,我偶尔会在路上捡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头。
我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差不多的大小凑到凯撒面前说,就这么大。
不知从何处滚落的碎石大部分都是不规整的,上面的花纹跟斑点好看的不行,不过一些边缘锋利的稍稍用力就能把人的皮肤划出伤口,我必须小心翼翼将它们拿在手里,才不会让自己受伤。
凯撒的脸被我框在手指比划成的小小形状里,奇异的跟记忆中那些锋利的石头重合起来。我看向他这些年因为训练而变得结实的手臂和大腿,又看向那隐在额发里,几乎看不见的伤痕。
我说,凯撒,足球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比过去的伤痛要多了。
在乘坐去内蒙古的火车上,凯撒突发奇想问我为什么会去德国。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他问的太晚了,明明在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他就应该问我的。
我剥开上车前买的橘子分给他一半,不紧不慢的说自己刚刚辞了不喜欢的工作,稍微有点存款,去德国是因为飞镖刚好扎到那里。
他一只手撑着脸颊,笑着问我是不是扎到热带雨林或者无人区也要去。我也笑,说难道你希望我去吗?
这原本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凯撒却莫名严肃起来。他坐直了身体,不再像刚刚那般轻佻。
他说:“我还是希望你的选择是德国。”
他说这话的时候,火车刚好进入隧道,贵州多山,我的耳朵像是被塞住一般堵的难受,只能轻轻按着揉捏来缓解,但即便如此,凯撒的话仍旧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
大概是看我真的难受,凯撒伸手捂住我的耳朵,替我挡住火车过隧道时吵杂扰人的烦音。我看见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只能通过大致的形状来判断他究竟说了什么。
穿过隧道,刺眼的光重新由窗户照进,我不由得眯起双眼。凯撒不知何时已经已经将手收了回去,他规规矩矩翘着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做出刚刚那个动作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我早已习惯这人的善变。
过河南河北的时候,外面的风景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平原,偶尔才能看见一座山的影子。六月的田地翠绿,只是离开熟悉的景象,难免会让我觉得有些慌张。
火车是我们出发前临时改选的,或许是因为凯撒不想那么早结束旅程返回德国,在我看贵阳前往内蒙古的机票时,他凑近我身边,皱着眉询问能不能换成火车票。
最开始,看着二十几个小时的行程我是犹豫的,但转念一想,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都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算的了什么,就当是沿途一路都在看风景了。
当时在朋友圈里提到要去内蒙古的时候,那边工作的朋友贴心的帮忙给我们找了当地的导游,瘦长的男人在乌兰察布接到我跟凯撒后一路开车带我们前往辉腾锡勒草原。他提前帮我们在其中一个村落订好了蒙古包的住宿。
大概是因为凯撒踢足球的关系吧,足够强劲的下肢让他在草原上骑马也显得得心应手,很快就能在牧民的指导下独自骑行。
我难免觉得有些嫉妒,或许又不止于此。更多的,是在妒忌他在对于热爱的事物身上拥有我所不及的天赋。
这里有很多跟我们一样来旅行的人,村落里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一场篝火晚会。老板娘的丈夫拎着马头琴坐在中间,低沉的声音唱着我听不懂的歌曲。
直到我听见熟悉的旋律。
他原本是不会拉敕勒歌的,老板娘坐在我身侧笑着凑近告诉我,大概是在好几年前,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女孩过来旅行,将这首歌交给了他们。
凯撒意外的跟老板娘的丈夫聊的来。
篝火的光印在他的脸上,平白让那张脸看上去也柔和许多。真是神奇,我想,语言不同的人竟然也可以交流的如此和谐。
凯撒和我一直在内蒙古待到七月初才准备回德国。离开的前两天,他开始变得有些焦躁,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看着他皱着眉,轻轻梳理马儿鬃毛的时候,莫名的,我就是这么觉得。
我们住的蒙古包前被老板娘摆了两个小凳子,天气好的时候,我就会坐在这里晒太阳。
凯撒闲不下来,总是喜欢往草原深处跑,有几次不知怎么招惹到了正在吃草的羊,对方左右晃着头,摩擦几下蹄子就往他腰间撞去,看得我笑得直不起腰。
他抓掉头发上沾到的飞絮跟青草,颇为狼狈的重新坐到我身边。这个凳子对凯撒来说,实在是太矮,他不得不前倾着身体,将手搭在膝盖上才会舒服一点。
有太阳的时候,坐在这里连河水的颜色都看不太真切,草原上的一切都被罩上一层朦胧的柔光,只有落在河面的太阳仍旧摇曳,像是梦里的场景。
凯撒几次欲言又止,我搓了搓自己被晒红的脸,示意他有话直说。
他难得表现出有些纠结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去哪儿?德国?”
