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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精怪这么脆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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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潋曾是分部的常客,这几年倒是来得少,加之各省分部人员流动较大,前台并不认识他。
龙飞凤舞地在黑色的板面签下“河晏”二字,退出至登记栏时上面已自动转化为“周潋”,周潋拎了把同托尼大眼瞪小眼的青臣,穿过人群轻车熟路拐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门是关着的,把手上挂着牌子“请勿打扰”,有的人有礼貌但不多,翻转牌子换成“正在工作”,然后敲响了门。
办公桌后的人正在躺椅上打盹,闻声迷瞪睁眼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天黑了,该下班了……”
“文叔,现在是下午一点,算早退。”
周潋在墙上摸到了灯光开关按下,办公室和崭新的门外截然不同,鸟枪换炮的时候似乎只顾及到了门面,檀木桌椅,紫砂茶具,木头躺椅吱呀吱呀地响。
刚坐起的中年男人给人烧水烫杯,指着对面一条长宽板凳热情邀请:“来,你们坐,红茶还是绿茶?”
“不用泡了,我们马上得走。”
中年男人从善如流,放下茶叶罐子推了两杯白开水过去:“小晏那你来是……”
“请您帮他办个临时的身份证通行证。”
中年男人将挂在脖子上的黑框眼镜架上鼻梁,镜片后的眼神藏着成熟老狐狸的从容狡黠:“哦……哦,这事简单。”
人来人往,周潋在前面开路,青臣就跟在后面躲懒。
两人都长得高挑,但周潋更胜一筹,手长脚长的走路也比别人多一步,快得像是被什么咬着了急于逃出生天,青臣加快跟上去时差点撞到他背。
“体谅一下老年人?”
扶了把被波及到的人并道了歉,青臣朝听到动静停住脚步的男人道。
周潋没说话,但速度勉强慢慢落下,七拐八绕发现一个无人排队的通道,等电梯的功夫他才开口:“你贵庚?”
这叫人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文学素养和基本素质是高是低。
电梯门的金属色在炽白的灯光下银光锃亮,反射出上面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高的人浑身透着懒散和隐隐的不耐,可这无法掩盖他的年轻,青臣盯着瞧了一会儿,眨了眨眼,抬头道:“年龄是轻易问不得的,没人同你说过吗?”
周潋正打算好好挑刺,恰好电梯到站发出叮响,他暂且闭嘴:“进来。”
他们走了进去,一个面容憨厚和善的男人在背后探了探头,犹豫不决开口:“兄弟,你们别走这条道了吧。”
“为什么?”
那人脸上表情变幻,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看长发温婉的美人,“就是”了半天也没放出完整的屁,周潋没耐心了,说了句谢谢便摁上关门键。
老式电梯的吊索在上升过程中嘎吱嘎吱地响,周潋将一半脑子用来咬牙切齿唾骂老狐狸的不要脸,一半用来猜测刚才那人欲言又止的原因,但电梯门开后这些想法瞬间空白,他倒吸了口气,将对着一个不可描述物件包装正凑了头打算仔细看看说明文字的人一把拽走:“别看。”
到底是哪个人才在忠义门的地产上边开了家24小时成人用品店!
被拽出门的人在过门槛时踉跄一下,与路边经过的撑伞少女擦身而过,她抬头望了望明晃晃的店铺牌子,满脸微妙兴奋地匆匆走了。
青臣没来得及看清那些东西,歪了下身子几乎撞进周潋怀里,借力站直,扶稳他的掌心隐隐发烫,热度穿透薄薄一层皮囊越贴越紧,他不得不开口制止:“手,松开些,要被你捏断了。”
等周潋下意识松开手时,那圈白皙的手腕像脆弱的纸,已经捏出了一圈红。
“我发誓我没用力。”
青臣揉捏着手腕轻声道:“有点疼。”
“你少碰瓷。”
绕弯找车的时候路过一家药店,周潋买了冰袋暴力捏开里面的水,凉意隔着一层加绒卫衣的袖子贴在手腕上,袖口落下一截,青红色的瘀痕映入眼帘,嘲讽的话到嘴边就顿住了。
精怪都这么脆弱?可周白白看着挺结实的。
而青臣像是才发现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慢吞吞地“哎呀”一声:“青了。”
委婉的谴责透过那双眼睛并不委婉的表露出来。
“我让你捏回来?”
