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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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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颜被胡桑打得噼啪乱想的算盘惊到,略带责怪地看向胡桑的时候,胡桑居然还不好意思中带着几分隐藏的骄傲。
“既然仙人已经知道了归离原上有蹊跷,为何不找千岩团的人来?”严颜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本以为是千岩团的安排,亦或者是严先生、归终小姐这些头脑的安排,没想到魈风轻云淡地说,“我一人足矣。”
严颜:“啊?”
但魈没有重复,刚才的喟叹仿佛是一阵风声,吹过就散了。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胡桑不禁问。
严颜也跟着一起看向魈,魈坐在高台上,与两人之间有着不近的距离,烛火摇曳,照得他的脸迷离而漂亮,垂下的羽睫,在眼下投射出两片小小的阴影。
觉察到两人都在看自己,他难得回避了一下,只是声音一如既往地冷,“你们二人速速离去,剩下的交给我。”
严颜本想劝他不要孤军作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魈看起来很强,强到这些怪物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不需要他劝说。
“既然帝君已经觉察到此事了,那我们先走吧,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胡桑摁着膝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动作行云流水地从口袋里抽出两张单页。
事已至此,他也就不伪装了。
“您瞧瞧我的业务,烧一送一,认准老字号。”说完,又转身将单页递给严颜,“现在是在做活动,赶上这一批大批量的,下一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严颜很无语地将单页塞进怀中,道,“现在是深夜,等天亮了,咱们就回璃月港。”
胡桑点头,将立在一旁的长枪抽了出来,轻巧一跃,站在魈旁边,将长枪藏了起来。
严颜被这一手惊得叹为观止。
“不要对神像不敬。”魈突然说。
胡桑停住,转过头,解释道,“这里本来有一座神像,但后来消失了,后来这尊是我找人雕的,专门用来藏枪的,放心吧。”
他又仔细看了看,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说:“好了。”拍拍手,他又从台子上跳了下来,“休息吧。”
转头看向魈,听他淡淡道,“我会守夜。”
一句话听得严颜肃然起敬,得了魈的承诺,严颜和胡桑便凑在一起堆了个简陋的被褥,两人整个躺了进去。
严颜低声道,“这算达到目的了吗?”
“有仙人坐镇,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胡桑换了个姿势,侧过身,背对着魈。
“那我们明日从哪里走?”严颜继续问。
“往南走,那里有人烟,明日我带你走就是了。”
严颜掀开眼皮,目光灼灼地看着胡桑,也许是被严颜盯得心虚,他摆了摆手,无奈道,“好,我跟你说,往南面走,有几处人家,那里都是姓胡的,就算你自己过去,提我的名字也是好使的。”
南面就有人家,还姓胡,为什么不将他带到那里,反而带到这个破庙里来。
甚至特意找了两个人来做戏,严颜不能理解。
“你为什么带着我绕远路?”严颜冷不防问。
胡桑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出了口气,示意自己已经睡着了。
严颜知道胡桑特意将他带来这里,某种程度上算是骗了自己,但同样没说什么。
也许是走了一天的缘故,困倦的两人,刚一躺下,就陷入了沉睡。
而坐在高台上守业的魈,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严颜本以为他会睡得很不踏实,谁知醒来时,已经到了天亮,雾蒙蒙的白从破损的窗纸处洒落进来,带着几分深秋的冷意。
他第一时间看向了身侧,发现胡桑不知道去哪了,原地只有一张看起来略显单薄的被子。
严颜将手伸进去,被子里已经凉透了。
一阵风过,吹得窗棂作响,吹得严颜打了个颤,想了想,还是将被子裹在了身上。
胡桑去哪了?魈也不见了。
严颜拽住被子边角的手指忽而发紧,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窗边。
“啊?”
