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鬼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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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天空，一如既往的黑。
继上阳生病后，一连几日，冥界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我总觉得有些自责，所以尚阳的药都是我亲力亲为。
我实在是没想到，本来到冥界查案只是为了找出凶神，却遇到了鬼打墙。
也在破阵之时，误伤了前来寻我的尚阳。
四月十三的清晨，我前去浔阳殿探望被我捅出一个血窟窿的尚阳。
进门前，一位紫衫娘子端了一道瓷盘，瓷盘里面有一碗乌黑的药粥。
我落寞的瞧了紫衣娘子一眼：“给我吧。”
紫衣娘子妇人打扮，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细腻委婉：“劳烦小仙子了，这药粥是今天早上才新熬的，让尚阳趁热喝下才好。”
我诚恳的点点头：“好。”
我从她手中接过瓷盘，一脚踹开六合门，回头时正巧看到那紫衣娘子露出慈母般的微笑，摇了摇头后又缓缓离去。
我疑惑的踏着莲花步走进殿内，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觉，“啪”的一声关上门。
离病榻远远处，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妖娆的唤道：“大人，奴家来替您送药了。”
“咳咳！”殿中清冷凌厉的声音响起，我心中轻轻颤抖了一下，又归于平静。
“生气也没用，是你自己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非得让我陪够你一百天的。”
殿中的人没有说话，周围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禁颤栗一下，打了个颤，端了瓷盘，款款走近病榻。
那人披着一席素麻色的衣裳，半敞着衣领，如瀑布般黑色玄墨的青丝半垂下来，苍白着脸，轻咳两声。
我将他从上到下打量清楚后，眉飞色舞，大喝一声：“大郎，该喝药了。”
“咳咳咳……”他连咳几声，苍白着脸半椅在病榻上，同我说：“仙上，这粥不会有毒吧？”
“废话！”我看着他，挤了个玉兰花般的笑：“就算有毒，你也得给我一口不剩的吃干净了。”
“还有啊，你也早日通知你那几位哥哥，让他们回来照顾照顾你。我曾听说你那二哥刘溪潼是位列仙班精通医术的神君。”
我把药粥递到他的嘴旁，絮絮叨叨：“虽然天界历来自视甚高，但我毕竟是天族中人，在这里给你当牛做马，倘若传出去了，我举族都会被牵连，大人要是心善些，便饶过我罢。”
“喂我！”
“……”
“爱吃不吃？”我怒火中烧将碗砸在一旁的矮桌上，黑着一张脸：“冥王大人，我不介意你再要点脸。”
“阿玲，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无耻行径。”尚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却是期待。
我暗叹一声坐在榻前挑了挑眉：“可不是嘛！”
尚阳冷哼一声，勿的从榻上直起身来，板着脸，提眸凝视着我。
衣领之下被我捅成血窟窿的伤口，现在光滑的没有丝毫疤痕，我睁大眼睛颤抖着看向他：“你…你……”
“怎么，仙上很是意外？”尚阳半敞着领子，浑身上下都是一副威慑天下的王者之气。
“没……没有……”我心中慌作一团，“伤…伤了你，是我不对，但我会负责的。”
“那仙上就在冥府给尚阳陪上整整一百日，如何？”
我沉默了。
随即又想到，我正愁没个法子在冥界常驻呢。
在三个月之内找到法子解决天冥两界的因果，再合适不过。
于是慷慨的一拍胸脯，毫不犹豫答应了。
那之后我总是有一种错觉，此事并没有我想的那般简单。
我与尚阳幼儿时，到现在已经是一万六千年了，虽然在外界面前我装作自上瑶台之后与他再未联系过，但其实我一直暗中与他相互合作。
我才不是一个蠢到爬上枝头就忘恩负义的神仙。
尚阳自与天帝在忘川大战之后，每每见我，语气便是阴阳怪气。
我没时间同他生气，只笑着看他自导自演。
总而言之，老娘大度，实在犯不着同一个愣头青，浪费时间。
尚阳的寝殿叫浔阳殿，里面有四只走马灯，夜晚的时候可漂亮了，我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每每夜间我便硬拉着他陪我坐在走马灯下赏灯。
我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尚阳每天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干不了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
为此，我甚至不惜爬上了他的床，每天同他共枕而眠。
但是，就算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每每深夜，我佯装进入梦乡以后，他还是会偷偷摸摸起身穿好衣裳，鬼鬼祟祟的出了浔阳殿的大门。
越发这样，我越发怀疑这些事情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事实也如我所想。
