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班真的非上不可吗》月下一勺糖

50、炭村

　　“这攻击怎么敌我不分啊！” 守在三楼的众人耳鸣不止，顿时难受地喊叫起来。

　　“你傻了吧你！人家是佛修，练的功法本就是对付我们妖兽走族！” 先前好心解释的那位扯着嗓子解释，显然也不太好受。

　　“这样下去不行啊！别外人没收拾，反倒伤了我们自己人！”

　　“要去你去！现在下楼，更加难受！” 众人一听，只得抱着脑袋硬扛。

　　也有人捂着耳朵咆哮：“单位里不是规定主任以下级别不得在单位斗法嘛！”

　　“佛佬是编外人员！不算！”

　　***

　　被拍成人肉馅饼儿的秦平芳挣扎着想要爬上楼梯，只要回到楼梯，她就有希望！

　　但在看不见的空气中，似乎隐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不论秦平芳怎么使劲儿地试图挪动自己，依然被禁锢的死死的。

　　眼瞅着佛佬的阵法再次开启，她离得最近，笛出的佛音更是折磨百倍。

　　三楼的众人视线受限看不见，以为佛橐的佛音是阵法所致。

　　但秦平芳看得真切，佛佬的佛音，是他自己从左臂吹出来的！

　　独留两泡眼珠的秦平芳哆嗦着泡在自己的血肉堆里，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逃跑。

　　她就是一个普通小职员，阴差阳错被心理街道咨询处收编，平时在单位也就干跑跑腿的工作。

　　后来跟了一室的主任，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主任甚至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秦平芳难得遇到顺眼的，近来好得浓情蜜意蜜里调油，这几天都掐点下班。

　　眼瞅着下班可以和对象去约会，结果还没出单位大门，就撞上了那对诡异的双胞胎。

　　秦平芳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对危机脉冲敏锐异常。

　　她没有犯和保安亭食鬼一样错误。

　　秦平芳没有犹豫，转身就往楼梯狂奔。

　　普通的凡人压根进不到单位内部！

　　食鬼没有通报，单位里也没有接到通知！

　　更别提对方脖子上还挂着令人忌惮的兵字牌坠。

　　她一眼就认出【阴棋】的标识，那就是个疯子集结地。

　　凡是出自那个组织的成员，没有不丧心病狂的。

　　如果说进心理街道咨询处的考核红线是不在人族社会留下恶性犯罪记录。

　　那么跟这个标准背道而驰的就是【阴棋】。

　　【阴棋】组织不收良善，能进去的无一不是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之辈。

　　听说他们的首领成名一役，就是屠戮了自己的出生村落，连条狗都没留下。

　　某种程度上，倒是和顾局有些相似。

　　唯一的区别，顾铭是跑别人地盘搅了个天翻地覆。

　　听单位里的老人隐约提起，顾局和【阴棋】本就有仇，只不过这个组织近十年来，完全失去了踪迹。

　　秦平芳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今天遭遇上。

　　那可是能跟顾局都结上仇的存在……

　　秦平芳自知没有应对的实力，更别提心理街道咨询处内部本就充满了各种禁锢。

　　幸运的是，她及时奔回了楼梯。

　　不幸的是，对方攻击速度太快，以至于在她意识到自己变成两截的之前，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中招了。

　　直到自己半拉身子呲溜地从身体里分离出去，旋即视线陡然跌空，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事了。

　　食魂没有反应，也就是说，秦平芳才和来人打了个照面的工夫，就已经受到了对方的攻击。

　　如果她是跑上了楼梯才被对方攻击，食魂一定会感知到。

　　秦平芳一阵后怕，尽管身为妖类，她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

　　但她五感俱在，该疼的还是会疼。

　　比起凡人，不过是忍痛能力强过百倍。

　　对方出手太快，且完全不留余地，这是跟单位有仇啊！

　　秦平芳捋清思路，明白了自己的倒霉和无辜。

　　单位里静悄悄一片，除了自己和佛佬身处一楼，二楼毫无响动。

　　想来单位同事应该是跑楼上去了，从今天下午开始，她就找不到自己主任，听周姐说都出去办事了。

　　也就人事处的甄主任还在单位里。

　　秦平芳倒没怪同事不救自己，换作是她，此时此刻也绝不会下楼逞能，关键时刻明哲保身是单位内部约定俗成的生存之道。

　　眼瞅着佛佬的佛音愈发浩荡，秦平芳明白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佛佬那边自顾不暇，自己这边……