我觉得有些想笑,玩笑般问出这句话后没两秒又后悔了。凯撒的唇抿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不像是在开玩笑。
或许是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偏过头,企图用远处的羊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说:“八月份的时候,慕尼黑有阿黛尔的演唱会。
我甚至不知道喜欢阿黛尔的歌这件事是凯撒自己在我旁边从有些漏音的耳机里听到的,还是自己无意间说出口的。
但这无法成为我跟他回德国的理由。
我双手合在一起,有些不安的摆弄着,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踌躇许久才开口拒绝。
我说,国内一家珠宝公司给了我offer,愿意让我从助理做起。凯撒,我终于可以和那些喜欢的漂亮石头一起工作了。
那天以我跟凯撒的沉默作为结束,临别时也没有太多想象中的感天动地。我的航班要比凯撒早一些,他送我过安检前,莫名其妙用别扭奇怪的中文发音喊我的名字。
他的手放在外套口袋,轻笑着,说,我还挺喜欢你的。
我推着行李箱回头过去看他,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和我们最初遇到时有些许相似,忍不住笑了出来。
于是我说:“Sie auch。”
收到凯撒发来的邮件,是在一个多月后的晚上十二点,他在现场观看阿黛尔的演唱会,而我在公司加班埋头苦画数份设计稿。
视频里的阿黛尔唱着I can't love you in the dark,深厚绵长的声音像是从远山飘来。视频短短几分钟,结尾的时候似乎是手机不小心脱落,也拍到了一角凯撒现在的样子。
他的头发剪短了很多,大概是到肩膀的样子,原本长长的蓝色尾羽只剩下一点还留在后方。
邮件里他只问了我一句话。
四年后的世界杯,要不要去看。
这封邮件在我的邮箱里躺了四年没有被删除,无数个加班的深夜,我都会盯着他看,然后继续埋头构思。
我大概是在回慕尼黑的火车上知道凯撒有多出名的。他闭眼小憩的时候,我们穿越了一座城市,其中一栋大楼的LED屏幕上,播放着他的影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照片精修过的关系,那双蓝色眼睛比平日里看着还要引人注目。
我喜欢奇怪的、锋利的石头。但凯撒,大概是我目前生命里,见到过得最美的蓝宝石。
这几年间凯撒也陆陆续续发送过一些其他东西,但我始终没有想过要回复那封邮件。
直到第四年,宝石又将我重新带回德国。
我的顶头上司为慈善募捐设计珠宝,连带着我也跟着沾光获得一个名额。
那份被我命名为K的金底蓝宝石胸针在一众珠宝里并不算突出,却被人以高出本价数倍的价格拍走。
我在后台长舒一口气,准备跟着上司提前离场,走到门口时却突然被从里面追出来的工作人员喊住。
连白手套都没来得及脱下的人气喘吁吁的朝我走来,说是买下胸针的客人给我的东西。
他摊开手,里面躺着一枚古铜色的硬币。
是几年前,我送给凯撒的那枚,科隆教堂纪念币。
工作人员似是终于缓过气来了,他说,有人在科隆等我。
——————————————————fin
#磨磨蹭蹭的写完了这个从开始注定走向分离的故事,相遇的方式致敬了(自认为)很喜欢的一部爱情电影,一直想用的梗也用上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开始只是打算写一个新的系列,但是凯撒公式书完整出来后看到理想型那栏写着“充满爱的人”实在是太有感触了遂把他放第一个。希望这篇不会是今年的最后一篇。
*被迫成为了公司的财务负责人,一边跟外包学习一边学会计最近忙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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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凯撒】golden t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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