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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外婆去世了。

      在她下葬的前一晚,只有我和妈妈在为她守灵。因为爸爸并没有向公司请假,妈妈这两天忙着负责敛尸、购买骨灰盒、请寺庙举行纳骨仪式、操办火化事宜,还整理出了外婆的遗物寄往了埼玉县的乡下老家。她显而易见地憔悴了许多。

      这两天我特别听话,一直跟着妈妈在到处奔波,在她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忙活殡仪一事之时,我都没有去打扰到她。

      外婆的遗体从寺庙运回火化后,当晚半夜我和妈妈两个人替外婆守灵。妈妈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在明亮的客厅中,我强忍着倦意看了一会课本,这几天请假欠下的作业让我很是烦心。妈妈一直在为外婆诵着佛经,祈祷着外婆可以早日成佛。

      我的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画出了无规则的线条。突然,妈妈很用力地抱住了我。我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如果因为我的懈怠导致外婆无法成佛,不止是妈妈,我也会自责很久的。

      我张着嘴想要道歉,就听见耳边传来妈妈的泣音:“千代美……妈妈没有妈妈了……”

      一股寒意瞬间袭卷了全身,心脏都似乎冻住般减缓了跳动。那是我头一次觉得妈妈的怀抱不够温暖。

      我和外婆相识的时间并不算久,可能在我记忆还没形成的幼小年龄就曾和外婆相处过,但在我尚存的印象中,半年前才是我和外婆的第一次见面。

      在我国小一年级春假期间,妈妈把病重的外婆接进了我们的房子照顾。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清楚地感受到爸爸的态度愈加不耐烦起来。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起先只是早上一起吃饭时二人的沉默寡言,绝不与对方进行多余的交流——而他们仅有的话题,也一定是围绕我和外婆进行的。早上他不再和我们一起吃早饭,总会提前一个多小时出门。晚上回家时,要么是在我睡着以后,稍微提早回来的时候,却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就算被妈妈追问,也只回答说是工作原因。

      爸爸从不擅长解释,这点妈妈也一样,这样的二人在嫌隙产生的时刻其关系就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破裂。在他们向我宣告离婚时,我反倒为他们松了一口气。爸爸提着行李走出家时,我一个人椅着门框望着他。他忽然扔掉行李蹲下抱着我,不住地道歉:“爸爸没有能力照顾好你,也没时间陪伴你,对不起!千代美,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好吗?”他没有给我回复的时间,就匆匆走掉了,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看到他哭鼻子的样子。

      爸爸走后,家里就更冷清了。妈妈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照顾我和外婆,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压力,每天我都紧绷着精神不让自己惹她生气,想在学校日常中找些话题让妈妈开心些,但她每次都露出想要好好休息的不耐烦的神情,我也只好悻悻离去,和妈妈一起日渐沉默。

      我是在外婆搬进我们家在书房住了一个月之后才和她变得亲密起来的。在这之前,都是妈妈一个人照料她,而妈妈也担心我打扰到病重的外婆,也怕我沾上外婆的“病气”,就一直没有让我见她。而那时的我,也不太敢走进那曾是书房,却因住进一个人而变得陌生的房间。不过,在外婆精神好些出门走动的时候,偶尔也会被我碰到,这时我也会喊她一声“外婆”,而外婆也会乐颠颠地回应一句“千代美”,我们就在只限于双方名称的交流中在同一幢房子里度过了一个月。

      有一天,我因为要寻找一本老师临时起意让我们阅读的教辅课外书而走进了书房,看到外婆正眯着眼睛睡觉,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书房里的书一直都是我在整理,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外婆叫住了我——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也许在我找书的时候就一直看着我吧。

      “千代美,千代美……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啊。”

      我惊讶地回头,外婆干瘦的脸上笑眯眯的,但我翻遍了脑袋也想不起来关于她的记忆。“外婆,我们之前见过吗?”

      话一出口,我就暗骂自己的失礼,但外婆情绪没有半点低落的迹象,依旧笑咪咪地看着我。

      “你果然忘了啊。”她干枯的声音有种特殊的穿透力,让我不由自主地聚精会神听她说话。“你四岁的时候来过乡下,那时候我也还没有生病啊,真是令人怀念,那个时候我还能抱着你去家门口山上的寺庙里玩呢。你小时候可真有活力啊,你喜欢拉着我去拜访山上的每一只小动物——你天生就对它们感到好奇并抱有好感。你把妈妈给你的糖果喂给小狐狸,还要用我刚织的红色围巾去给鸟儿搭巢……哈哈,我没有说你那时的你幼稚的意思,谁敢说自己小时候没有做过一两件充满童趣的傻事呢?”