　　她才修复好身体没多久，一转身的功夫就受到了攻击。

　　这个攻击不可能来自那对双胞胎，虽然单位内部现在一片漆黑，但佛佬周身一直有一层淡金色的光圈。

　　如果佛佬和自己同时遭遇攻击，一定会有反应。

　　之前对自己动手的，没准另有其人。当时混进单位的，恐怕不止那俩双胞胎！

　　秦平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卡着她跑回楼梯前对她动手。

　　除非……对方知道食魂的存在！

　　莫非是单位里出了叛徒？！

　　泡在血水里的眼珠子看不出表情，秦平芳现在只恨自己不能昏死过去，妖族强悍的生命力让她无所遁形。

　　对方不知道是知晓轻易弄不死她，还是对她不感兴趣，所以一击之后，就没再出手。

　　可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自己是真的倒霉还是被针对性攻击了？

　　难道对方算准了佛佬会来！

　　秦平芳的视线一直挂在佛佬的金光阵上。

　　佛佬是佛修，普通妖类根本无法近身。

　　但佛佬那会儿却在瞬间开启了阵法，足以证明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

　　秦平芳再次觉得自己真是倒霉，但凡她晚下楼那么一会儿会儿，都遇不上这事儿。

　　阴棋的人想要强攻心理街道咨询处，自有食魂和单位禁制出手。

　　何苦她现在跟滩烂泥似的堆在这儿丢脸。

　　要不是她当时急着下班……

　　泡在血肉堆里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圈，秦平芳忽然想到，她之所以会兴冲冲地着急下班，是想把自己白天得知的惊喜告诉自己的对象。

　　周姐告诉自己，单位今天刚进了个新人，现在内部招聘的口子正开着，她可以回去问问她对象，愿不愿意来这儿，单位肯定会优先照顾内部员工，让她尽早决定。

　　周姐是单位里的老人了，不会骗她的。

　　秦平芳的眼珠周围泛起咕噜咕噜的气泡声，那是她的血肉在沸腾。

　　佛佬的佛音可以直接击溃妖类的皮囊，更别提秦平芳现在本就是一滩烂肉。

　　秦平芳只觉得自己残留的眼珠都隐约有了崩溃的趋势。

　　远处合体成功的两人，彻底没了人形模样。

　　***

　　佛橐的左臂横在身前，眸中聚起金光。

　　佛音阵阵，搅动着这一方空间。

　　才刚合体的棋子身形开始不稳。

　　“佛橐，好久不见。”

　　声音是从眼前的这具阴盘身体里发出的。

　　这东西早就没了人形五官，更别提发声器官。

　　看来，是有人借这具阴盘给自己传话。

　　佛橐放下左臂，没有撤去金光阵。

　　对方主动沟通，无非是拖延时间。

　　他本该立刻将眼前的【阴棋】成员挫骨扬灰，但这么做，等于什么都问不出来。

　　“偷偷摸摸借阴盘的身体传话，怎么，阴棋的人已经落魄到这么没种了吗？”

　　佛橐眼神冰冷，说的话更是夹枪带棒。

　　“你用不着出言讥讽我，当年我们首领招揽你，无非是不忍有才之辈流落街头，没想到曾经佛灵一门的天纵之才，现在甘愿去干一个月薪3500的杂活。你的同门泉下有知，又当如何评价你？”

　　眼前的阴盘身体摇晃，融合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佛橐不动声色地盯了一会儿，讥讽回击道：

　　“鬼芯，你倒是操心我，既如此，不如你现在就割头下黄泉，去替我跟师门问问？”

　　“……佛橐，你别给脸不要脸。” 阴盘身体里传出来的话语染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你给的脸，别说要，就算沾了也是平添晦气。” 佛橐丝毫不掩饰对鬼芯的嫌弃。

　　“你！” 鬼芯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柔和的女音悠然响起。

　　佛橐脸上隐去嫌弃，多了几分不自在。

　　那声音他认得。

　　“代儿，这么多年没见，你可还好？”

　　佛橐没有回应。

　　对面似乎也不介意，继续自说自话。

　　“你弟弟也是关心你，你何必跟他置气。” 女人语调温柔，三言两语间，将水火不容的两人各安抚了一遍。

　　只剩俩眼珠的秦平芳在自己血肉堆里扒拉了一会儿，随后竖起残片耳朵。

　　自打佛佬和那阴盘开始对话，佛音就停了，秦平芳也顺势保住了自己的眼珠。

　　两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女声见佛橐依然不出声，叹了一口气。

　　“代儿，你的时间快到了，你还不打算来找我吗？”

