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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谁知故人渡江去 ...

  •   因为时珣失踪,安玉淙去世的消息,很长时间都没有传出去。
      还是等过了几个月,南毂想着说安玉淙和时珣的蜜月期差不多也该过了,才下凡去了小桃源,想找安玉淙喝酒。
      小桃源里空空荡荡的,已经长了杂草——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住过人了。
      南毂有些疑惑。
      因为安玉淙并没有其他的田产,难不成他是跟着时珣去了魔界住?于是他传音给安玉淙,但是法术却没有生效。
      南毂皱着眉头,在院子里四处乱走,又画了一个新的。
      他骂道:“这对小夫妻真是……现在都还玩失踪?”
      但那道传音符刚画上就灭了——仍旧是没有生效。而南毂也顺着传音符的方向,看到了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下,有什么东西。
      他走近去,才看清那是两座石碑。
      左边的一座上边写着“时珣之夫安玉淙墓”,右边一座上边写着“安玉淙之夫时珣墓”。但却只是两个墓碑,后边什么都没有埋。
      立碑的时间都已经是三个月前了。
      南毂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什么恶俗情趣,他不耐烦地又重新画了一个传音符,但是传音符仍旧是亮都没亮。
      南毂这时候心里才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于是转而给时珣画了传音符。
      这一次传音符亮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灭了。
      南毂莫名其妙,现在可是早上,难不成这对小夫妻还在白日宣淫?他蒙头蒙脑地回去了,但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两块不详的墓碑。
      他回了天界,径直去找了神使。
      神使正坐在神碑下的那块大石头上,却并没有在打坐,而是好像看着远方的什么地方出神。
      南毂走近他,却听见他喃喃自语道:“从鬼界走了,又去了禁地?真是……执迷不悟。”
      南毂打了个招呼,然后道:“神使,问一下,安玉淙他们在哪?”
      神使看了他一眼,道:“润荒?已经薨了。”
      南毂僵了一下,然后笑道:“怎么,你也跟安玉淙和时珣玩这个?现在是流行夫妻结婚后先给自己搞一对墓碑吗?”
      “我没有开玩笑。”神使道,“释玺薨了之后,过了九天,润荒就薨了。”
      南毂还是不信:“怎么可能?他那个什么破咒痕还有几百年可活……”
      “释玺将润荒引到弑神阵后,润荒大概是以自己与八表剩下的同等的寿命作代价,才从弑神阵里出来的,那时候就已经药石无医了。”神使道,“你不知道吗?”
      南毂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愕然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艰难地道:“安玉淙和时珣,都死了吗?”
      “时珣尚在人世。”神使道,“润荒大抵是用寿命作代价,强行与时珣解了契,按理说,他就算是燃烧了跟八表一样的寿命,也还有一百多年,但他似乎用这个解契,将这一百多年都烧净了。”
      南毂当然清楚这种强行解契的方法。因为那就是安玉淙曾经还决定此生不再见时珣的时候跟他说的方法。
      凑活活着,等快死了,找时珣强制解契,然后再走。
      南毂脸都白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南毂愕然道,“他怎么不告诉我?!”
      神使道:“不知。”
      南毂道:“时珣、那时珣呢?!”
      “他在禁地,也就是神墓。不过——他疯了。”
      南毂脚步一顿,但还是马上转过身走了。
      他飞速御剑去了禁地。
      那里还是一样的杂草丛生,南毂落地之后,便谨慎地往深处走着。
      这地方素来都是一片死寂的,但是今天却从深处传来一种沙沙的、类似于磨石头的声音。
      他在那块布满青苔的高大石碑前。
      时珣正半蹲在那里,用一把錾刀,在神之生面刻着什么东西。
      他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石碑,嘴里喃喃地道:“又消失了?”
      他的双手垂下来,接着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因为字的大小不一样吗?还是不够工整?”
      石碑的那一面空空荡荡,南毂默默地绕到死面,却看见模糊的青苔底下,有两个崭新的名字。
      ——释玺神君安子宋。
      ——润荒神君安玉淙。
      一种巨大的悲哀从他心里化开,他蹲下去,手中化出一柄利刃,蹲下去,想要把安玉淙名字从死面划掉。
      但是那道痕迹只存在了一瞬,就消失了。
      南毂站起来,走到生面,见时珣又开始錾安玉淙的名字,但是每一道笔画,都是刚写上去,就消失了。时珣旁若无人地錾着,笔画消掉,他就重新錾,最后,南毂都要替他崩溃了。
      他疯了——是个人都会这么想。
      最后,南毂于心不忍,他蹲下来,道:“……试试别的办法吧。”
      时珣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到南毂,马上丢掉錾刀,从怀里掏出一块满是裂痕的白玉。
      时珣声音沙哑,他哽咽着道:“师叔,你救救他,……你救救我师尊。”
      南毂接过那块白玉,他的灵力透过白玉走了一圈。
      一片死寂。
      和释玺死后留下来的那块鸡血石一样,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他眼睛红了,又将玉石还给时珣,道:“……对不起。”
      时珣捧着那块玉,把它贴到自己心脏上,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好像在听玉石空荡荡的心跳。半晌,时珣干涸的眼睛里掉出眼泪来。
      “他走了。”时珣道,“他又抛下我走了。”
      时珣站起来,喃喃自语着,又往禁地深处走过去了。
      时珣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不正常,南毂没办法把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谨慎地跟在他身后,害怕他做什么蠢事。
      但是时珣只是木讷地向前走。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好几次险些直接摔到地上。南毂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就只能一直跟在他身后。
      时珣最后走到一片坍圮的废墟。
      他将手中的玉石接着放到怀里最靠近心脏的地方,然后开始徒手挖废墟。他喃喃地道:“在哪呢?……好像是这个方向……”
      南毂的乾坤袋里随身带着挖草药的设备,他自然有一把铁锹,便拍拍时珣的后背,道:“用这个吧。”
      时珣摇摇头,道:“会弄坏的。”
      他接着用手刨,南毂就道:“你要挖什么?我帮你挖。”
      时珣茫然地道:“一块玉璧,……是我娘当年研究神力的。”
      “好,玉璧。”南毂道,“我帮你。”

      姜煜今天上班,刚进门就打了个喷嚏。秦水榭道:“哟,有人骂你?”