      “对不起,外婆,我完全记不得这些了。”

      “没有关系,毕竟你那时才4岁啊,千代美。你不用为自己本就做不到的事而道歉。”

      听着外婆的话,我感到非常奇妙,我小时候原来是这样的人吗?光听着外婆的描述,我都能想象得到那时的快乐和肆意。我平时就很少和别人说话,也不太爱笑,因为我始终被一种说不清的危机感所包围。我虽然喜欢写作,但从来不跟他人分享自己的作品,光是想象着他人审视的冷厉眼神,我的心跳都会紊乱。除此之外,我也很少会主动尝试去做新的事情,或是试图改变现状。

      我不知道在我逆来顺受的性格形成之前,随时都可能爆发冷战的双亲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我打我记事起,我就像个胆小鬼一样从来没为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争取过。可听着外婆绘声绘色的描述,我就禁不住在胸中勾勒出一个更生动的自我。我立刻想象出了自己热情洋溢的样子,这使我深信不疑外婆所说的话。原来我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把自我藏起来了而已,只要我想的话,另一个藏在脑海中的我随时都可以打开门走向外面的世界。

      我不禁俯下身倍加认真地听着外婆的讲述,然后也把我所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外婆,我们平日里在乡下都会做些什么呢?”

      外婆深陷在皱纹中的清朗眼眸越发明亮而深邃,大概是陷入了回忆。“在生病之前,我一直打理着庭园中的一个花圃。你外公为它砌了围墙,园中还有许多他种的大树。我在花圃中种满了一片又一片的金色花朵,我每天都要早起给它们浇水,然后你差不多就要醒了,我总会抱着你站在花园里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来。这本来是我一天之中心灵最平静的时刻——可当你来了之后,这已经是我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啦!”

      我想象着,还不太老的外婆和我在繁茂多荫的大树底下一起等待太阳的升起,看它把艳红的阳光洒向初晨湿润的鲜花,娇嫩的花瓣挂着水珠,被明媚的光连成金色的湖泊。我确实想起来了,那鲜明的记忆真叫我感动。

      我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真奇怪,这次的笑竟然一点也没感受到脸部肌肉的牵强附会。我笑得脸都慢慢红了起来,有一股暖流从全身流过。外婆感受到了我的喜悦,也跟我一起笑起来。从那以后,我就没再害怕过和他人的交流,和别人对视也不会感到压力,对每个人都可以真诚地微笑。

      我和外婆的关系日益亲密,我会分享我在学校的见闻,外婆也会告诉我她的愿望。有时候,我会在书房里和外婆一起睡午觉,然后她总会在下午2点,也就是妈妈回来之前把我叫醒。“病好之后,一定要去东京看一次花火大会啊。”“生在荒川边,不去一次它的尽头可不行。”这是外婆最爱说的话,我也每次都在遐想和外婆一起去看烟花是什么滋味。在外婆的陪伴下,我日渐走出原来的阴郁,半年过去后,我就成了一个任谁都觉得特别开朗的女孩。

      但也许这一切只是假象。因为它只维持到外婆带着我们的约定去世为止。

      这天早上,我坐在餐桌前,剥着手中的一颗水煮蛋。我从小就不爱吃这个,因为蛋黄又腥又粘,每次我想不靠喝水就把它咽下去时,我总有想干呕的冲动,每次妈妈见到我这幅样子,总会责怪我喉咙太细,并在我吞下鸡蛋之前用尖锐的视线给我施加压力。我觉得鸡蛋用来煎、炒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做法都要比水煮的要好吃,但妈妈始终坚信只有水煮的鸡蛋营养价值才高。

      餐桌前只有我一个人,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并不在家里吃早饭,早早地就出门去了,妈妈总是在爸爸走后半小时才开始洗米煮粥,等我起床后,已经是爸爸出门的一个小时以后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妈妈拿着空托盘走了出来,在妈妈去检查饭桌上我有没有挑食剩下了什么食物时,我就背起书包,穿上鞋子准备出门去学校念书。

      我念的是市区里一所普通的公立小学。乘电车只有不到10分钟的路程,我的家和学校离车站都很近,从家出门到学校也用不了半小时,我从一年级的夏季学期开始就可以独自一人乘电车去上学了。