　　“你是想说，你兴师动众闹这一出，是为了找我？” 佛橐盯着丑陋不堪的阴盘，听不出语气的态度。

　　“如果我说是呢？”

　　“呵。” 佛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秦平芳边听边腹诽，她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佛佬原名叫代儿？他和【阴棋】组织的人不仅认识，而且还有个弟弟在【阴棋】？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听上去跟佛佬关系匪浅。

　　顾局知道这事儿吗？

　　修复了半颗脑袋的秦平芳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该不会被灭口吧……

　　***

　　三楼众人围成圈，两眼放光地盯着中间一人。

　　圈里坐着一个年轻人，他一手捂眼一手捂耳，神情专注，似乎在听着什么。

　　有人推了推身边的人，低声询问道：

　　“这靠谱吗？”

　　“估计能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说的是乙庙这家伙，他可进单位可才一年，要是不小心触发了禁制，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说咋办，底下佛音再来一次，我们都得现原形，还不照样触发禁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那一开始怎么不让乙庙去探一探？”

　　“此一时彼一时。” 回答的是先前好心解释的家伙。

　　被众人围坐在中间正是之前提问的年轻人。

　　随着二道荧光飞入年轻人的身体，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楼下什么情况！”

　　乙庙放下捂着眼睛和耳朵的手，等待身体适应完毕，缓缓开口：

　　“ 单位门口堵着一具肥大的身体，地上还躺了两截，我没有看见小秦姐，不过楼梯口附近有一滩血水，上面有半颗头颅。”

　　“我不敢靠得太近，你们不是说小秦姐已经收回了身体吗？她去哪儿了？” 乙庙一脸茫然，对底下的情况无知无觉。

　　“你看见佛佬了吗？” 说话的是刚给乙庙解释的人。

　　乙庙不确定的开口：“ 我没见过佛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过楼下站着个冒金光的人。

　　“不会有错，那就是佛佬。”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乙庙挠了挠头：“ 佛佬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不过他们说了……”

　　随着乙庙的转述，众人渐渐惊疑。

　　“这么说，佛佬真跟【阴棋】的人认识？”

　　“等等，重点难道不是咱们单位混进了【阴棋】的人吗？” 乙庙疑惑不解。

　　“小子，之前不是给你说到咱们顾局吗。你且听好了，佛佬虽然是咱们单位的编外人员，但是他对咱们顾局有恩，跟顾局的师傅也是莫逆之交。所以，单位里的所有禁制，对佛佬都不起作用。这是其一。其二，顾局的师傅，死在了【阴棋】制造的一场恶.性.事故当中，顾局和【阴棋】组织从此结下死仇。如果你刚偷听到的内容都是真的，佛佬真的和【阴棋】的人有亲缘关系，这事情可就不一般了。”

　　“所以佛佬和顾局的师傅认识，又对顾局有恩，但是现在佛佬又跟杀了顾局师傅的死对头组织有牵扯。” 乙庙捋清其中的关系，不由得有些愣神。

　　乙庙没有见过佛佬，头一回听单位同事说起玉面佛僧，他还有些好奇。

　　直到他刚才用术法下楼偷听，略略瞥见佛橐的背影，才知道原来这个被称为佛佬的人如此年轻。

　　那的的确确是一个年轻人的背影，那人身形单薄，脑门光亮，地上还掉着一顶鸭舌帽。

　　“算算时间，好像也确实到时候了。” 说话的人长叹一口气，眼神复杂地望向楼道。

　　“高岚哥，你把你知道的跟大伙说说吧，咱们这里，也就你资历最深。” 围着的众人纷纷附和。

　　原来他叫高岚，乙庙若有所思的看向对方，先前好心跟他解释的人就是他。

　　高岚扫了众人一圈，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人事处大门。

　　楼底下动静那么大，他们在楼上也没收敛着声音。

　　但甄主任迟迟没有应答，里头十有八九是出了事。

　　“想必你们族人也和你们提过，虽说心理街道咨询处里人.妖各族混杂，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共事交流。各族和平相处的前提，有两条戒律禁令。”

　　“一是不得伤害人族。”