尚阳刚刚起身，穿了衣裳，离开后，阿荨即刻化作一团灵气出现在我面前。
我含糊着从床上坐起来，冷冷的问阿荨：“事情办的如何了？”
“禀殿下，现在地府阴司每个管辖区域都有我们的细作，只是这冥府，好像平静得太过诡异了些。”
“这就对了。”
雕梁画栋间，四只琉璃蟠走马灯，转轴 咿咿呀呀走个不停，将剪纸上的影投到屏上，图像是一幅良工之先生出仕时所作的《鲤鱼跃龙门》。
越发美妙绝伦的东西，越会在不经意间一晃而散。
就像尚阳表面上一副腹黑撩拨挑逗，背地里半夜偷偷摸摸跑出去，不知要干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暂时不便打草惊蛇，亦然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白日里温柔和蔼可亲，端端正正装做岁月静好的小娘子，温柔的小仙女。
晚上尚阳偷偷摸摸的出去之后，我又会勾起嘴角，眼中尽是凌厉，提出一缕魂魄跟在他身后。
尚阳总会黎明前回到浔阳殿，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躺在我的身旁，我将那魂魄放回到我的五识中。
那日尚阳说：“仙上，冥界的鬼市，很是有趣，仙上可曾逛过？”
“没有逛过，也不想去逛！”话虽如此说。
鬼市嘛，我却还是去过的。
那是一个牛鬼蛇神做买卖的地方，街长十二里，宽四五丈。
牛头马面皆在于此，奇奇妙妙，反正地上不能办到的事情，在那轻而易举。
我第一回误闯鬼市，因为身上的仙气差点被众鬼分尸啃噬，从此我对那简直是敬而远之不敢攀附。
尚阳这样光明正大邀请我去逛鬼市，我怎么看都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阿玲，”尚阳突然改了口，“那里有趣的紧，你真不去吗？”
“不去！不去！”我摆摆手，“仙上我啊，还想多活几年。”
“不碍事的。”
“碍事的，碍事的，我这般仙气飘飘去了，岂不是会被众鬼撕扯分食，死相绝对不好看。”我又摆摆手，“不去不去！”
“由不得你！”尚阳眼中变成森森冷血，突然擒住我的手腕，往门外拉去。
“这青天大白日的，人家都着急着打烊休息，你逛什么鬼市？”我一甩手甩掉他，散着头发立在门前。
尚阳回头，嘴角一勾，右手指尖打了一个响指。
刹那时，夜幕降临，本来青天大白日变成了乌黑的深夜。
“……”
我郑重的提醒他：“天地始于众生，哪有你这般霸道的？”
尚阳随即黑起一张俊脸，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认真弹去袖间的阴尘，从他的眼中注意到自己散成一团的头发，抬手拍了拍他：“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以！”我郑重其事：“你且先替我绾发，整理妆容。”
“你……”
眼见尚阳撺起拳头，眉毛拧成一团，正要发火，我抢在他前面说：“我什么我？你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这般狼狈的去逛街！”
尚阳及其不情愿的凄厉着一张脸，同我回到殿中，一丝不苟的拾起妆台上的木梳，穿过我的三千青丝，只在头顶替我挽了推髻，三上一只海棠小钗，我看着铜镜中静若处子的美人，心满意足的笑了。
那镜中还有一位穿着玄色秀文衣裳的男子款款战着，垂眼望着镜中的美人，眼中是天下万年。
我又喃喃：“你这只鬼，说话不怎么好听，头发倒是疏得挺好看。”
他顿时青筋暴起：“那是仙上天生丽质。”
我笑了：“替我拾件衣衫来。”
尚阳脸上肉眼可见的“你不要得寸进尺，”黑着一张俊脸，青筋暴起出去了，过陪一小会儿便拾了一件七重锦绣绫罗的小裳和一条浅色罗裙银丝镶边的襦裙，挂在肘间风风火火的来了。
我心满意足的一点指尖，捏出一个阳春白雪，凝光锦绣，满天星辰坠落，再看时，我已然换上了尚阳拿来的衣裳：“这不就好了，皆大欢喜。”
鬼市设在浔阳城的无名小巷里，五更天即点灯开张，开始做买卖，那个地方，阴气极重，神魔混杂，牛鬼蛇神各作买卖。
我在小亭前拾了一位蒙面先生的珠子，那珠子锦鲤般的颜色，半透明，周围灵气音韵好似锦绣河山，实在是喜欢的紧。
我伸手提起那锦绣珠子，兜兜宽松飘逸的袖子袖问道：“这珠子几个钱。”
“不要钱。”蒙面先生发出咯咯的笑声，从小匣子里掏出一把粹满宝石的匕首。
“要你的命。”尚阳轻描淡写的开口，我惊了一颤，转头看向尚阳，尚阳笑而不语，接过匕首递给我，说道，“请吧！”
我尴尬的冲尚阳笑了一下，问道，“就一颗珠子，你俩合伙要我的命，太不厚道了些。”
尚阳勾了嘴角，拍拍一旁立柱上的告示，风轻云淡的说道，“鬼市规矩，不买勿问，既问则买。”
“你方才怎么没同我说？”我愤愤的放下珠子退了两步。
“说了，仙上又怎会要这珠子？”尚阳淡定的面容安为平静，“尚阳又怎能让仙上落入虎穴。”
我暗叹一声卑鄙，尚阳手起刀落，在腕上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血痕，蒙面先生随即掏出一个小瓷瓶，将尚阳的血液收走。
我顿然醍醐灌顶，于是当天夜里，在鬼市足足挑了三箱自己喜欢的小物舍，在尚阳鄙夷而又苍白的表情中心满意足的回到浔阳殿 。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愤怒的提着两壶我挑的琼酿，从门口苍白的走进来，酿跄一下，被清风扶着一连消失了整整三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鬼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