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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们一起偷渡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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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快离开乡镇,来到一处密林,林木郁郁葱葱,野草繁茂青翠。
没行多久,耳边渐闻人声,越往前驶去,便看到一大批官兵正押解着许多被绑住手的人,在他们身后有牛车和马车拉着成箱成堆的货物。
“你们是什么人?站住!”
一声呵斥自那堆人中发出,有几个官兵已经拔出刀来,警惕地看着马上的两人。
红枝并未停留,一路速度丝毫不减,从身上拿出令牌,那些人见到令牌皆不敢再言,反而恭敬让路。
一路畅通,很快这条直路见了尾,尤软软在那岔路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停下,红枝。”
幸好尤软软及时出声,否则红枝绝对会直接略过他。
尤软软下马一路小跑过来,就见杨信艰难地背着一具用破布包裹的尸骨,破布里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腐烂露骨,走近些能够闻到弥漫的臭味。
杨信此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的衣服有多处摔破划破的口子,膝盖处尤为明显,鲜血从那里流出又干涸,可他似毫无所觉,如行尸走肉一般只顾低头走着。
尤软软眼睛干涩发红,怕惊扰到他,低声唤道:“……杨信。”
他像才发现她一般,抬起红肿的眼睛,泪痕未干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来,“姑娘,是你啊!你看,我……找到我哥了……”
尤软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她此时心中酸涩不已,与杨信多日的相处以来,她知道他是个老实淳朴又善良的人。
她也想他早日找到他的兄长,尽管早已想到过会有这样的结局,可它真正到来时,依旧让人难以接受。
杨信此时像是一下苍老了几岁,找到他哥一直是他这些时日以来的支撑,现在他已没了期盼,心如死灰。
“姑娘,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山匪和县令有勾结,他们劫掠过路的商人,劫持这四周有钱无势的住户,我哥就是因为这样被抓走的。”
“我那时还像个傻子一样给那些当官的送钱,他们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一定找到他,可其实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山匪都是听他们的。”
“姑娘,你说我是不是很蠢,我不该信他们的……可我该怎么办?他们不是父母官吗?”
浑浊的眼泪从疲惫痛苦的脸上落下,杨信说了很多,尤软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静静地站着,倾听他的痛苦。
杨信低下头,沉默半响,像是意识到什么,“抱歉……我话太多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尤软软侧过头去,擦了眼泪,再转过来时,看着他道:“没关系的,请你节哀……”
“我会的,我得走了,我要带我哥回家了……”
杨信睁着肿胀的眼睛,哽咽地道。
他再度抬起头,告知尤软软关于周郁的消息。
“姑娘,公子会走水路搭商船离开。因着这些劫匪,很多知道的商队都会走水路,你可去江边码头找公子。”
“我知道了,多谢你!”
尤软软快步跑开,来到红枝身边。
“有钱吗?算我借你的!”
红枝看她一眼,也不多问,从口袋里掏出一几张银票。尤软软抽出一张,是一张面额一百的银票。
她拿着银票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从红枝手里拿过马的缰绳,她从没有牵过马,这匹马一点不好控制,她牵着它,它非但不配合,还有要挣脱的迹象。
尤软软举步艰难,只能先开口叫住杨信,“等等,先别走!”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杨信停在原地,疑惑地看过来,他的目光死气沉沉,一点不像周围茂密的草木般充满生机。
尤软软大力拽着缰绳,等将马拽到杨信身边时,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这些钱给你,还有这匹马,你家在另一个村子,离这里太远,你用它带你哥回去更方便。”
杨信愣住,反应过来就是拒绝,“……不,我不能要你的钱,马也不能要!”
尤软软自然猜到他会拒绝,她也想好了说辞,“你家被烧了,还是因为我们的缘故,你也没钱了,这些钱你拿回去,重新起个房子,还有厚葬你哥……”
杨信还是推拒,他声音嘶哑的厉害,“我不能要……我不能要……”
尤软软也不是个会劝说人的,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劝他收下,直接将银票塞入他的衣襟,将缰绳丢下,不顾杨信的喊声,直接离开。
“别走,我不要……我不要……”
尤软软没跑多远,就听到身后他的哭喊,微弱嘶哑而倔强,他不能将他哥放下,也没有多少力气跑来追尤软软,他的身体早已经疲惫麻木。
她有些不忍心,想了想道:“钱,你收下吧!马……就当是替我养的,我会回来带走它的!”
杨信沉默片刻,没有直接拒绝,像是在思考。
尤软软又补充一句,“一定要替我养好它!”