　　“二是不得和人族繁衍后代。”

　　有人忍不住打岔：“ 这跟佛佬有什么关系？佛佬本就是凡人，难道…他跟咱们单位的人好上了？！这是多大的勇气去找死啊！”

　　“高大哥，你说的这两条我从小就知道，可是我们妖族本就无法做到和凡人繁衍后代啊。”

　　说话的是乙庙，他虽然刚进单位才一年，但是也知道一室主任的风流韵事，没少在人族招惹是非。

　　高岚继续解释道：“严格意义上而言，我们妖族确实无法做到和凡人诞下后代。但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付出一些巨大的代价，还是可以做到的。”

　　“什么代价？” 乙庙的话语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

　　高岚看了一圈，看来他的这些同事族人，并没有对他们藏着掖着。

　　只有眼前这个小家伙，还对这些一无所知。

　　“我们妖族和凡人的最大区别，在于域的数量不同。人族五域俱全，妖族灵兽的精血会被凡人的五域消融于无形之中。我们妖族肉身强悍，精血更是裹挟兽力。据传当年那位造人之时，就是为了避免族类交杂，刻意抬起了这道屏障。”

　　“但盛极必衰，人族多智，而欲壑难填。他们寿数天定，却偏要逆天而行。”

　　“佛佬，就是其中的牺牲品。”

　　”高大哥，您的意思是说，佛佬是妖族和人族的两族的后代？” 乙庙蹙眉思考，这件事情，怎么从未听自己的族人提起？

　　“其实这件事情，并非秘密，单位里的典藏室就有记录。不过你们一向摸鱼打工，估计也没几个人进去看过。” 高岚漫不经心地朝众人看了一眼。

　　在场的众人无不瞬间抬头望地摸鼻，显然都在其列。

　　“咱们单位还有典藏室，我怎么不知道？” 乙庙两眼放光，显然跃跃欲试。

　　看到有好学的，高岚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些，他进单位年头太久，单位里人来妖往，早就淡忘了单位里设有典藏室。而高岚正是典藏室的管理人员，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愿意同乙庙解释。

　　“你进单位时间还短，入典藏室的资格要等你入职年满三年才可以获取。或者你转外勤，通过外勤考核，分配到相对应的科室之后，就可以自由出入典藏室了。” 高岚耐心解释道。

　　乙庙心神向往，雀跃的神情挂在脸上，显然已经有了想法。

　　“高岚哥，人族和妖族的后代，这样的情况我也听我们族人说起过。但这种个例，往往活不过而立之年，佛佬他…虽说相貌年轻，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岁数，早已接近百岁有余。” 有人讪讪开口，显然想不明白。

　　佛佬修佛，早年间是佛灵一门的天纵奇才，他横空出世，玉面佛僧的名号传遍各族界地。

　　但这佳名，很快随着他手刃师门而消散。

　　玉面佛僧成了玉面妖僧。

　　“佛佬确实百岁有余，但那是按照人族标准的寿命来计算。实际上，佛橐每隔二十年，便会重塑一次肉身。”

　　“你们可曾听过炭庄这个地方。”

　　“炭庄…炭庄…” 乙庙来回嘟囔，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词。”

　　见没人说的上来，高岚只得继续往下解释。

　　***

　　炭庄是一个百年前的村落，以卖炭而闻名。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干着伐薪的营生。这个村庄坐落在深山老林里，地处偏僻，远离人烟。

　　但早些年，炭村并不叫炭村。

　　人活着，总要生活。

　　炭村里的粮食种类单一，庄稼遇上收成不好的日子，全村人都要挨饿。众人想了个法子，让村子里的青壮年，带上村子里的一些粮食种子，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换点别的粮食作物。

　　众人在秋天出发，想要赶在来年春天之前回来，这样种子也好下地。由于炭村实在偏僻，也很少有人出村，一路上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情况。村庄便让众人带上了一些炭火，方便路上取暖。

　　这是炭村常见的一种木材，相较其他木材，这种木材燃烧时间长不说，点燃的时候还会散发出缕缕幽香，那香味起先并不馥郁，但随着燃烧的过程，香味便会逐渐渗出，直至盈满整个房间。炭村人都知道这种木材的特殊，但炭村人不懂香料，以为不过是一种会散发香味的木材。在炭村人眼里，木材的作用仅限于拿来烧火做饭，做饭的时候有着这么一股子香味，反而容易影响饭菜的口感，让人不好判断米饭生熟。为此，炭村人对这种木材并不在意。

