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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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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修远抬手干了今晚不知哪位官员敬的第几杯酒,百官宴终于到了尾声。自收到喜报以来,义父心情一直很好,今晚无论大小官员的敬酒悉数接下,末了还跟张阁老约好要下一整晚的棋。看着义父满面红光的上了张阁老的轿,贺修远心知自己怕是只能一个人回相府了。不知是否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贺修远沿着来时宫人引着的道想要原路返回,却怎么也绕不出御花园。夜里的御花园树影重重,加之酒气蒸腾得神智有些模糊,贺修远迷迷糊糊朝着花园深处的明心湖畔走去。明心湖畔种满了当朝二皇子心爱的桃花,这些桃花和京师的不同,原本生长在大齐的北疆的高寒之处,花期比一般的桃花要长许多,整个京师中在六月初还能看到满树红云的地方除了这御花园怕是再无二处。
贺修远摸着湖边的山石坐了下来,先前宫里在制这皂靴之时错将尺码做小了一寸,由于时间紧急也来不及修改,这一整晚站下来双脚已经疼得钻心。摸索着将靴子脱下来,脚后跟处已被磨破了皮,贺修远便将染血的袜子也一并脱了下来。今夜月色正好,照得明心池满池银辉,池边的桃花被晚风一吹,花瓣飒飒如雨落得满头满身都是。这北地的桃花果真与众不同,清冽的香气就这么撩得人烦恼顿失,就想这么融化在夜色与春风里。思度着这个时辰恐怕没人会往这桃花林里走,贺修远索性摘了官帽取了发簪,一时间真觉得自己似是和这天地融为一体了。
赵烨踩着月光到这桃林深处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红衣少年赤着一双素白的脚踢踏着湖水,清冽的月光照在他鲜红的袍上似乎也能燃烧起来。少年嘴里含着一枝桃花哼着不成调的歌,眼角与脸颊泛着一丝红霞,比那北地的桃花还要艳上三分。被身后的动静惊到,少年回过头来,脸上瞬间闪过慌乱的神色,让赵烨想起了去年和父皇一同游猎时放走的那只小鹿,一双眼睛漆黑灵动。
少年很快恢复了镇定,一边站起身对着赵烨躬身行礼道,“参见二皇子殿下,下官失礼。”,一边偷偷将脱掉的鞋踢到宽大的状元袍下藏起来。看来这就是骑白马着红衣的贺小公子了,赵烨心情莫名有些愉悦起来。
白天被赵承硬拉出去游河踏春,可不知是因为河风太大还是市集里的东西不干净,赵承一回宫便又是发热又是呕吐,这幅样子父皇也不便追究他的责任,只能罚赵烨到太祖太宗的牌位前跪了一晚上。等父皇消了气,又拜见过母后之后,胸闷的赵烨原想到明心湖边散散心,没想到错过了百官宴还是遇到了贺修远。赵烨忽然想起白天皇兄在画舫上的一句玩笑话,心想这贺小公子倒真是远胜过如花美眷。“贺小公子不必如此多礼,”赵烨也学着贺修远摘了发簪脱了靴子,盘腿在湖边坐了下来,“贺小公子一起坐吧。”
贺修远迟疑地看了看赵烨,也不敢抚了他的面子,便犹豫着在旁边坐了下来,一时间两人无话。兴许是酒力使然,贺修远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这个未来的太子殿下来。先前在殿试和百官宴上远远瞧了皇上一眼,只觉得威严十足,眼前这位二皇子和皇帝比起来倒是端方得像画里的人物,虽说轮廓跟皇帝简直一模一样,那眼睛定是随了当今皇后,眼神柔得像春水,又明亮得像天上的星辰。大约是大上两岁的缘故,赵烨的个子要比贺修远来得高,由于常年习武体格也较贺修远强壮许多,贺修远瞅了瞅自己的手臂,突然对自己不善武艺的事有些懊恼。
“贺小公子果然是面若桃花。”赵烨突然转过头来仔细端详着贺修远说道。来不及转头,贺修远就这么对上赵烨的眼睛,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明明没有再饮酒,可脸热得像要烧起来似的。
就这么一直拉拉杂杂地聊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边正好泛起鱼肚白,贺修远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发现自己枕着赵烨的手臂睡了一晚,一头一脸都是花瓣。昨夜与赵烨聊了个通透,从儿时趣事到百官宴上的见闻简直是知无不晓,到最后连表字都告诉了人家。贺修远想起昨晚夜最浓的时候,赵烨笑得眼睛弯弯的,拉着他的袖子,一口一个“思卿”叫着,就像两人是旧时相识一般,真不知道喝醉的到底是谁。贺修远拍了拍身上的花瓣,回头看了下熟睡中的赵烨,有一朵桃花恰好落在他的唇边,贺修远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待到池鱼弄出声响,贺修远才突然反应过来,拎着鞋子逃也似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