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之冀》听雪明轩

33、第三十二章

　　从这天起，苏亦衡住院期间一直是由林在琛陪床。苏亦衡住的是两人病房，这期间没有别的病人，因此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两人独处。医院里的领导同事和苏亦衡的导师都来过，白天如果碰上了，林在琛只是会打声招呼，然后悄悄退出去。虽然对双方家长都说明了，但两个人都觉得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顺其自然，看出来就看出来，看不出就算了。
　　许菁来的时候先是埋怨了苏亦衡一通，说他怎么这么会让人操心，苏亦衡笑笑说我也不想啊，范克勤说没事真是太好了，还说幸好有在琛这个作家朋友，也有空来照顾苏亦衡。许菁“嗯”了一声，向林在琛笑眯眯道：“我知道在琛一定会把他照顾的好好的。”看样子许菁没有将两人正在交往的事告诉范克勤，但她刚刚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揶揄的笑意。这时林在琛正在削苹果，手一抖，苹果险些滑落。
　　范克勤说想去卫生间，林在琛出门领他去，独自回来的时候，恰巧在门外听到许菁的声音：“……真是太可爱了！”
　　“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会报复到我头上的。”苏亦衡的声音中含着笑意。
　　“知道了，总之你俩真的很般配。他父母也没意见？”
　　“嗯。”
　　“太好了！小子，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哎，往哪儿拍呢？我是病人啊……”
　　听到苏亦衡的话，虽然知道许菁不至于没轻没重的伤着他，却还是有些担心，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门而入。
　　晚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医院里规定的探视时间，林在琛把饭菜摆好，道：“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菜。”
　　“好。”苏亦衡笑眯眯地道，“看来很丰盛啊，你也快吃。”
　　“嗯。”林在琛答应着坐下，用筷子开始挑起鱼刺来，苏亦衡见到了，道：“我现在是右手不能动，又不是嘴巴不能动。”他右臂正打着石膏，现在吃饭都是用左手使勺子，不太方便。
　　林在琛道：“不是想让你轻松点嘛。”
　　“你再这样我可不吃啦。”苏亦衡板起脸道
　　“知道了，不弄了。”林在琛微笑着道，将刚才剔好的一块鱼肉放在苏亦衡碗里。苏亦衡将鱼肉舀起放入口中，笑道：“我还没有受过这么好的待遇呢。”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林在琛又将些菜放入苏亦衡碗中，“给我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苏亦衡笑着点头，大口吃饭。
　　就这样过了三个星期，苏亦衡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出院。第一周周末的时候林易来看苏亦衡，林在琛回家收拾了一下，回来的时候见父亲还在跟苏亦衡说话，便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林易出来时，淡淡笑着对他说：“好好照顾小苏，不过你也要记着休息。”
　　进了病房，林在琛就看到苏亦衡大大的笑容。
　　“表现得很好，放心吧。”
　　“我可从没担心过。”林在琛轻轻笑道。
　　苏亦衡做出副很委屈的表情，“我可是真的很担心呢。”
　　为了更好的照顾苏亦衡的起居，林在琛听从了袁芳的建议，搬到了苏家。整理东西的时候，苏亦衡笑道：“来来去去，还不是搬过来了？以后就都住在这儿吧？”
　　“想得美。”林在琛打开电脑，头也不回的说道，“等你好了我就回去。”还有一句没说——这样多难为情。不过现在他没什么时间想这些，这些天来为了照顾苏亦衡，已经有段时间没动笔了，在这样拖下去杂志非开天窗不可。其实《月桂之惑》的结局已经想好，只是这阵子没有心情写而已。不停的打字，林在琛第一次发现自己打字的速度可以这么快。
　　见他在工作，苏亦衡也就不再开玩笑，看起自己的东西来。虽然没有去工作，但老师让别的学生把这些日子来接诊的病例都抄了一份送过来，还说在他修养的这段时间都会如此，让苏亦衡很是感动。他下定决心要好好钻研医术，决不让老师失望。