话落,她看了杨信一眼,转头离开。那一眼她看到了杨信眼底亮起的光,他的双眼不再死气沉沉,那匹马算是给他一个求生的念头吧。
“好……”
杨信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良久低声呢喃,即使知道她们已经走远,也已经听不见。
与茂密的陆地树林相比,越靠近码头,草木便越少。日头当空,人来人往,很多人或抗或背着大包小包,有干苦力的,也有乘船的。
尤软软扫视一圈,也始终没有看到周郁的身影,她渐渐有些焦急,“他不会已经走了吧?”
这里是个不小的码头,不断有船靠岸,不断有船驶离,周郁已经离开是极有可能的。
红枝不认识周郁,她只随时跟着尤软软,丝毫没有帮忙找的意思,见尤软软问,她才冷漠地道:“不知道,不过他那么狡诈,怎么可能主动放弃利用您的机会?”
尤软软闻言,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他狡诈?”
“他用他那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底牌,得到了保护,当然狡诈。”
红枝头也不回,冷淡地道。
两人没再进行这个话题,再度投入精力去找周郁,整个码头快要走遍,也没见着他的影子。
突然尤软软余光中一片雪白的衣角迎风飘扬,像是在风中舞蹈一般,唯美而优雅,与这码头上忙碌的人群格格不入。
尤软软剥开层层阻碍的人群,来到那飘飘若仙的白衣男子身后。
远处是天水相连的江面,江水波光粼粼,他悠闲地站在此处,白裳飘然,青丝摇曳,像是来欣赏人间的天外仙人。
似是察觉到身后之人,周郁回眸一笑,眸中温柔似水。
“软软。”
尤软软走到他身边,也像他方才一样眺望江面,粼粼波光映入眼中,明亮而晃眼。
她看向周郁,“这是红枝,是我姐姐派来的。”
周郁轻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红枝,“红枝姑娘。”
“公子不必客气,换红枝即可。”
红枝面无表情,不卑不亢,也依旧冷漠。
“李公公呢?他怎么样了?”
尤软软又看了看,并未在周郁身边看到李公公。
“他的腿伤严重,一时无法治愈。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了,我已安顿好他,不必担心。”
周郁边说边带她去停靠在一旁的商船,三人一起来到一个小房间前。
推开门,里面空间更加狭小,长宽不过六七步,两侧各有一张小床,中间一根绳索挂着粗糙的布帘。想必是能拉开以遮挡两床的隐私,不至于住户太尴尬。
“软软,要委屈你住在这里一段时日了。”
周郁来到唯一的小桌前,倒水沏茶,是极粗糙的茶叶,叶子都很少有完整的。
“没事,这里还好。”
尤软软从狭小的窗口,看向窗外江水,这是她第一次坐船,总想好奇地看看。
没一会儿她收回目光,看向周郁,“我见到杨信了,他哥已经……”
见周郁目光平静,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尤软软恍然,“你已经知道了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不知道,你说了后,我才得知。”
周郁为她斟满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尤软软皱眉不解,“那你……”
江上凉爽的风从狭小的窗户进来,周郁看向窗外,声音轻柔。
“软软,你要知道,在这样的世道分离,再见的机会多么渺茫。往往分离那一刻,就是最后一面,最后一眼。”
尤软软沉默,并不回答,也看向窗外。那里比这间狭小的屋子更加明亮,春光灿烂,水波荡漾。
若是幸运还能看到鸟儿飞过,鱼儿游过,自由洒脱,欢快休闲,和他们昏暗狭小的所在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了许久,尤软软不舍地收回视线,看向同时收回目光的周郁,四目相对间,她轻声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一直西行。”
周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轻笑,伸出手,抚平尤软软轻蹙的眉头。
“怎么一直皱眉?软软,还没我年长,一直满面愁容,长此以往下去,是想要在面相上比我年长吗?”
面对他有意的逗弄,尤软软丝毫没有被逗笑,委屈撇嘴,“一直西行?那不是要很久吗?”
周郁也不再逗弄她,正了正声色,温柔轻笑,“这些日子以来各种事情紧巴巴的,让你没有时间玩乐。今后便好了,西边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我们一起去看。”
尤软软不相信他,愤愤指着他,委屈地直言道:“你在诓我,我能不知道西边就是大周边界吗?”
周郁对她眨眨眼,笑容扩大。
尤软软心里一惊,“你是想……”
她欲言又止,但转念一想,这里有一个大问题。
“不对啊!你的身份过不去哪里啊?”
周郁神秘一笑,示意她附耳过去,他在她耳边轻语。
“我们一起偷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