“这怎么好意思。”
“我看你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青臣从周潋手里接过冰袋,虚虚盖在瘀痕处,虽然无用,但好歹是一番心意,他轻轻蹙眉嗔怪:“我怎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周潋,你多心了。”
到家的时候,物业管家正在监督师傅在别墅外墙安装猫咪通道,从大门旁边延伸到周白白的房间窗口。
客房已经收拾出来,周潋给家政爽快地付了钱,盯着屏幕顶弹出的余额通知,找到微信好友拍了拍。
时黎:【做什么?】
周潋:【发工资。】
时黎:【我已经给你申请了,金额大发钱慢,财务部最快也要一周打到你卡上。】
周潋日常开销并不多,加上他几乎不抽烟喝酒,没房贷没车贷,大学老师的工资足够养他和周白白,但几个月前他花了笔大钱订制了一套首饰,卡上的余额一下子显得不够用。
首饰又勾起了周潋的思绪,衣兜里的烟还没拆,他心里烦闷,噼里啪啦打字:【刚才我去找文叔,在橱窗看到了玉溪的烟,店员说这烟已经进货一周了。老狐狸嘴严,拐着弯什么都没问出来,你帮我打听一下。】
时黎:【好。】
客房的布局同次卧类似,除了稍小一点,并无差别。家政阿姨业务能力很强,全然看不出上午冷冰冰杂物间的样子。
白色的窗帘被束至两旁,青臣站在落地窗前,天气阴沉似乎要下雨,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气息,他一手搭在窗边,另一只手已经穿到窗外摊开掌心感受风,指尖白得几乎透明。
听见脚步声,青臣转头的同时收回了手:“要下雨了。”
“雨季半个月,窗户记得关,别把地毯弄湿。”
“湿了也没关系。”
周潋闻言顿时冷脸:“不用你洗是吧?”
“你又误会了。”青臣不紧不慢将窗户往上拉大了口子,就在下一秒,风卷叶摇,细密的雨丝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透明的线,还有一些顺着缝隙吹进了房间,落在绒毯上。
“昨天答应过要教你,你想试试吗?”
人体玄妙,经脉关窍无数,从古至今神话传说聊斋志异都以精怪修成人形作为大成的标志,并非没有道理。
一股精纯的灵力自手腕游入经脉,以前并非没有人尝试过从古籍艰难晦涩的文字中寻找类似游走大小周天的功法,但接连几人七窍流血脑血管破裂后,就再无人敢尝试。
“凝神聚气,感受灵力的路径。”
数十个关窍点被灵力划过一一连接,首尾相接时,原本汹涌澎湃能扑碎堤岸的浪潮被引导向蜿蜒平缓的环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手腕上柔软的触感离开,引导的灵力也随之而去。
米黄色的懒人小榻就在窗边,青臣摸索着把自己陷进去,朝周潋柔和一笑,无害得很:“好啦。”
“你现在试试,控制灵力把地毯上的水蒸干。”
周潋半段还沉浸在玄妙感悟中的思绪陡然断了,这跟知道一加一等于二所以能做微积分了有什么区别?
青臣抬手接了捧细雨,又加了把火:“这点程度的雨,用不了多少灵力。”
几乎他刚说完,周潋哼笑一声,抬手将窗隙掀得更大,风雨将窗帘吹得卷起,在扇到青臣身上前被他截住,但还是有不少水滴落在地毯、发间、睫毛上。
“你说得对。”
周潋低头俯身凑近被沾湿的精怪,修长的手指捏住青臣的衣领时,对视的另一方蹙眉回望。
浓郁灼热的灵力被引出,沿着衣料爬满了全身,迸然一瞬将水汽轰然逐出。
卫衣干爽透了,却热得像在温度过百的烘干机里滚了两圈,烫得要命。
青臣几乎瞬间就让潮红爬上了侧脸,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飞快地夺回衣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满意于教学实践效果,左瞧右看,拍拍他肩:“挺好,没裂。”
他的灵力过于厚重,寻常器物根本无法承载,能一次将灵力输出限制到如此地步,已是巨大的进步。
“没裂,要是裂了呢?”
“一件衣服而已。”
周潋随口道。
他直起身子,雨丝也落在了他的发顶,但他不打算自己赌博一把再去理发店赌,巡视一圈:“纸给我。”
话音刚落,整包纸就被当头甩了过来,周潋躲闪得狼狈,全程手指都没动的青臣眼中竖起冷嗖嗖的刺。
“喂——”
同时响起的还有窗户落锁的声音。
“你自己去练吧。”
驱逐令十分直白,青臣侧过头看着窗外逐渐氤氲的景物,眨眼的频率渐渐慢了,像是淋了雨只能躲在人类屋檐下的野猫,那点好不容易染上的红色几乎已经褪干净了。
窗外秋意渐浓,伴随着淅沥小雨落下的还有泛黄卷曲的叶。
“我困了,想休息一会儿。”
周潋捡起那包被无辜泄愤的可怜纸巾,刚发完脾气的人脸上困倦不似作假,周潋在心里飞快计算了一下青臣的睡眠时间,得出的数字让他在纸巾上掐出了道浅浅的月牙,皱了皱眉。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嗯,周白白放学的时候我来叫你。”
不正常又怎样。
他一个普通人类还要操心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精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