看到窗外的景色,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
窗外铺满了漫山遍野的白雪,天上地下,浑然一体的白色蔓延,呼啸而至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砸在严颜的脸上。
远处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任何景物。
严颜只能勉强分辨出方位。
雪花砸的他头脑发昏,不由得发出并不清醒的呓语,“一夜之间下雪了。”
可他来的时候分明是秋天,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了天。
鬼使神差,他低头看向自己裹着的被子,接着猛地一愣,视线所及,他整个人缩水了一圈,紧紧握住背角的手指倒像孩子的。
将手指举到眼前,冷清的日光便从指缝间照耀到他的脸上,严颜不适地眨了眨眼睛,头脑一阵晕眩。
举目四望,严颜终于发现了端倪。
本该断了头颅的神像现在竟然完好无损,不,与其说是完好无损,不如说是干脆换了一个。
这座雕像雕刻技艺十分精湛,不必说形态,单单看垂坠下来的衣袍,都带着几分鬼斧神工的柔和质感。
这根本不是他昨日呆过的宫庙。
严颜本想尽快离开这里,视线却在看到神像的瞬间移不开分毫。
无他,那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极致的脸上,带着睥睨众生的冷漠与淡然,托举着天星的右手微微抬起,在魔神眼中无比可怖的天星竟如同玩具一般。
绝美的凤眸低垂,即使是石塑的雕像,也能让严颜不敢呼吸。
“严先生。”
他轻呼出声。
这宫庙中供奉的雕塑用的是严先生的脸,或者更直接些说,宫庙中供奉的是严先生?
严颜有些不敢置信,再看一眼兜帽处延伸的俊脸,心整个提了起来。
宫庙中供奉的大多是仙人或者统治一方的魔神,再结合手中熟悉的天星,严颜百分之百确定,这尊神像是岩王帝君大人。
但他十分确认,严先生并不是帝君大人,他回忆了一下相处的点点滴滴,笃定严先生只是个普通人。
为什么会用严先生的脸。
他正思考着,细密的雪花突然从窗边吹拂进来,落在他的眉间,冷涔涔的。
他打了个寒战,严颜一时迷茫了,不知道是否应该留在原地。
胡桑,严颜的心头一跳,他应该找到胡桑问个清楚,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有离开这座庙,一定是这座庙出了问题。
但在离开之前,严颜想确认一件事情。
他双手并用,爬上供奉神像的高台,凑近了看神像的侧脸,这种直击心灵的震撼便愈发强烈,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神像的侧脸。
神像雕刻技巧极为精湛,严颜一寸一寸看着,确认并不是恍惚之下产生的错觉。
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严颜搓了搓手,裹紧被子,推开了门。
外面的风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只是满眼的白色让人睁不开眼睛,严颜只能在一片模糊中前行。
南方,他依稀记得,胡桑曾说过,南方有很多姓胡的人家。
也许在那里能找到胡桑。
在雪地中艰难地穿行着,缩小版的严颜只觉得吃力,寒冰刺骨,雪花落在头顶眉心,让他脊骨一阵阵发凉。
雪越下越大了。
雪花厚厚地落在严颜的背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像是背着雪前进,倒像是背了一个人,严颜剧烈咳嗽几下,抬眸,发现眼睫上正向下滴落水珠。
灼热的体温与逐渐变得冰冷的天气对冲,让他不由得瑟瑟发抖。
水珠还未完全滑落,便凝结在了他的睫毛上,晶莹剔透。
外面的温度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降低下来。
严颜当机立断,他还未出发太久,只需要在短时间内回到破庙就可以了,抱着这样的心情,他迅速转身回头。
可视线中——
破庙不知何时被风雪湮没,白茫茫中,严颜的眼中一片空白。
毫无疑问,他做了错误的选择。
严颜咬牙,天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诡异速度变得恶劣起来,除了前方那飘渺的白烟,他没有任何标的物可以追寻。
向前走,还是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没有犹豫的机会,严颜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猝不及防之下,严颜险些跌落在雪地里。
好在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稳定身形后,他屏住呼吸。
明明是雪中,可抓住他脚踝的手却带着几分湿滑,像是从水中伸出来的一般,严颜想也不想,抽出长剑,猛地刺了下去。
如同淤泥般的黑色血液从他的脚下徐徐淌开。
拔出长剑,严颜再次变得活动自如,只是那血液昙花一现,很快被雪地吞噬了。
来不及查看脚下到底是什么怪物,严颜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行进。
心头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好冷。
被自小腿攀爬而上的冷意攫住心脏,严颜反复呼吸,却被冰冷的空气冻住肺部,一阵阵难耐地抽痛。
周遭温度骤降。
就在这时,一双温热的大手,从身后抓住了严颜的手腕。
“严颜。”
严颜回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和一对极其熟悉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