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火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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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花庄顶上的夜空不是在高楼大厦夹缝中生存的一小块，而是浩瀚无穷的，好似深蓝色墨水打翻，天空星星点点晕染开来。
不一会儿，就连成朦胧幕布。
屋子里，奶奶在看梨园春，咿咿呀呀声间断传出来，程程不喜欢听戏，干脆去外面转悠。
出了大门一转眼，周家门前立着一个孤单身影。
周初逸脱了西装外套，九月天，晚上凉风阵阵，他上身却只穿一件白色单薄衬衫，门檐上暖黄色灯光将他衬衫渲染成淡淡的黄，他整个人被灯光拢住，似乎还是那个俯身对周奶奶温柔讲话的人，甚至更加温暖。
程程鬼使神差地走到他面前。
他的眼睛是亮的，没有温度，和这九月天的凉风很合拍，有种清寂之感。
程程忽然怀疑自己这时候该不该过来。
他是在担心他的奶奶吗？程程眼睛里布满了同情。她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家奶奶生了重病，她会有多难过。
她试图说些什么，发现自己只是联想到一点奶奶病重的样子，嗓子就干涩得说不出话。
周初逸未动。
程程咽咽口水，道：“会好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安定。
周初逸抬眸，眼前的小姑娘穿白t牛仔裤，看着十几岁的样子，杏眼，嘴唇红润饱满，脸颊带点婴儿肥下巴却是尖尖的。
“好不了呢？”他问。
“你看。”程程指着天上的星星，“别人都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只要你抬头就能看到他们。”
周初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星光璀璨，但她这套说辞很无聊，他知道影视剧里都这样说。
程程继续道：“可是星星只有晚上才容易看见，有时候也会看不到，我们又很思念离开的人怎么办？”
周初逸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略微挑眉。
“其实他们也可以变成风，不管什么时候。”程程抬手照着周初逸扇了扇风，“像这样，他就在你身边。”
周初逸笑了，没露出牙齿，很浅很浅的笑容，眼睛里盛满光亮。
“幼稚。”他说。
他明明笑了，程程想，幸好他的奶奶还在，他还能切切实实地看到她，同她说说话，牵她的手，可她的爷爷早就不在了。
“听说你叫周.chu.yi？”程程问。
“对。”周初逸转身后退两步靠在门前精雕细琢的石柱上，双手抱胸看向别处。
“chu和yi是哪两个字？”
“初中生的初。”男人转头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走之兔的逸。”
程程看出来他目光里的含义，急忙辩解：“我不是初中生，我22岁了。”
“看不出来。”
“……”程程转移话题：“听说你是大老板，而且这两年很火的手游‘碰撞乐园’就是你带头开发的。”
周初逸掏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抽出一根烟噙住烟嘴，把烟盒装回去，右手摁开打火机，左手拢住小火苗，烟头沾上火星，一明一灭。
“我和朋友一起开发的。”他把打火机也装进裤兜里。
“哦，对了我叫程程，启程的程，就住在这儿。”小姑娘手指隔壁的一扇生了锈的红色小铁门，“我们也交个朋友吧，这是我的微信。”她掏出一个屏幕左下角有裂纹的手机，三两下点到微信二维码的界面伸到周初逸面前，手机壳上的星星吊坠左右轻轻晃动。
周初逸吸一口烟，吐出一个朦胧的烟圈道：“没拿手机。”
第二天程程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难得晚起，奶奶以为她最近太累了，没叫她，以至于她没能亲眼看着周初逸离开村子。
她懊悔极了，昨晚不该在脑子里演电视剧的，这下好了，电视剧里自己跟周初逸大胖娃娃都有了，现实里他不仅走了而且还没能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程程没精打采地吃着午饭，平时最爱的青椒肉丝配白米饭此刻也不香了，一口饭在嘴里砸吧了半晌，突然瞧见奶奶往大红塑料袋里装东西。
