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柏流

4、识

　　天色渐渐变暗。齐砚依然在街上游荡。汗水打湿乌发。前头的刘海搭在眉间，很不舒服。可他无心打点。今夜怕是回不去。就算回去也是无尽的讥讽。他的目光定定，似乎望着前方一点。但实际上，他累得，饿得又一次快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饿？”一声询问传来。
　　齐砚抬头，看着离自己不远不近的笑脸。一下子没有言语。嘎？怎么，怎么又一次逛回饮尘畔了啊。

　　“这位小爷，您已经来来回回出现在小人这门口有十多趟了。你瞧，楼里的孩子哪个不看着你呢？”声音的主人笑得很灿烂，配合着他的口气。带着深深的调侃。外加本就极俊的容颜带着佻达的表情。齐砚又一次很没有底气的脸红了。

　　“不进来坐坐？”那头笑得更灿烂。

　　齐砚狠狠白了一眼面前之人，他就不信他真不知道什么。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钱啊！”

　　“哈哈哈”虽是大笑，但在齐砚眼睛里还是觉得，面前的江暂渊那是笑得相当的，额，诱惑。不过分并且算是恰到好处。但被人在花街上嘲笑，过来人看热闹的眼神还是让齐砚很上火。接着开始不过脑子的说话“你这个身份，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

　　很明显很明显。面前之人一下子僵了僵。但也只是一瞬。快到齐砚甚至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只是假象。江暂渊依然在如沐春风般笑着。但齐砚觉得明显与刚才不同。现在的是标准的职业笑容。像个布偶一般。美丽的不真实。

　　“不要钱。”江暂渊开了口，眸子里都是风情的继续说道“小席很想认识你。”

　　“啊？”齐砚一下子消化不了“小席？喂，你不是想可怜我吧。用不着，还是你看上我，想让我当你摇钱树？做梦吧你。”

　　江暂渊摇了摇头，这人脑子里乱七八糟想得什么呢。还是自己名声实在太差了？但开口解释还是必要的“小席，上次在东街让人给打了。刚才有认出你来。说有替他挨了拳头。”

　　哦！齐砚想起来了，自己上次在东街确实碰上了个倒霉鬼。他其实没想上去帮忙来着。谁叫自己不小心掉了钱。在旁边找来找去，碍了那几个纨绔子弟的眼。就干脆连他一起打。这叫做帮人挨了拳头？！

　　见他不回应，江暂渊说道“若公子觉得，跟小人在一起有辱身份。拒绝便是。小人知道身份低贱。不要紧的。”

　　“不不不”齐砚猛摇头“我在想吃什么，能吃到你心疼。”

　　···江暂渊微微有些无语。却不知为何，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小小的自卑。就很轻易的被一句玩笑给消除。“那进楼里还是去店里。”

　　齐砚想想已经在抗议的两条腿，很坚定的说“楼里。”顿了顿，补充道“就我们俩够了。”快步向前进，却有猛然顿住“哦，还有那个小席。这回真够了，人多了，能分到的菜少。”然后向前大踏步向前进。江暂渊一边笑一边快步跟上，但前头的人又一次豁然转身。

　　···“您这次又有什么吩咐？”江暂渊觉得颇有些好笑。

　　“额，那个”齐砚摸摸鼻梁，随后又装出一副很大爷的模样道“前头带路。”

　　饭桌上的齐砚缺少一个好的习惯。一张嘴巴在轰炸饭桌的同时，还喜欢对着旁边的人叽叽喳喳。江暂渊就是很不幸的一个。望着朝自己横飞的唾沫星子外加菜渣子。很无奈的选择放下筷子。

　　“吃啊，怎么不吃啊。很好吃的啊。”齐砚的嘴巴吃的油亮亮的。菜鼓满腮帮子。还一边拼命的嚼啊嚼，一边用筷子点点暂渊点点菜。

　　暂渊回报了一个职业性的笑容，顺手擦去刚飞到脸上的唾沫。似乎被暂渊的笑容有迷惑道。齐砚的嘴巴停了停。但又很快进入了工作之中。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嘴里最后一口菜咽进了肚子里之后。他并没有又一次填满嘴巴，而是放下筷子。很认真很认真的盯着暂渊。

