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窄》四月启程

2、第2章

　　是的，进来的确实是业主刘清，对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
　　这里，刘清足足考虑了两天。
　　这只四十寸的旅行箱在自己车子的后备厢也躺了整整两天，如何
　　处理也是殚精竭虑苦苦思索了许久，最终决定趁刚装修好的房子交接的空档，将行李箱搬到这里来。毕竟刚装修好的房子还需要开敞一段时间，至少在这段时间将东西放在这里应该是安全无虞的。
　　刘清试过抽屉可以顺利锁上后回头看了看行李箱，应该是在心里
　　揣测两个抽屉能否放得下行李箱中的物品。
　　在心里掂量了一阵之后，刘清站起身将手机放在书柜最上面的
　　一层隔层，将灯光的方向对准下方，光芒恰好从上往下笼罩住整个书柜下方包括地面，书房大半也都被照耀得清楚。
　　然后刘清将行李箱慢慢往下轻轻放倒后，“哧”的长长一声，行
　　李箱被完全打开，里面的东西在书柜高处手机电筒的照耀下一览无余，
　　就如同完全地暴露在聚光灯下，清晰无疑地展示出行李箱里装着的全部都是人民币！
　　这只行李箱刘清今天是第一次打开，虽然内心早有准备，但是真
　　正看到这么多钱密密麻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刘清还是下意识地如鲠在喉。
　　刘清是宁都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局长，党委书记，两天前的周末
　　刘清的副手，副局长潘文则打电话给自己，说临时有一个项目现场实地踏勘发现规划上有些问题，想请他到现场去看看。
　　刘清知道，如果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老潘是不会在周末的时间给他打电话的。也没有多想，自己直接就驱车去了老潘说的现场。
　　到了现场一看，却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只有老潘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现场来回走着，像是在查看现场的情况。
　　待刘清走近，潘文则才像是猛然发现他一样，夹在手指里的烟差点掉下来。
　　“老潘，出来看个现场怎么跟作贼似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刘清好奇地调侃道，平时出来踏勘现场怎么也是三五个人。
　　潘文则把手里的烟往地下一扔，用力地将烟头踩熄，像是在下定决心似的。没有回答刘清的问话，径直越过刘清走到自己车子的后面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拖着走向刘清的车子，打开后备箱将看着十分沉重的行李箱吃力地放进去。
　　刘清吃惊地看着潘文则，“老潘你这是？”
　　“刘局，我们共事有多少年了？”潘文则重重地按下后备箱，发出沉闷的声响。
　　刘清沉默地看着潘文则，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潘文则往他后备箱里放的行李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凭借身份和职位的敏感，他大概猜到了十之八九。
　　潘文则看刘清没有说话，知道对方心里此时一定非常疑惑也在等自己开口，从裤兜里拿出烟抽出一支点上，狠狠地吸了两口，“刘局，我们共事十九年了。”说完，潘文则心虚的低下了头。
　　“老潘，玩火者自焚啊。”刘清大概猜到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两人工作多年来的交情，老潘对自己应该是绝对信任的。
　　“行，刘局，等我说完您再批评我。”项目所在地的周边还算荒芜，没有什么人和车辆经过，潘文则也就不再有所顾忌。
　　“刘局，您知道我老婆的病拖了这些年，家里还有孩子在上学，里里外外都得靠我一个人撑着，我撑着实在也累啊，虽说在单位大小也是个副局长，可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也了解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算是有目共睹。”潘文则说到此处竟有些动容，眼角在烟雾中泛了红。
　　刘清听见潘文则说的话倒也不吃惊，对潘文则的情况也是特别了解，只是听潘文则说到这里更加明白那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意味着什么了。
　　“刘局，前几天杨平康托人找过我。”潘文则将情绪稳了稳，紧接着又说出这一句话。
　　“杨平康？！”刘清听到这个名字，行李箱的秘密好像在脑海里更清晰了起来。
　　潘文则接着说道，“刘局，您知道杨平康背后的能量，他这次并没有亲自找我，而是托人找到我把这个行李箱让我转交给您，当然，也…也…也给我拿了一个，他托的人告诉我，希望我们务必把他的事尽快办好，对…对大家都是有利的。”潘文则短短的一番话，随着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几乎完全的低垂了下去。
　　刘清听到这里，几乎已经完全明白了。就在前几日，杨平康也托了一位比较有份量的领导打电话找过他，不过不是送行李箱，而是希望能和他见个面。他知道杨平康背景，但刘清并不愿与此人打交道，于是找了个理由委婉地推托了。