“奶奶，装的什么呀？”
“昨天晚上不是煮一锅花生嘛，装了一兜，还有前两天你爸妈寄回来的饼干。”
“装这些干嘛？”
“去隔壁看看人家。”奶奶说着把装好的塑料袋系了个结。
程程一听顿时双眼放光：“你认识人家？”
“呦，我跟周家那个老婆子年轻时候玩的可对了，她就爱吃我煮的花生，还有这饼干，她也爱吃。”
“哇，是好朋友啊，那我跟你一块去好不好？”
“好好好，快点吃饭！”
“好嘞！”程程大口扒饭。
周家大门敞开，院里没人，程奶奶先叩了叩门环，从屋里出来了一个女人，穿墨绿色旗袍，头发一丝不苟绾在脑后，脖颈处戴着一条钻石项链，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请问，您是？”张雅君问。
奶奶和蔼笑道：“我是亚荣以前的姊妹，你跟她说林岚，她准知道——这是我孙女儿程程。”
程程左手挽着奶奶胳膊，右手拎着花生，笑眯眯地看向张雅君。
她略微思忖，旋即做出请的手势：“请。”
程程沾奶奶的光，得以迈进周家大宅。
两人被请进客厅沙发坐，周奶奶因为身体原因躺在卧室里，程奶奶想去叙旧，张雅君把她引进卧室，而后出来。
“你叫程程？”张雅君问。
程程坐的十分端正，闻言乖巧应答：“是的阿姨。”
“还在上学吗？”
“没有。”
张雅君点点头，一副早就了然于心的样子。
程程忽然脑袋低了低，声调也低了低说：“我平常跟奶奶一块编手绳，也卖了……”
她想说也卖了不少的钱，眼前的胡桃木茶几却告诉她这对人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也卖了……一些钱。”
坐了一会儿，程程说：“阿姨，我进去看看奶奶可以吗？”
“可以。”张雅君把程程也带进周奶奶卧室。
“奶奶好。”程程一看到周奶奶就冲她笑。
“程程来。”程奶奶招手让程程坐在身边，“这是俺孙女儿程程，可乖了，手也可巧，跟着我编手绳……”
周奶奶跟程奶奶亲近，自然看程程就像看自家孩子，特别是程程长得也乖巧，周奶奶看她越看越喜欢。
“程程，以后没事儿常来找奶奶玩啊。”周奶奶拉着程程道。
两个老人家聊年少的时光，两人一会儿乐呵呵的笑，一会儿眼含热泪，程程时不时附和一句，一直聊到傍晚。
程奶奶见天色不早就说要走，周奶奶不舍，握着她的手颤抖着说“明天来”。
她拍拍她的手说“好，明天来”，便带着程程回家了。
晚上，程程帮着奶奶在厨房打下手，奶奶说了些周家的事。
周奶奶名叫宋亚荣，小时候跟程奶奶林岚一起长大，她家原本也是个小院子，后来宋亚荣福气好嫁到了海市的大家族周家，她丈夫给她把小院子重建成了中式别墅，方圆百里的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不过宋亚荣很少回来，周家的根基在海市，她自然随丈夫定居海市，几年前她丈夫因病去世，她这几年身体也越来越差，这次回来，就是医生说时日不长了，她想着叶落要归根，就回了这老家。
她最喜欢她那个唯一的孙子，所以这次回来，就是她孙子周初逸陪着的。
“那今天那个阿姨是谁？”程程问。
“她呀是亚荣的儿媳妇，今天回来的，说是这段时间都在家陪她。”
……
林岚一边切菜一边讲，程程听得入神，忘了自己负责的白粥，结果火太大，白粥冒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得关火擦灶台，林岚骂她不仔细，她打着哈哈蒙混过去，一扭头，升到半空中的袅袅白烟上仿佛现出周初逸的脸。
她真是魔怔了。
程程掐自己胳膊，好让自己清醒，结果林岚以为她在玩，把她赶出了厨房。
之后的半个月，程程几乎每天都去隔壁周家，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要到周初逸的联系方式。
她决定破罐子破摔。
“奶奶，初逸哥什么时候再回来？”程程眨巴着眼睛问宋亚荣。
“小逸呀，他还得再过些天回来，那边忙。”宋亚荣目光慈祥。
“哦，奶奶，我想去海市闯荡闯荡，能不能……让初逸哥给我找个工作。”
“去海市？”宋亚荣摆摆手，“你什么都不懂，去那儿容易受欺负。”
“奶奶～我知道您把我当亲孙女看，我今年都22了，要是上大学的话，大学也该毕业了，是时候找个正式的工作了。”
“唉～孩子长大了。初逸也是这么大的时候就接管公司了，那时候他还皮的不行，这几年越来越沉稳……”
……
“这是你初逸哥的电话，你去那儿以后给你奶奶给我都报个平安，我让初逸多照看照看你。”
“谢谢奶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