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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花善果 ...

  •   公孙钰缄默,淡笑不语。

      一时气氛凝冰。

      座下便有识时务者,为此圆场。

      “待明日大胜,要什么没有!”

      “杀了公孙熤,披金又戴银。哈哈哈。哈哈哈。”

      公孙钰喝了一碗酒,将碗掷于地,道:“众军凯旋!”

      众军将士山呼:“众军凯旋!众军凯旋!众军凯旋!”

      凯旋——凯旋——凯旋。

      回荡在边疆,莽莽雪原之上,久久不绝——

      玉袍长剑的少年郎,温酒浇剑,即兴耍了一通剑花。

      上马能击贼,下马能赋诗。

      依稀当年霍嫖姚!

      雪霰子依依约约落。

      北国的星空亮得惊人,人间烟火亦是璀璨……

      还记得吗?

      他说,要看遍人间璀璨。

      她企求,能不能也带上她啊……

      他眼睛都没眨,便应承了。

      君子一诺——

      因为他也曾君子一诺。

      也是这样月凉如水的星夜,他说,不是惆怅秋风客,只是,山河万里几多愁?

      她补足道:山河万里几多愁,君愁我亦愁,不如留与后人愁。天上人间,要你平安。

      他粲然一笑,回答说:也应作如是观,江山如此多娇。

      不只是江山娇啊,眼前人也娇啊……

      他眼前的江山如画,都消融成眼前的山水眉目。

      一刹那的“电光火石”,一刹那的“心花善果”。

      仿佛有着挥霍不尽的温柔和闲愁。

      只是在这一眼里,专注于一人。

      司马灵泫……看着这雪里埋着的,脸上微微笑着人,不得不微微蹙额,死倒是没死,情况有点棘手了。不过她向来也是不死不救,多少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我很高兴,你能来。”

      -

      公孙钰微微抬起手,司马灵泫忙抓了放下,按着他的脉门,嘟嘟囔囔骂道:“呵呵呵,呵呵呵,什么风流公子哥儿的强调。啧啧啧,想什么不好,想钗裙,这么看来是死不了,不过你也真绝了哥。”

      公孙钰笑道:“你是神仙吗?还是菩萨?我是死了还是在做梦吗?”

      司马灵泫按着他的伤口,一边不耐烦地答话:“我是你大爷。”

      复叹了口气,想找个趁手的家伙,一边又说道:“太阳都落山了,我再晚个半个时辰过来,你不死也该死了。”

      公孙钰看着她这血布麻衣,扔在战场上确实看不出来不是具尸首,语带怜惜道:“你看你这么脏,都不长尸虱,辽州也就这点好了。”

      公孙钰趁她不注意抬起手,袖子拂过她脸上的脏污。

      司马灵泫一边压了他手,一边沉沉骂道:“你有病吧,看我装尸体不够像是吧!是要害死我吧!”

      公孙钰微不可闻地笑笑,他耷拉着眼皮,觉得安稳,他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无论是不是梦,她还是来了。

      一个朝思暮想之人。

      -

      司马灵泫给他胡乱上着止血药缠着布,观察了周遭无人,便要扶着他赶紧离开。

      天越来越暗,太阳落山,倏忽便陷入了漆黑,不远处还有狼叫唤。

      司马灵泫心中默默祈祷:“还好还好,只是狼,不是辽东兵。放心,先找个落脚地,你会没事的。”

      司马灵泫小心咒骂:“百二十斤的人,在我身上,姑奶奶骨头都要散架了!生得跟个鸡架子似的,还这么沉!”

      公孙钰嘟嘟哝哝:“以髀加身,困疲也。尽置其身,弗重也。你说的不对,不重。要么是你抱的不对,你换个姿势抱。”

      说着他还真的努力动了动他的伤手伤腿,想要尽力,减轻她点儿负担。

      司马灵泫简直是气疯了,呵斥他安生点儿,别动弹!

      更是骂道:“不是,这人有病吧,是被夺舍了吗?你还是那个温润如玉,霁月光风的阿宝哥哥吗?”

      二人这半个时辰,才走了不远不近的一二里路。天黑摸索,加之都是灌木丛林,亦是不好走。

      此时,不远处,隐隐约约有火光与骂骂咧咧的嘈杂声。

      好死不死,竟是辽东兵见辽西兵败走,前来清扫战场。之所以这般及时且不放过,乃是因为他们有些把握确定公孙钰死在了战场之上。

      搜寻之人,不下百人,二人躲在隐蔽处,并未被发现。

      幸好躲藏之地,是个缓坡,司马灵泫抱着公孙钰滑下了雪坡。

      此时雪也越下越大,士兵们找人也是不好找,只好一具具尸体,胡乱地补刀。约莫半个多时辰,那群辽东兵也受不了彻骨的严寒,修整队伍回营了。

      司马灵泫长吁了一口气,幸好她备着几十片艾草暖片,不然就这雪里埋了半个时辰,她都得冻死了,何况是怀里这个伤势严重的。

      -

      司马灵泫吃了三天半生不熟的鹿肉,简直是要疯了!

      然而更疯的是……公孙钰……

      公孙钰重伤,且失血过多。

      所以也只能喝汁水,好死不死的,司马灵泫也只能抓到傻狍子。

      所以他这么个重伤的病人,就这么喝了三天的鹿血……

      没把人补得七窍流血,纯属他命不该绝了。

      最折磨人的便是,身体是烧的,梦里也是烧的。这么在油锅里,炸春卷似的油煎了三天三夜。

      ——大难不死!