      姜煜莫名其妙:“我行得端坐得正,别人好端端骂我做什么。”
      “没准是虎至在骂你。”秦水榭笑道,“他抄那堆玩意抄了好几个月了,你又是监工,他想逃跑好几次都被你逮回来了。”
      “都活该。”姜煜道,“一群仙君,好端端的,不干人事,非去扒师尊窗户偷听偷看,不罚他们罚谁。”
      “说起来,好久没见过润荒神君了。”秦水榭道,“不是吧,度蜜月要度这么久?”
      “师尊近来不愿意在天界呆着。”姜煜道,“大概也是嫌烦——我打算忙完这一阵就去看他来着。”
      “噢,也好。”秦水榭道,“帮我问润荒神君安。”
      这时候宋羟走进来,他面色严谨,道:“你们两个,都跟我出来。”
      秦水榭道:“又怎么了?”
      宋羟叹了口气,道:“驻守柢山的仙君发来求救,当地有鬼族作乱,吞吃百姓,甚至前来挑衅他。”
      姜煜疑惑道:“这事不应该归朱雀她们管?柢山是她下边的地方。”
      宋羟道:“朱雀将军派了人去处置鬼族,鬼族却说,……润荒神君已死,你们天界又能把我们怎么样?还说这是阎君臧教亲口所言,朱雀去拿阎君了,但是阎君在鬼界有颇多附庸……因此需要我们过去支援。不过,大概只是撑个场子,因为苍龙将军和白虎将军也都过去了。”
      “谁敢说我师尊死了???”姜煜大怒,“释玺和我师尊分不清啊???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他拍板子就要跟宋羟出去,秦水榭讪讪地道:“宋长老,我是文官……”
      “那你去替虎至抄东西,让他来。”宋羟道,“我们最起码出三个人。”
      “那我就勉为其难……”秦水榭坐起来,道:“我去替虎至,帮他抄一会儿。”
      “快一点。”宋羟道,“白虎将军他们已经出发了。”
      很快,几人就瞬移去往了鬼界。
      姜煜上一次来这里还是跟时珣去找鹊鸣的轮回簿,站到阎君面前的时候,陡然间,他居然还有一种天翻地覆般的晕眩。
      阎君臧教被捆得结结实实,朱雀把他按在地上。他就像一只鹌鹑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
      见到姜煜宋羟和虎至过来,朱雀笑道:“来了?拉走。”
      姜煜过去踹了臧教一脚,骂道:“就他娘的你这个玩意儿传我师尊死了?”
      宋羟咳了一声,道:“姜长老,不准骂人。”
      “今天我还就骂了。”姜煜揪着他衣领子,冷笑道:“谁让你干的?”
      虎至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失望:“怎么润荒神君这种事都没来啊。”
      臧教嘴唇发白,他呆滞地道:“明明是魔君先来……”
      姜煜揪起他的衣领,怒道:“魔君怎么了?嗯?你说啊?”
      臧教不说话了。
      姜煜踹了他一脚,臧教缩在一边,闷头受了,纹缬这时候收拾完了造谣的鬼族,走过来道:“神君没来?这件事需得神君定夺,你们谁给他传音问问?”
      姜煜道:“我来我来。”
      他画了通安玉淙的传音符,但符还未亮,就灭了。
      姜煜道:“奇怪。”
      他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就又画了一张,结果又是还没亮就灭了。臧教在一旁冷眼看着,等到姜煜的第二个传音符灭,便道:“长老不如给魔君传音。”
      姜煜又踹了他一脚,但他很快就又画了一张通时珣的传音符,孰料符亮了一瞬,又灭了。
      姜煜狐疑地道:“怎么都不理我?”