　　没想到，杨平康竟婉转找到了自己的下属，好像还抓住了老潘的软肋，今天竟直接让老潘把东西放到了他的车上，他不用看也不用想都知道行李箱中一定装的是钱，虽然他不知道老潘收了多少，但是仅从行李箱的体积来看，绝对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老潘，你老婆的医药费不是局里补助了一部分，同事们也捐助了一部分，要是你实在有困难，你给我说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啊，还有同事们，还有组织啊。”刘清表面上虽然说得比较平静，但心里早已是痛心疾首，他深怕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同事就这样一步步滑向深渊。
　　“刘局，家里其实还不缺医药费，虽说我这个副局长不算富裕，可是有社保，有保险，医药费终归还没把人穷死，只是……”潘文则说到这里，惭愧地低下了头。
　　刘清听到这里，基本上明白了潘文则的意思，以自己对老潘的了解，老潘工作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虽然囿于家庭的拖累，也绝对不会在党纪国法上去违规的，其实真正原因就隐藏在潘文则没有说完的那句话，终究还是忌惮杨平康的背景，再转念一想，自己拒绝见杨平康何尝又不是出于这样的顾忌呢。
　　“老潘，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你放心，我们不会看着你不管的。”在官场上，只要双方的意思表达到位即可，谁都没有必要把话说得太明白，稍有不慎，都会日后成为对方手中的把柄。
　　刘清将话也说得含糊，也是想着可退可进，他平时一贯谨言慎行，此刻心里也犯了踌躇，掂量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潘文则心里也明白，其实困扰他们的还是杨平康这个人，再大的困难咬咬牙就过去了，而有些人却像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横亘在他们面前，这样的高山，往往意味着更高的权力。
　　刘清想了想，抓住潘文则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老潘，你相信我吗？”
　　“刘局，我当然相信您，您要是……我这就去把钱退了，决不会连累您。”潘文则知道刘清素来清廉正直，也知道刘清现在也犯了难，但是他还是不忍心连累自己的领导。
　　“不，老潘，行李箱我暂时先收下，事情我们来处理，但是你答应我，他给你的我不管是多少，你再困难也暂时不要动，好不好？”刘清心里经过反复地掂量，才慎重地对潘文则说出这些话。
　　潘文则望向刘清，用力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秦朗正紧张地躲在窗帘背后纹丝不动，好奇心驱使他为了看得更清楚，腾出右手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将整个头都露出窗帘外，暗暗地观察着书房里的刘局和那只行李箱。
　　秦朗看着行李箱在刘局手中轻轻躺下，平放着掀开的时候，秦朗这时心里还在想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刘局收藏的藏品，所以才如此小心呵护。
　　当行李箱被刘清掀开的那一刻，秦朗惊得马上用右手捂住自己瞬间张大的嘴，生怕内心的惊恐变成一声呐喊划破这夜晚的宁静。
　　40寸的箱子！满满的全是钱！
　　柜子上的手机电筒光亮向下如同一束聚光灯，将箱子里的钱清晰无比地展露无疑。从秦朗的视角望过去，就像是偌大的戏院里坐在靠后面的位置，虽然距离稍远，可场面的震撼程度却远超戏剧化的场面。秦朗虽说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但是凭借设计师对尺寸的敏感，大致也能猜出这里起码好几百万人民币。
　　刘局将行李箱中的人民币一条条地拿出来放进书柜下面的抽屉，秦朗看得很清楚，一条条的人民币是封装好的，虽然从来没有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多钱，但影视剧里经常看到的画面，就让他一眼就感觉出每一条都是10沓，也就是一条就是10万人民币！
　　秦朗已经从开始刘局一进门的惊慌，再到看到大量人民币后的惊恐，然后现在看着刘局有条不紊地将钱放进抽屉，这短短的时间，秦朗的心就像坐过山车一样，翻转之后回到轨道上再度翻转，又再次回到平滑的轨道，不断的大起大落，秦朗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早已口干舌燥，背上也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这一定是受贿的钱！
　　记不清刘局是把多少钱放在抽屉里，大概十多分钟后，刘局将行李箱中的钱全部放进去以后，将抽屉钥匙放在了书柜的最上方里面，然后拉着空荡荡的行李箱迅速离开了这套刚刚装修好的房子。
　　秦朗在刘局站起身放钥匙的时候就迅速将头又掩藏到窗帘背后，他知道刘局这是准备离开了。
　　等大门关过来，密码锁发出轻微的“吱嘎”一声，秦朗紧紧崩着的身体才得以放松下来。这时秦朗才发现自己不光是身上出了汗，脑门上也感觉挂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紧紧捏着双肩包带子的手上也全是汗。秦朗慢慢踱出窗帘，一身瘫软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时才突然回过神来，如果刚才自己被发现，会不会被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