　　在炭村人眼里，这种木材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比其他木头耐烧。这次出远门，路上带的最多的也是这种炭木。

　　炭村的人在秋末冬初之际，赶上了集市。

　　尽管幸运的赶到了目的地，但直到集市快要关闭，他们也没交换到足够的粮食种子。

　　炭村自带的粮食种子太常见，并没有稀有到值得交换的价值。

　　况且他们不敢在路上耽搁太久，早也赶晚也赶，在路上磨坏了草鞋，磨破了脚皮，随身携带的炭火几乎没有动用，这才侥幸赶到集市。

　　秋末冬初的日子，虽然天上还没有飘白沫子，但到了日头偏西时分，对仅着单衣的炭村人而言，已经不太好受。白天有日头的时候还能忍受，一旦没了日公，那滋味就有些难捱了。

　　出来的炭村人大多数是青壮年，只有两人较为年长。

　　说是年长，这一行人里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是四五十，为的是依靠年长者的经验，赶路时不至于走岔路。

　　眼见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众人无奈，只得架起篝火。

　　一行人围坐在墙角，默默地看着柴火燃烧出火星子。

　　他们又饿又累，每个人的心头仿佛都压着一块巨石。

　　这次出来，他们带上了村子里小三分之一的粮食。如果回程没能换到有价值的东西，不仅留在村子里人会挨饿，来年还会更难过。

　　篝火噼啪作响，幽香渐渐笼罩在炭村人周围。

　　以前瞧不上的炭火，现如今众人只身在外，这幽香反倒给了他们仍在村中的错觉。

　　有人又往篝火里丢了几块炭火进去，既然挨饿在所难免，能不挨冻也是好的。

　　集市不止一天，就在众人商量着今晚在哪儿落脚时，远处客栈的店小二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同行中的长者站起身，主动走了过去。

　　“客官，我们小店楼上有请。” 店小二说道。

　　“不知…所为何事？” 炭村这一行人中，属他经验最为丰富。

　　店小二不可能无缘无故请他去客栈，他们苟缩在墙角，不说多惹眼，但也明显穷酸。

　　“这我就不晓得了，楼上贵客喊我传话，我就是递个口信，至于别的，客官您还是自个儿去问吧。”

　　俩人说话之时，有人拉了拉他袖子。

　　是村里的吉娃跟了过来。

　　“樵叔，爻叔让我过来问问，是咱们遇上什么事了吗？”

　　樵东摆摆手，让吉娃先回去，自己很快回来。

　　吉娃点点头，老实地回了墙根。

　　半个时辰后，吉娃眼瞅着樵叔兴冲冲地往回赶。

　　他忙迎上去，只听樵叔激动地说道：

　　“吉娃，快，叫几个人，把咱们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拿过来，我们遇着大主顾了！”

　　吉娃不明所以，但既然樵叔发话了，他照做就是。

　　很快，樵叔点了几个人，拿着东西，又急匆匆往客栈方向奔去。

　　吉娃也是搬东西的壮丁之一。

　　他这还是头一回出村子，集市上的好些东西他都没见过，更别提进客栈了。

　　客栈里头食客众多，吉娃才踏进客栈门槛，便闻着一股子饭菜香，顿时勾得他抓心挠肺。

　　樵叔没做停留，直奔二楼。

　　店小二本想拦一拦摸个好处，被掌柜给拽住了。

　　“干你的活去。” 掌柜一努嘴，店小二嘀嘀咕咕：

　　“这么多穷酸上去，到时候弄脏了上好的厢房，打扫起来又得费功夫。”

　　掌柜只当作没听见店小二的絮叨，专心低头对账。

　　***
　　吉娃等人才上了二楼，便瞅见有人在楼梯口候着。

　　那人一身黑衣，腰间配着刀具。

　　这样的人，随着吉娃继续往里走，在过道里又看见好些。

　　他们并排列在厢房门口，对吉娃等人视而不见。

　　吉娃心跳得厉害，原本还东张西望的好奇心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樵叔来到最里面那间厢房，等着里头的人给他开门。

　　吉娃侯在末尾，惴惴不安地一同等候着。

　　门开了，里头散出一股熟悉的香味。

　　吉娃略略抬了抬脑袋，瞥见一抹桃色的襦裙。

　　那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