　　日后林在琛回忆起来，似乎只能回忆起些片段，总觉得日子像流水一般，没有什么起伏。但生活往往就是如此，他喜欢这种宁静。有一天晚上苏亦衡已经睡熟了，看着他的侧颜，林在琛感到一种平和安定的喜悦，他相信，只要有这种淡淡的喜悦，他们就能长长久久的这样在一起。有这个人在身边，做什么都会很安心。

　　过年的时候，林家父母与在瑜都来了，为的是让两家更亲近一些，也热闹。两家父母见面，他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大家都同意，林在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给妹妹打电话，威逼利诱各种方式都用了，才换来妹妹答应不当着家长的面喊苏亦衡“哥夫”。
　　林家几个人到达的时候，袁芳也已经下班回来，苏父被同事喊出去，也是刚刚进门，几个人见面寒暄起来，过了不久便又熟悉了些。周瑾慧去厨房帮忙，林在瑜则是乖乖巧巧的听林易和苏父在讨论着国际形势，进门的时候也老老实实的喊了“亦衡哥哥”，让林在琛放下心来。见两家人相处的颇为融洽，林在琛与苏亦衡心里都是说不出的高兴。
　　春节一周的假期快要结束，林易要回去上班，周瑾慧和林在瑜也就跟着他回去。临走的前一天，林易与苏亦衡下了一个晚上的棋，战果算是旗鼓相当。林在瑜悄悄将哥哥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太好了，爸这就算是认可亦衡哥哥啦！”
　　林在琛看了她一眼，林在瑜在他耳边轻轻笑道：“哥你忘了？爸曾经说过他要挑女婿的时候一定要找个下棋好的，这样的人聪明，亦衡哥哥下得不错哦，放心吧！”
　　脸上一红，林在琛咬着牙根小声说：“你也会说是女婿，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在瑜嘿嘿一笑，道：“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婿儿婿也差不多嘛，何况你……你懂我的意思……”林在琛深感上辈子自己一定是欠了这个妹妹的，这辈子要来还。他好恨，亏自己还是写小说吃饭的，怎么碰上了妹妹就这么拙嘴笨腮起来。惹不起躲得起，林在琛躲到了苏亦衡屋里，留下林在瑜一个人在角落里笑到内伤。
　　快吃晚饭的时候苏亦衡推着轮椅进来找他，道：“怎么在这儿，不出去陪陪叔叔阿姨？他们明天就走了。”
　　“嗯，不想见在瑜那丫头。”林在琛道。
　　“怎么？出什么事了？”
　　林在琛把刚才和妹妹的对话告诉他，苏亦衡听完呵呵笑了出来，林在琛气恼地道：“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没察觉出自己的声音竟含了撒娇的味道。苏亦衡忍着笑，将林在琛拉到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看来她懂得不少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腐女？”
　　“谁知道，她从小就是鬼灵精。这下好了，有的她观察了。”林在琛懊恼的说道。苏亦衡的左腿还没有拆石膏，林在琛不敢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怀里，用手勾住他的脖子。
　　见他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模样，苏亦衡笑道：“那以后有在瑜在的时候我看都不看你一眼，让她没的观察，好不好？”
　　林在琛轻轻“哼”了一声。
　　苏亦衡觉得他这个样子就像个在闹别扭的小孩子，特别可爱，不由得在他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林在瑜风风火火的声音：“哥，快……啊！”林在瑜愣在门口，然后马上道：“你们继续。”留下一声含义不明的笑声关上了门。
　　林在琛的脸色有些发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苏亦衡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笑容。林在琛站起身来，没好气的道：“还笑！”虽然是粗声恶气，却还是推着轮椅，要两人一起出去。
　　“在琛，有你真好。”苏亦衡笑道。
　　林在琛没有答话，只是在苏亦衡背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送走了父母和妹妹，林在琛完成了《月桂之惑》最终章的写作，把稿件发给了编辑，同时又在收集下一篇的材料。
