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本生死簿》雨落窗帘

23、第023章

　　裴皎月顺着老太太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红色半袖，手上提着一个藤编篮子的中老年妇女身上。

　　还没等裴皎月细看，和她搭话的老太太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屁股，朝着那中老年妇女走去。

　　“老黄啊，你出来买菜啊？你家晴晴找到了吗？”隔了老远，老太太就扯着嗓子喊。

　　中老年妇女，也就是丢了孙女儿的黄三妹听到有人叫她，停住脚步，看见是熟人，她脸色一苦：“没有。老何你说，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人间蒸发了呢？”

　　何老太太这人最爱看八卦，但也真是热心，她也是看黄三妹的孙女儿长大的，闻言也跟着苦了脸色。

　　“谁说不是呢？”何老太太往黄三妹手里的篮子看去：“你来买菜？”

　　黄三妹察觉到何老太太的目光，下意识地想把篮子往自己的身后放，刚刚放到半路，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这个动作。

　　“是，我家儿子儿媳妇儿已经两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来买点菜回去。”

　　裴皎月站在何老太太的身边，往黄三妹的菜篮子里看了一眼，菜篮子里除了肉菜外，还有几个玩具，看颜色款式，一般情况下是买给男孩子的。

　　“我先走了啊老何。”黄三妹没有跟何老太太聊天的心思，说完不等何老太太说话就直接走了。

　　何老太太撇了撇嘴，和裴皎月吐槽：“你看她买那些玩具没有？那些东西肯定是买去给她家老二的孩子的。”

　　裴皎月很捧场，她是看出来了，这何老太太是个大漏勺，啥话都能往外漏。

　　“她有两个儿子啊？”裴皎月最喜欢这样的人和他们打探消息真的是毫不费劲。

　　“是啊，他家老大有出息，工作好，工资高，找的老婆也能干。”何老太太正遗憾黄三妹走得太快呢，听了裴皎月的话，她顺嘴就把黄三妹家的事儿秃噜出去了。

　　“他那老二不行，早些年是个街头小混混，后来他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给找了好几个工作都没能干下去。这些年索性啥事儿也不干了，就在家待着。”何老太太作为艰苦年代走过来的人，最看不上的就是黄三妹家老二那种人。

　　“那他们平时吃啥用啥？”裴皎月问。

　　“黄三妹自己掏钱呗。她给她大儿子大儿媳看孩子，她大儿媳感激她，钱没少给，平时的吃喝用度也都是给算上的。”何老太太说起这个就有点羡慕黄三妹了。

　　她儿媳妇虽然也不错，但跟黄三妹的大儿媳比起来就不够大方了。

　　“她大儿媳给她的那些钱，她从手里头露一点，就足够他家老二一家用的了。”

　　“那平时这个黄三妹疼她孙女不？”

　　裴皎月的这句话问得和老太太愣了一下，她仔细琢磨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回答。

　　沉思了一会儿她才犹犹豫豫地说：“应该挺疼的吧？毕竟她大儿子大儿媳一家就只有晴晴一个女儿，晴晴的丫头还是黄三妹一个人带大的。”

　　何老太太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不太自信了，因为她跟黄三妹做邻居，没有5年，也有三年了，平时黄三妹确实是对她那个小孙女好。

　　可是这人最怕的就是被比较，在没有遇到黄三妹家老二那俩孙子时，黄三妹对晴晴确实是疼爱的。

　　那俩孙子在的时候，黄三妹对他们和对晴晴明显是有不同的。

　　何老太太就不止一次地遇见过。

　　之前何老太太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被裴皎月这么一点，何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

　　她仔细琢磨琢磨，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尤其是她有一次晨练回来，听见黄三妹在跟她那小儿子打电话。

　　她小儿子说啥她不知道，那黄三妹说让她老二家那俩崽子过继的事儿不行，她大儿媳不会同意。

　　母子俩絮絮叨叨了很久，快到家了，黄三妹才说她试试。

　　这件事儿是发生在一年多以前了，何老太太原本都忘记了。

　　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了。并且警察这两天因为晴晴失踪的事情，没少来走访她们。

　　何老太太根本就没想起这事儿！

　　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小姑娘你自己玩儿啊，我上派出所说点事儿。”

　　派出所在她们这块儿就有，距离临江公园不远，何老太太走得很快，裴皎月没有跟上她。

　　她又朝那些下象棋的老头老太的聚集地走去。

　　何老太太到派出所的时候，派出所只有一个值班民警，剩下的民警都出去找孩子了。

　　“警察同志，我有事情要跟你们反映一下。”何老太太没等值班民警说话，立刻就把当初听到那通电话的事情给说了。

　　值班民警越听脸色越严肃。

　　在找了晴晴这么几天没有结果以后，大家的心里其实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毕竟这种小孩子忽然失踪，再次找到只剩下一个尸体的事情屡见不鲜。

　　而这种案子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熟人作案。

　　在翻遍所有的监控以后，他们其实已经把目光放向失踪小女孩儿的家人身上了。

　　何老太太给出的这个情报特别及时。

　　给他们提供了更加明确的方向。

　　何老太太在民警的称赞中心满意足、昂首挺胸地从派出所出来。

　　她走回临江公园的时候，裴皎月正坐在其中一个象棋桌面前和一个戴着眼镜的严肃小老头的对弈。

　　边上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真君子”，那指导别人下棋的嘴就没停下来过。

　　戴着眼镜的小老头最后没忍住，还是没忍住听从了旁边人的指导，走了一步棋。

　　裴皎月笑着挪动自己手上的棋子：“将军，大爷，我赢了。”

　　小老头愣住了，接着他就被轰开了，另外一个老头的迫不及待地坐在裴皎月的面前。

　　“来，小姑娘我跟你过过招。”

