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深海坠落》初冬暮雪

3、会适应的

　　从滨海小镇坐车到市里，要三个小时，大巴车一路晃荡，夏天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的窗帘照射在她的脸上。她好奇地拉开窗帘密切地关注着外面的世界。看惯了无尽的海岸，一拍两拍无休止的房屋，深邃的小巷，第一次看到如此宽广的马路，高耸的建筑，喧闹的街头，她觉得陌生又兴奋。
　　把行李在新家放好，她就背着书包去新学校了。父亲给她的地址她背的很熟，坐几路车也记得很清楚。随着人潮涌动她被挤着上了公交车，一阵没有感受过的凉意袭来。空调的舒适感让她略微有些不适应，从前在滨海小镇的公交车永远是闷热嘈杂的，早晨的阳光投射进窗户，早起工作的人们都揉着惺忪的眼睛嚼着路边买的包子聊天，和现在凉快的车厢和安静坐着一大片穿着校服的学生完全不同。她环顾一圈看到没有座位，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紧紧地抓住扶手，和身边的人保持一定距离。
　　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到了新的一站，前门打开了，车内的人开始流动，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旁边的人挤过她抢着去坐空出的位置。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不得不在推力下往里面走了几步路。她回头看，是一张干净却冷淡的少年的脸，戴着耳机，衣领一丝不苟地翻好，白色的校服衬着他身形修长。
　　开了没多久，安南一中的烫金色的大字就映入眼帘，她小心翼翼地随人潮下车，跟着身边的人穿过马路，无视在斑马线边按喇叭的车辆。深海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四周，有几个女孩并肩走着，说说笑笑，背着可爱的挂着挂坠的书包，梳着高高的马尾。
　　走进校园里她停住了脚步，很高的教学楼，清一色白色的建筑，教学楼前面是偌大的花坛，摆着一尊雕像，还有一排排郁郁葱葱的绿树，树荫底下坐落着两座小亭子。穿着不同颜色但是样式一样的校服的学生走向不同的楼，她环顾四周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她转头忽然看到公交车上的男生，上前带着讨好的笑容：“你好，同学，可以请问一下高二三班往哪里走吗？”
　　他瞥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左边一栋教学楼：“一楼。”
　　她谢过他，朝那幢楼走去。还很不习惯这样的建筑设计，她找了一圈背着沉重的书包迟迟地出现在教室门口。班主任是一个瘦小个子，有点岁数的女老师，她看到深海对她招了招手，深海迟疑地走进去。
　　“这是新来的转学生，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深海腼腆地笑了笑，轻轻地说：“我叫夏深海。”
　　她看到教室里坐着的同学把头从书堆里抬起，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清一色冷漠的神情，手里抓着笔，桌子上堆满了课本和试卷，满的都要溢出来。大家草草地鼓了鼓掌，班主任指了指教室后面的一个空位置让她坐下。
　　她极不适应地学着同桌把书拿出来，翻到一页，前前后后的人似乎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没有人顾及她，这个座位在倒数第二个，可能是很久没有人坐过，位置上落了一层灰尘，距离前后的位置有点近，她坐进去有点挤。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和后面的女生说：“可以往后一点吗，有点挤。”
　　后座女生说了声“抱歉。”开始挪动桌子。深海从书包里掏出母亲在她走之前往她书包里放的一小块抹布，从杯子里倒了一点水沾湿，轻轻擦着桌子。
　　早自习下课后，同桌轻轻拍了拍深海：“你叫夏深海？我是唐婉婼，你好。”
　　深海点点头，同桌是一个笑容甜甜的女孩子，她把桌子上贴的课表递给深海：“这是课表，你抄一下吧。我们这边上课进度比较快，如果你之前有没有上的课，可以问我借笔记。”
　　深海笑笑：“好的，谢谢你。”
　　也有人陆陆续续走过来和深海打交道，问她是哪里人，为什么转学，深海讲自己是滨海小镇长大的，之前一直在那里读书，后来父母来这里工作顺便一家都搬到这里了。她看到他们鞋子上大大的标识，自己灰尘布满、穿了很多年的运动鞋，还有粗糙的手，破旧的书包，心里的落差满满。
　　其他人没有什么太多神色，他们大都点点头，说几句欢迎，又回到位置上去。唐婉婼拉着几个朋友过来给她认识，都是清一色清秀长相的女孩，扎着各式各样可爱的发型，宋旻是深海印象最深的女孩子，她走过来的时候轻飘飘地，手上还捧着一大叠作业本，架着透明的镜片，额上一层薄薄的刘海。
　　“你从小地方来，肯定对这里有很多不适应，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和我们讲，我们帮你。”唐婉婼很热情地说。
　　深海感激地笑笑，觉得自己离开了那个滨海小镇无休止的校园暴力后，多么幸运自己遇到了一群善良的人。
　　深海和唐婉婼的交谈中得知唐婉婼出生在一个家境良好的家庭，父母都是老师，从小对她的教育很好，深海羡慕她的人生无憾，唐婉婼从小就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山河图景，无限风光。
　　这一天下来，深海觉得很吃力，滨海小镇的讲课速度永远是慢的，尤其是夏天，在吱呀吱呀的电风扇声中令人昏昏欲睡，而这里的午后，开着空调，讲课速度是显而易见的迅速，她好几次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讲下一个知识点。深海匆匆忙忙地看着课本上的注解还是会一头雾水。偶尔几次被老师叫起来她也一言不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唐婉婼在她旁边努力提高声音地小声提醒她答案，讲课的老师听到后有点生气地说“干脆你替她回答得了。”
　　深海有点愧疚地低着头坐下，唐婉婼会踢踢她：“没关系的，会适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