　　过了几天，苏亦衡到医院里拆了石膏，医生说还要用几个月的拐杖才能完全好。苏父将车子让给苏亦衡让他开，寒假过后，自己则乘公交车上班。苏亦衡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袁芳说若是挤公车在闹出什么问题落下什么后遗症那就得不偿失了，苏亦衡这才作罢。也有想过自己买车，但由于只工作了一年多，而且以前还都是实习医生，存款不多，就算买得起车，却也养不起，转了转念头便放下了。
　　时间转眼到了三月，天气渐渐开始转暖，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渐渐好起来。寒假的时候徐然待着妻子和妮妮来看望苏亦衡，妮妮一脸严肃的问他问什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弄成这个样，苏亦衡笑着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整理病例的时候，苏亦衡想起了徐然旅馆前的桃树。再过一阵子桃花就要开了，那番景象是说不出的灿烂美丽，他一直很想让林在琛也看看，只是不知今年有没有空。不过今年没空也没关系，苏亦衡想到，他与林在琛还有明年、后年，还有一辈子。这么肉麻的话，不知林在琛在小说里有没有用到过，苏亦衡这样想着，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林在琛问道，将房门关上。
　　苏亦衡把自己刚才想的事告诉他，林在琛轻轻一笑，道：“下次我会用上的。对了，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这几天看一下，咱们去买辆车吧。”
　　“啊？”
　　“你不能一直开爸的车啊，”林在琛道，他们对对方父母的称呼已经改了，“咱们自己买一辆，把车还给爸，这样上哪儿也方便。”
　　“可是我的钱不够，现在养车比买车可贵多了。”
　　林在琛道：“说是咱们了，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出？告诉你个消息……”说着微微一笑，“我要出书了。”
　　“真的？”苏亦衡一下子瞪大眼睛，合不拢嘴。
　　林在琛笑着点头。
　　苏亦衡站起身一把将他搂住，高兴地道：“太好了，我的在琛太有才了！”
　　“还没出呢，别这么激动。”林在琛示意苏亦衡要淡定，但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是怎么也管不住。原来今天他收到了编辑的邮件，说由于反响很好，出版社有意把他的《月桂之惑》制作成正式的图书出版。之前林在琛只是跟别的作者出过合辑，这次是第一次要出单行本，他很是兴奋。与编辑确认了消息后，林在琛马上想与苏亦衡分享，但又怕打扰他工作，所以一直忍到晚上。
　　“怎么能不激动？太好了，在琛，”苏亦衡笑道，“恭喜你。”他实在太高兴了，一个热爱写作的人，能出单行本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他真的为林在琛感到自豪。
　　“谢谢，”林在琛笑道，心里甜兮兮的，“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总还是养得起一辆车的。不过不能太好了。”
　　“咱们也用不着开名车，”苏亦衡道，“其实我也想过要买，只是我的存款不够，也不能向爸妈开口。”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总觉得……”苏亦衡略微有些尴尬，没有说完，林在琛却知道他想说什么，微笑道：“我们是在一起的，忘了？以后不准这样了。”
　　“好，我保证。”苏亦衡笑着点头。

　　四月份的时候，林在琛搬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天气正式暖和起来，百花竞艳，美不胜收，然而林在琛只注意其中的一种。有一天路过人民广场，看到风信子已经开花了，等到苏亦衡的休息日，林在琛便把他拉出来，两人一起在一片盛开的风信子前拍了照。
　　苏亦衡知道林在琛不是个喜欢拍照的人，不禁问道：“怎么想起来照相了？”
　　“就是想照啊。”林在琛笑着回答，调准焦距，单独给风信子拍了几张照片。
　　也不是真的想要答案，苏亦衡不再打扰他，站在一边看着林在琛给花拍照，露出淡淡的微笑。微风和煦，阳光温暖，霎时间便像是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