　　“怎么了？”江暂渊条件反射般的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问题？”

　　“你很美的，你知道吗？”齐砚极其严肃的语气下出来的竟是这么一句。也难怪江暂渊有些被吓倒。急忙站起来，微微弯下腰。低声道“小人不敢。”

　　齐砚摇了摇头“干嘛一夸你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好像谁要吃了你似的。人，就要活得开心一点”

　　江暂渊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旁被忽视已久的小席忽然发话，齐砚也着实被小小的吓了一跳。小孩儿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就是啊，大哥哥，你总算说了句人话。”小孩儿丝毫没有察觉到齐砚顿时黑下来的脸继续说“暂渊哥哥就是这样的，很多根本不是他的错他也总是大包大揽下来。其实暂渊哥哥活得一点也不开心，我经常看到他半夜三更不睡觉坐在桌子前面发呆···”

　　“小席，你经常在半夜三更能看到我？”江暂渊着实被吓了一跳，这个，不得了啊。回头要好好检查一下屋子附近才行。

　　“嗯”小席点点脑袋“你门上的纸头破了很久了，正好有条缝。”

　　换掉，必须换掉，吃完饭就换掉。江暂渊在内心深处大声呼喊道。

　　小席依然不怕死的揭秘着“对了，暂渊哥哥还会经常在晚上哭的。”

　　“小席，难道哥哥没有教过你食不言寝不语吗？”难得的，暂渊脸上有层淡淡的怒意。或许面前的两个都是他眼里的孩子，不知不觉中期揭去了很多人前的面具。表情也是丰富的多

　　“那都是狗屁。”齐砚一脸的无所谓“你知道吗？比起你恭敬有礼，我更喜欢你有些发怒。”

　　嗯？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吗？赶紧伪装好。继续如沐春风般笑着“我没有生气。”

　　“没生气你笑什么笑？”看着面前有些迷惑的江暂渊，齐砚继续说道“我爹娘兄弟打我骂我看不起我的时候，我就会这么笑。”

　　就这么一句话，江暂渊忽然觉得自己的气力在被一点点的抽干了。第一次他觉得笑容可以代表理解。能看懂自己的人是个危险。但眼前的人，却让他生出了很多很多的委屈来。从小到大的。包括现在的。

　　“对不起。”齐砚的目光已经完全注视在暂渊脸上，他也不管江暂渊听不听得懂“刚才进门是我不对，可能弄痛了你。还在大庭广众下。但我那时候被不知道脑子在哪里。况且我也是第一次亲人，真不会。”

　　到这时候，江暂渊才弄明白，齐砚到底在讲什么事情。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却因为齐砚的一句对不起弄的眼睛也顺带红了起来“你知道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一句对不起。”

　　声音柔的像一阵风，吹得齐砚蓦然而生一股英雄气概。也不管自己刚被人从家里打出来的尴尬境地。发出一阵豪言壮志“你是齐砚的第一个朋友，也会是齐砚最好的朋友。我会用一辈子来保护你。”

　　“保护暂渊哥哥是小席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美好的场景总是会被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炮灰掉。譬如说面前的小席举起8岁的拳头。一脸悲壮的对着齐砚说道。

　　江暂渊瞥了一眼面前和谐无比的两个人，终于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被就长得好。这一发自肺腑的笑，让他的气质越发的沉稳起来。整个人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一触即发的齐砚和小席也因为面前这人而慢慢对视了一笑，各自晕开了一抹笑容。
　　齐砚不知道江暂渊其实在此时此刻就已这样的方式走进了他的心里。但一直到他把江暂渊伤得淋漓尽致后，自己才明白了这一点。再多的后悔似乎都无济于事。碎了一地的，是两个人的心。当然这也是后话。

　　齐砚本着无家可归的心思，商量着想这一晚住在饮尘畔。可江暂渊死活不同意，说是影响齐砚的名声。末了暂渊用一句，不然你以后就别来。成功掀掉了一张狗皮膏药。临出门，齐砚这嘴里还是念念有词。什么有生意也不要之类的话。小席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齐砚哥哥啊，你浑身上下有钱吗？哥哥做了笔亏本生意哦，说话不害臊。”惹得齐砚当场暴打小席。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