      和往常一样,我刚到了教室就打开了书本,但我今天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时间慢慢经过,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老师也走上讲台开始授课,可我始终集中不了精神,整个人都被一种亢奋的情绪包围着。

      事实上,今天我在等待班主任戎谷慎太老师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下一周学校将要举办元旦会演,而我想要担任主持人之职。我为这件事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在外婆的支持下才鼓起勇气向戎谷老师提出了申请。为此,我还写了一大叠届时可能用得到的演讲稿递给老师——和外婆见面以后我就喜欢上写作了,我还有一本专门记录读后感和随笔的笔记,我把它命名为《千叶文库》,为了起这个名我可是绞尽脑汁,每次翻开笔记本,见到笔记扉页处这四个字时我总会有种沾沾自喜的心情。

      不过,之所以会想去成为晚会的主持人,比起热爱写作的原因,果然还是外婆的影响更大一些。外婆虽然生前只陪伴了我几个月的时间,但得益于她才让我找回了失掉的勇气。外婆来自隅田川最下游的埼玉县的乡下,见识却非常丰富。在她的鼓励和引导下,我渐渐有底气将我的所思所想化作文字跃然于纸上——那些在森林中逗弄动物的经历,还有与外婆一起照料那片金色花圃的经历,都成了我灵感的源泉。

      所以,当得知学校要举办元旦会演时,我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要成为晚会的主持人。这对于过去的我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的我却有了这样的勇气和信心向别人展示我的思想和个性。

      在我向外婆表明了想法后,她立刻对我表示了支持,还说想在我当天赶到现场去看我的表演。我被她逗笑了,却又为此感到难过,因为我知道外婆的病重到每走一步都需要有人搀扶,想独自出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心底仍然在默默地期盼,期盼着元旦前夕我和外婆都能共同完成这件“绝对做不到的事”。

      现在,我跟外婆的愿望只能靠我一个人去实现了。心中藏着事,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好慢。课堂上老师讲了什么,我一概听不进去,有时强打起精神想认真听课,思绪又很快涣散开来。实在听不进课时,我就会拿出我准备的那份演讲稿,一遍又一遍地看的同时,还会在自觉不满意之处修修改改。这种在上课时做小动作的经历既刺激又新奇,让我觉得那些上课时调皮捣蛋的讨厌鬼男生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他们只是跟此时的我一样,没有学习的心思罢了。

      手上的这份演讲稿在此之前就已经被我修改了无数遍了,其中也少不了外婆的帮助。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表达欲,我不光往里面倾注了情感,我还听从外婆的建议去考虑听众的感受,在无数次修改之后,演讲稿已与最初版本相去甚远。那是只会考试、学习、听话的千代美的另一面,那是被文字和想象插上翅膀,在森林和花田中自由翱翔的千代美。

      上课铃准时响起,教算术的戎谷老师走进了教室。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堂课了,身为班主任的戎谷老师身材瘦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宛总会如警用手电般扫来扫去。他讲的数字与算符枯燥又无聊,班上的同学要么讨厌算术,要么就是讨厌戎谷老师这个人,抑或是两者都讨厌。不止如此,我还在等待着戎谷老师给我能否成为主持人的最终答复,因此,这堂课显得格外漫长,我所感受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长。

      放学时的铃声响起,戎谷老师仍然不厌其烦地讲着,在他拖堂的最后几分钟里,我从未如此讨厌过数学。终于,戎谷老师放下粉笔,在他那“同学们,今天的授课就到此结束,我们明天见”的声音中,我的急切的情绪才算有所缓解。我连忙举手,在戎谷老师示意之前便站起身来,满怀期待地大声问道:“戎谷老师,我想请问一下我之前向您申请的元旦汇演的主持人一事……”

      我的话没有说完,就注意到的戎谷老师那反射着白光的镜片下一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透露着为难的神色。不安开始蔓延,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班上的同学本该在这时整理书包准备回家,但因为我在他们准备回家之前就打断了这个过程,所以他们手上都没了动作,和我一起听着老师对于最终结果的宣判。

      “千代美,这次元旦晚会的主持人一职,我们决定让D班的柊山遥来担任。你知道的,她更有表演经验,外形也更加出众。”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时我感受到周围各色的眼光向我投来,我暗暗后悔不该在刚刚放学的时刻向戎谷老师发问的。

      “当然了,千代美你也用不着灰心。在我看来,你的那份演讲稿就写得很好嘛!”