　　裴皎月从懂事起无聊的消遣就是跟老裴下棋，老裴下棋的路数又是跟龙巡山的那些老道士们学来的。

　　裴皎月在下棋这一方面很有天赋，从她十岁以后，老裴就再也没赢过她了。

　　裴皎月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下棋了，但底子还在，她那水平在这些老头中简直就跟去鱼塘炸鱼一样。

　　就何老太太去给警方提供线索的这段时间，她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战胜了好几个老头儿了。

　　当然了，裴皎月也没有闲着，她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似的，已经打听清楚了失踪小女孩儿家的情况。

　　失踪的小女孩儿名叫秦晴，今年五岁，是附近兴馨幼儿园的一名中班学生。

　　她是在三天前失踪的，失踪前的情况就跟何老太太说的那样，黄三妹放学接她回家，一扭头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她的父亲勤政梁和母亲庄静这几天班都没上，拿着印着秦晴信息的宣传单满大街的发，在路上看到一个和秦晴长得像的小姑娘就跑了上去。

　　大家说着格外唏嘘。

　　裴皎月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陪着老头们下象棋下到中午才回去。

　　离开之前，她抵挡不住老头们的热情，加了他们的微信，被拉到了一个微信群里。

　　一进去就是一波中老年花花表情包轰炸，群里十来个人，每个人的“欢迎你”表情包都不一样，但都一样地图。

　　裴皎月还是第一次打入这种老年兴趣圈子呢，还挺新奇。

　　她随便在路边吃了一个十二块钱两荤两素的快餐。等她回到家道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两点钟了。

　　此时此刻阮心蕊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作为一个新时代好青年，晚睡早起是必修课程。

　　裴皎月往后院的房间去，小姑娘躲在惩罚镜给她的庇护阴影里，正玩着惩罚镜给她变幻来的光影小游戏。

　　裴皎月看了一下，是类似于开心消消乐的小游戏。

　　很简单。但对于五岁的小孩子来说有点困难，再加上小姑娘离开了身体，这点难度立刻就变成了地狱级。

　　小姑娘明显是有毅力的，玩得很认真，也很执着。

　　裴皎月等她玩完一关了，才叫她。

　　“秦晴。”

　　小姑娘听到这句话，面色茫然了一瞬，很快她就笑着拍起了手掌。

　　“姐姐姐姐，我想起来了，我叫晴晴，我妈妈叫庄静。”小姑娘的笑容如阳春三月的暖阳，灿烂明媚。

　　裴皎月的心一下就软了，她走过去，坐在秦晴的对面。

　　“晴晴，你记得妈妈的电话吗？你不见了，妈妈找你找了好久呢。”裴皎月从侧面了解了不少秦家的事情，对于秦晴的“失踪”，她已经有了基本猜测。

　　所以她不相信秦家的任何人，庄静除外。

　　秦晴的眼神一瞬间的呆滞，半晌，她捶捶自己的脑袋：“姐姐，我忘记了。”

　　话音落下，她号啕大哭。秦晴觉得自己可笨可笨了，明明之前她已经把妈妈的电话和家里的地址、妈妈公司的地址都记下了，怎么现在怎么也想不起了呢？

　　裴皎月眼前一黑，她很喜欢人类幼崽，但她真的没有哄人类幼崽的习惯啊？

　　尤其这个人类幼崽还是个生魂，之前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天，随时随地都会消散的那种。

　　裴皎月一个脑袋两个大，手忙脚乱的哄了半天才把她哄好，然后哭累了的生魂小秦晴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月上中天，她终于不用惧怕日光了，裴皎月刚刚送走阮心蕊。

　　“姐姐姐姐，我记得我妈妈的电话了。”

　　裴皎月立刻拿出手机，小秦晴报出十一个数字，裴皎月按了拨通，小秦晴一个没注意，飘到了裴皎月的面前，裴皎月干脆虚虚地环住她，等待着电话的接通。

　　四季星城，庄静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地下车库出来，从她闺女儿失踪到现在，她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曾经看过的那些人贩子虐待小孩子的报道就化作影像出现在她的梦里。

　　那些小孩子的脸庞无一例外都是她的晴晴。

　　她几欲崩溃。现在也在崩溃的边缘了，她走几步，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儿的发黑。

　　她今天水米未进。

　　电话铃声恰巧在这个时候响起，庄静精神一振，她立马接起电话。

　　“庄女士您好，我是道观胡同中梨花观的观主裴皎月，请问您是否有时间来我们道观一趟呢？我们可以帮您推测出小秦晴的具体位置。”

　　裴皎月的这些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假得很，毕竟真的太像骗子了。

　　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人鬼殊途，哪怕秦晴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鬼也一样。

　　她是没有办法和庄静交流的。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您务必要等我。”庄静转身跑向她的车。

　　开车离开的时候，庄静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她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

　　理智上，她知道这通电话的任何一个措辞都像是骗子发的。

　　可情感上，她不敢放弃任何一个消息。

　　万一呢，万一这个梨花观的观主真的能帮她找到晴晴呢？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庄静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放在扶手箱中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摁了方向盘上的接听电话按钮。

　　孩子爸爸秦政梁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静，你到家了吗？妈妈和小弟一家都等着你回来吃饭呢。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凉了。”

　　秦政梁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有磁性，庄静却觉得齿冷。

　　她的女儿失踪生死未卜，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秦政梁却在指责她回家晚了，让他父母兄弟久等了，饭菜都凉了。

　　想起弄丢她女儿的黄三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恨意。

　　“你吃得下，我吃不下，秦政梁，你女儿丢了。生死未卜！你不配当她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