      所以他睁开眼睛,双目炯炯,烂烂如电,一副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模样!

      除了明显的欲求不满,目光淬毒般地看着司马灵泫。

      令人芒刺在背!仿佛已经捅了她三刀六个窟窿眼儿!

      仿佛眼前之人并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牛头马面!

      司马灵泫忙不迭展示了自己的爪子,手掌心、手指、指缝都是划伤,手指甲也都有未完全净垢的泥点子!

      叹气道:“我已经尽量给你挖青草汁喝了,你不没事嘛哥哥!”

      公孙钰像是没完全醒,又像是完全不领她的情,只是这么直视着她……略带仇视意味……

      司马灵泫忙摆手道:“要不我先出去放个风,哥哥您自己先疏通疏通……”

      一边温柔地宽慰,一边慢慢往后退走。

      “我本来是打算给你疏通一下的,但是你这个……你懂的……太久了,所以就……还好没事……哈哈……你醒过来了,万事大吉,大吉大利。以后要是有问题,不要找我,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且现在前途未卜!你可不要恩将仇报啊!”

      语罢,逃也似的,飞奔出去了。

      -

      在司马灵泫即将把自己冻死前,公孙钰冷冷地唤了声:进来。

      司马灵泫腹诽:“这货要俩时辰?确定不是整我的吗!这天寒地冻冷风口!”

      入内才发现,他就是故意的!

      鹿肉都烤完了,他闲闲地在边上慢条斯理地啃着。潋滟篝火之下,好歹是有了点从前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司马灵泫讪讪一笑,恭敬地叫了声:“子镇哥哥……”

      见他不理。

      兀自坐在火堆边烤着火,恶狠狠地咬着鹿肉。一边嘀咕:“我有什么好尴尬的?我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我好歹也是他救命恩人,为什么气质上被他压得死死的?”

      在心里那甭提是多瞧不起自己了!

      良久,公孙钰才道:“阿梧……妹妹……”

      司马灵泫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跳起来,直接就道:“你都能自己收拾了,解手出恭啥的自己弄。”

      公孙钰肉眼可见地脸红了,他轻咳一声,淡淡地道:“这几日辛苦阿梧妹妹了,我可以自己来。”

      司马灵泫见他还算客气,便道:“那你叫我干嘛?”

      公孙钰睫毛微颤,道:“我想漱口。”

      司马灵泫这才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地叫唤道:“是嘛,我这记性,你向来是最爱干净的!”

      司马灵泫忙递上洗漱的,伺候着他漱口。

      见他刚处理完,便道:“再过两天,你好歹能走动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观这几日的动静,辽西……”

      以吻封缄……

      他的舌头还在里面跳舞转圈圈……

      还有青草和雪水的味道,滑滑嫩嫩,像是鲜美的鱼脍。

      司马灵泫漠然地推开了身前的伤员,冷冷地道:“自重。”

      公孙钰失笑,忽明忽暗闪烁的篝火里,显得稚拙无辜。

      司马灵泫白了他一眼,道:“要不是看在我六哥的份儿上,我早大耳刮子抽你了。”

      言下之意,也无非是,她此行,与他无关。她救他,与他无关。让他把他的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好好收着,人压根儿不稀得。

      公孙钰闻言,洒脱一笑,道:“说句不过分的话,我可不信,你不喜欢我。”
      【PS上一章和本章,能看出来公孙钰喜欢司马灵泫吗?一点点好感而已啦。完全谈不上喜欢二字。喜欢是赶紧娶回家,都跟司马赜关系这么老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可没想娶人妹妹——不仔细想的话,可能都想不起来这号人。
      现在呢?即使像仙女降临,救了他一命,也就这样。“感情”都不是“爱情”,感激和感动怎么可能是爱情嘛!一等一的龙傲天富贵公子哥儿,从小被家里宠到大,从小到大,私爱他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天生就是被爱的,这种人只会觉得,我爱你是你的荣幸。我配得上最好的,且最好的也未必配得上我。男人是非常骄傲非常傲娇的东西,普信男都是这种想法,更何况是龙傲天呢?】

      司马灵泫真想踹他一脚,到底还是忍笑道:“这已经很过分了。”

      公孙钰只是看着她笑,但笑不语。

      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故而吓唬道:“你——老实点儿,不然我把你丢外边儿喂狼!”

      公孙钰眉目含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一翻身,便乖乖睡觉了。

      司马灵泫扶额频频念佛!实在不知道自己救了个什么玩意儿!

      辗转反侧,良久,司马灵泫道:“兄长与少时,很不一样。”

      未成想,公孙钰也没睡着,他点点头,斟酌着回道:“嗯——你倒好,李家有女初长成,又会医术又温柔,不是以前的调皮捣蛋鬼儿能为比的。”

      司马灵泫哼了一声,简直话不投机半句多。

      公孙钰又问了两句别的,但并无人回应。便故作伤感起来:“唉……以前人常说,翩翩浊世佳公子,公子风采天下名。看来都是诓我的,我如今算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唉……”

      怎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了得。

      司马灵泫嘟囔道:“我也想吃鸡翅膀啊,这冰天雪地的,姑奶奶上哪儿给你打野鸡去啊,打秋风都没人烟……实在不行你做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公孙钰听了此言,莞尔一笑。天天有此女洗手作羹汤,他又何烦为她叠被铺床。

      默默感谢上苍,缘分妙不可言。

      然而这一切,真是命运巧合,便能说得过去的吗?

      公孙钰捏了捏袖中的平安福荷包,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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