      我的心里重新焕发出憧憬,不由自主地露出讨好的微笑。

      “不如你就用这份演讲稿为这次的晚会也出一份力,你在台下照样能发光发热,与有荣焉嘛!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有。”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都到放学时间了,大家怎么还不走?就这么想接着上数学课吗?哈哈……”

      我不敢去看同学们的眼神,扭头跑出了门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但这股本能的冲动驱使着我一连跑了数公里直到家中。

      回到家时,我只觉得肺都要燃烧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随时都会炸开。我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不停地冲洗着脸和手来降温。我抬头看去,看到镜子有些脏了,便伸手擦拭。

      然后,我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我好像第一次带着审视的目光去看镜中的自己。每天都能看见镜子照出的影子,因为太过熟悉,这道影子在投入我的眼睛,反映到大脑前便被蒙上一层“自恋”的虚幻纱雾,使我对此产生更多的好感。但在我的刻意审视下,这层纱雾被戳破了。

      颧骨过于突出的脸型。淡到快要看不见的眉毛。毫无肉感的薄唇。塌陷的鼻梁。一个接一个的小毛病,组成了这张毫不出众的脸。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存在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不足。

      在随后如约而至的元旦会演中,我看到了被戎谷老师力荐的柊山遥站在舞台上的样子。虽因距离的原因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穿着雪白的礼裙站在金色的节目灯下时,就像站在一朵盛开的花当中,作为洁白的花蕊亭亭而立。那一刻,我又一次深切感受到无地自容,我只是一个从乡下来到市里的土气女孩,如果台上的人是我,我怎么可能比柊山遥做得更好?我头一次了解到自己的平凡——不只是相貌,还有其他一些我不甘于人后的东西。

      但是,在难过的情绪消弭之后,我还是感受到了嫉妒之火在心间的蔓延。当柊山遥站在舞台上用她悦耳的声音念着事先预备的台词时,有没有想过那些精致的语句全部都出自于台下平凡的我之手呢?她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和赞美,但没有人会记得一个龟缩于自己的文字世界中的懦弱者。

      毫无疑问,我让外婆失望了。但我又觉得心中轻松起来,不管我努力与否,反正从结果上来看,二者都没有区别不是吗?只要接受自己什么也做不到的事实,就不用对自己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样怯懦的情感贯穿了我整个青少年时期。

      “这是一切的起点,对吧?老师的否定和外婆的离去摧毁了她的信心。”罗莎莉恩观看着场景中千代美回忆,对沃茨分析道。

      “作为世界上最有创造力的一群人,我觉得所有的孩子都不该相信那些毫无想象力和激情的家伙们用所谓的‘逻辑’和‘标准’对他们作出的评价。想想看,在舞台上那么混乱的光线的呈现下,谁能分辨出哪张看起来只有绿豆大小的脸颊更美呢?”

      罗莎莉恩没有答话,她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记忆场景,感受着来自数十年前的情绪波动。远处舞台的虹光映在沃茨的脸,使他五官的轮廓明暗分明,他自顾自地说着:“我小学时也遇到过这么一位老师,他可是真是个老学究。他喜欢吹嘘自己在体罚还没消失时帮助多少名学生‘改邪归正’,以彰显他是多么专业的老师。而我无论做什么都容易惹他生气。但不管怎样,他的标准也只能代表他个人的风格和喜好,如果我现在能够站到他面前的话,他一定想不到我长大后所从事的工作可以改变世界吧。”

      “也许在他眼里,你只是比那时候更会讨老头老太太们的欢心了?”

      “嘿,伊娃,我以为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同一条战线的!”

      “我能理解你的的想法。只是在你前面我的感性总是先于理性让我忍不住想要反驳你。”罗莎莉恩调侃着,记忆场景慢慢推移,她说道:“这段记忆也快要到尾声了,我去准备一下进入下次记忆的链接。尼尔,你就先把刚刚可能影响千代美的事件记录一下吧,等工作做完之后这些可都是要写成报告的。”

      “我早晚会因为报告而恨上这份工作的,伊娃,没有人对得起我平均每个月要被驳回三次的提薪请求。”沃茨双手抚着太阳穴,声音听起来像刚熬完夜般中气不足。

      “好了,抱怨的事等见到温特斯他们再说,让我们赶紧进入千代美的下一段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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