      虎至就笑:“姜长老,说不定神君和魔君正在做一些不方便接传音的事情呢。”
      姜煜听了,脸色半红半白,他有些尴尬地道:“两个都有事就算了,先捆进刑惩阁,等师尊来了再做定夺吧。”
      朱雀道:“安玉淙不愿管事的话……找神使也一样的,更何况,现在人间鬼界天界都算是白天,魔界却是大晚上,说不定俩人正在魔界,都睡了。”
      姜煜道:“有理。”
      他提了臧教就要回天界,孰料臧教却道:“忘川河……不渡神君,神君死后,身死魂消,散于天地……”
      姜煜挑眉道:“你狗叫什么呢?”
      臧教抬起头,他平静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无法窥探的死寂:“我当时,就是这么跟你师弟说的。他在忘川河捞了两三个月,我怎么跟他说,他都不信。”
      姜煜莫名其妙:“你疯了?”
      虎至走过来,他盯着臧教,道:“你说什么?魔君在忘川河捞谁?”
      虎至的脸上少有愠色,臧教不再言语,他从姜煜手中把人接过来,正要再问,神使却到了。
      几人先撂下手头恩怨,向神使行了礼,神使道:“我此行来,是定鬼界。”
      几人洗耳恭听。
      神使道:“作乱鬼族,融入忘川河,永世不得超生,臧教妄言,堕入轮回,长老阁明日拟新的阎君出来。”
      姜煜道:“神使,阎君臧教就是这些作乱鬼族的首领,首领轻罚而属下重罚,不妥。”
      神使道:“执行。”
      姜煜无处反驳,只能白着脸应了。
      但神使说完,却并未回天界。他示意几人继续,自己则穿过奈何桥,走进了鬼界深处。
      姜煜心下大疑,他嘱咐虎至和宋羟把臧教拎回去,自己则匿了身形,悄悄跟上了神使。
      但他上不了奈何桥,只能要挟鬼差,抢了渡船,划过忘川河跟上。
      但神使的身影走过奈何桥,闪进彼岸花丛,就消失了。
      姜煜好不容易过了河,却跟丢了神使。
      他上了岸,撞见尚京汶一袭甲胄,身后几个星宿仙君正监着浑身镣铐的鬼差出来,他见到姜煜急匆匆地渡河来,道:“姜公子过来干什么?人已经抓完了。”
      “不是。”姜煜道:“看见神使了吗?他去哪了?”
      “神使往已经废弃的古阎罗殿方向去了。”尚京汶道,“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现在估计都快到了。”
      姜煜知道神使在花芥当神君的时候是管鬼界的,也就是当时的古阎罗王,他更是疑惑,便往古阎罗殿方向去了。尚京汶见状,怕他出什么事,便吩咐了昴日鸡监着犯人过河,自己跟上姜煜,道:“姜公子要去找神使?”
      姜煜点点头,道:“他刚刚判了臧教,臧教教唆鬼界作乱,造谣我师尊身陨,却只判了个贬黜,连畜牲道都不判进去,如今还往鬼界里边走,我倒是要看看他这老小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尚京汶神色凝重起来,他沉思半晌,道:“跟神君传音了吗?”
      “画符给他了,没接,师尊和时珣都没接。”姜煜嘟囔道:“朱雀说现在魔界是晚上……可能去了魔界玩,现在已经睡觉了吧。”
      尚京汶点点头,两人走到古阎罗殿前时,神使也才到门口。
      他是小孩的模样,脚程自然比姜煜和尚京汶这两个成年人小,两人躲在不远处的雕像后头,看见神使站在门口,灵力在门上走了一圈,接着啷当一声,门开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去。
      尚京汶道:“再跟上去肯定会被发现,还是先回去告诉朱雀她们……”
      他话音未落,姜煜已经跟了上去,尚京汶愕然道:“姜煜!!”
      姜煜才不管那些,反正已经跟到了这一步,他上有安玉淙保着,下有长老阁护着,就算跟踪了神使,他又能拿他怎么样?
      他走到古阎罗殿门口,推门进去,孰料神使已化了成人的模样,坐在殿中正堂那把椅子上。
      他对姜煜的到来并不意外,神使道:“跟过来做什么?”
      姜煜反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神使道:“我乃古阎罗王,这是我旧日宫殿,我来此有何不妥?”
      姜煜不想再理他,他看到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古棺,棺木在幽暗的殿中散发着淡淡的芳香,便又道:“这是谁的棺材?”
      这时候尚京汶也进来了,他先向神使行了礼,神使却道:“既然白虎将军来了,便将姜长老带走吧,你二人跟了我一路,如今看了我的目的地,也该满意了。”
      尚京汶应了。他转而对姜煜劝道:“回去吧,姜公子。”
      姜煜不服气道:“你心虚什么?这棺材里是谁?”
      神使面上情绪很淡,也没说话,他似乎很有耐心地等着这两人自己走出去,尚京汶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姜煜拉走了。
      等到两人出了门,古阎罗殿门轰然关闭。姜煜气愤地道:“你干什么?神使这就是心虚!鬼界这事不会跟他也有关系吧?想架空我师尊?”
      尚京汶道:“你冷静一下,神使不是这种人,你知道的。”
      姜煜道:“那他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们看棺材里是谁?太可疑了。”
      “回去说。”尚京汶道,“真在这里打起来,咱俩死在这,就没人回去告诉他们了。”
      姜煜定了定心,恨恨地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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