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汉江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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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温枝提着一袋零食来到汉江的时候，闵玧其已经坐在河边的长椅上了。
他整个人仰靠在长椅上，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脚边还放着几瓶还没开封的啤酒。
卿温枝不想看他这么狼狈的模样，快步走过去，故作轻松地说：“哥，你怎么找了这个地方？好偏僻啊，我还以为你会在便利店旁边坐着呢。”
他把自己手上提的零食堆放在长椅上，一边拿一边说：“哥你是先吃零食还是先吃泡面？炸鸡我订了外卖，应该还有一会就到了，等下去拿一下就行了。”说着，把手上的海苔拆开，拍了拍闵玧其的手臂，递了过去。
闵玧其一直没说话，也没低头，眼睛盯着夜幕，像是在思考什么，卿温枝拍他手臂的时候，也没低头，也没接海苔，还是卿温枝硬生生的把海苔塞到他嘴里去了。
卿温枝大概这到他哥在想什么。
他来的路上，一个电话打给了田柾国，问了一下最近有什么事情。田柾国那边都围在一起，就等着卿温枝打电话来问，一股脑全给说出去了——当然，主要是金南俊在说，田柾国负责应和，别的成员时不时还会补充几句细节。
靠他们的话语，卿温枝大概知道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要说这件事，还得从BTS的上一张专辑说起。
上半年bighit的事务他并没有插手，但也知道他们为了学习纯正的hiphop文化特意去了一趟美国，回国之后，把自己的总结和收获做成了一张专辑——《Dark&Wild》。
这张专辑卿温枝自己也买了一张，只能说hiphop味非常浓，深得他心，只可惜不太得民众的心。他不知道这张专辑具体扑得有多惨，但是管那边的林间在和他汇报的时候，有说过公司之前赚的钱全部亏掉了，之前入坑的粉丝都很不满意这次专辑。
光是这个情况，他就大概知道公司那边是个怎样的愁云惨雾，那段时间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闵玧其和田柾国，甚至在闵玧其在工作室通宵的时候，强行要求闵玧其和他通着电话，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但是他不想在这些时候让闵玧其一个人呆着。
至于今天，他们制作人开了小会，讨论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卿温枝不知道他们具体讨论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决定转型，真正的从原来的纯hiphop男子idol团体转型成pop+hiphop男子idol团体，甚至可能要以流行为主旋律进行写歌活动。
卿温枝不知道闵玧其那个瞬间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闵玧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他打电话的，他只知道他想尽快赶到他身边，即便不知道说什么也可以。
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的，是卿温枝的手机铃声。
他连忙接起来，应了好几声才挂断。他拿着手机，举到闵玧其面前，说：“别发呆了，超级好吃的炸鸡到了哦！我们去拿炸□□！顺便还可以把泡面泡了！我听南俊哥说你今天还没吃完饭就出来了？总是不吃东西，胃会饿坏的，你的胃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点，不要总是糟蹋它啦！”
卿温枝一连串的话语，像是把闵玧其拉出来了。
他艰难把视线聚焦在卿温枝的手机上，大幅的炸鸡图片鲜嫩万分，明明是非常能引起食欲的图片，他却只觉得难受。但是他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点了点头，顺着卿温枝的动作站起身来。
卿温枝指挥着闵玧其把地上的啤酒放进零食袋，两个人拿着一大包零食，往回走到了便利店，炸鸡正在外卖小哥手里散发出香气，引诱着人们分泌口水。
卿温枝拉着闵玧其的手跑上前，接过了炸鸡，道完谢之后把闵玧其按在了塑料座椅上，把零食丢到他怀里示意他抱着，然后从里面拿出两盒泡面，跑到便利店冲泡面了。
闵玧其呆愣在座位上，看着怀里一堆零食，想了一会，还是伸手去翻了，翻着翻着就笑出声来——这小子，真是只拿了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啊。这么想着，他只拿出来了一瓶啤酒，但是没打开。
卿温枝端着泡面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闵玧其拿着啤酒，他本来想出声的，但是看到闵玧其又乖乖的把啤酒放下，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把泡面放到他面前，说：“先吃泡面和炸□□，你那啤酒等下再喝。”
闵玧其没什么反应，重新拉了个塑料凳子放零食，然后拆开筷子，慢吞吞的搅拌泡面。也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脑子不太清醒，刚放入热水，还有些半生不熟的泡面加，就被闵玧其夹了一大口塞到嘴里。
卿温枝刚开了瓶冰某茶，连忙放到闵玧其手边，生怕他给自己烫秃噜皮了。
做完这些后，他也没再打扰闵玧其吃晚餐，只是搅了一下自己碗里的泡面，然后拆开炸鸡，在炸鸡上加上多多的番茄酱，才送入口中。
卿温枝已经很久没吃炸鸡了。
现在公司已经把形象管理加入课程了，他虽然不容易吃胖，但也不好意思在需要管理的人面前吃好的，特别是夫胜宽这个小可怜，明明也不怎么胖，偏偏容易脸肿，戒口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只是不吃这些还好，可是他们还吃不饱。问题是他们这个年纪，本来消耗就大，还天天高强度训练，要知道卿温枝就算是小时候学戏都没有吃不饱过，反而是长大了需要控制食欲了。
说是他来的时候已经吃完了晚饭，实际上最多六分饱，所以现在算是意外的加餐，卿温枝吃的欢快极了。
闵玧其看着卿温枝的样子，就感觉自己好像又有了点食欲。卿温枝的吃相是很吸引人的，优雅但是又非常专注，看着就觉得他吃的一定是美味，只是闵玧其没想到他还能被影响到。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享受这段晚餐时光
等到泡面吃完，炸鸡也只剩几块的时候，闵玧其才重新拿起啤酒，打开时偷瞄了卿温枝一眼，看他没什么反应，顺理成章的打开，喝了一大口。
卿温枝知道闵玧其肚子里有东西了，也没阻止，只是把自己的冰某茶也拿出来，学着闵玧其的样子大喝一口。
闵玧其被逗笑，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沉默下来。
卿温枝没有催促，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冰某茶，顺便再对闵玧其动手动脚——比如戳戳他的手臂，捏捏他的手指，摸摸他的发梢——总之就是不让他一个人安静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闵玧其像是终于整理好了思路，缓慢地说：“你知道吧？转型的决定。”
卿温枝点点头。
他继续说：“我……欸……我其实能明白，组合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转型，我们下一次回归，可能面临的就是解散，我既然已经决定出道了，当然要想办法把组合延续下去，这是我们每个人…责任。我只是…我只是…”
卿温枝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没有说什么“我是你们老板，我可以让你们一直存在”，也没有说“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他只是安静的听着。
闵玧其却是像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只是……不甘心……”
卿温枝没有说话，他只是学着闵玧其的样子靠在塑料凳子上，仰头看着天空，还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事情即便他人说的太多，也只是隔岸观火，永远无法宽慰到站在泥泞里下落的当事人。
就算他要说什么，这些道理，闵玧其自己会不懂吗？他很清醒，他只是…很痛苦。他怕说的太多太浅，不过是老生重谈，只是在泥泞上撒出一张网，拉上一滩淤泥；他又怕说的太少太深，过于刺痛人心，将人拉出泥潭，偏生又落入另一个泥潭。
但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卿温枝轻声地说：“哥，你还记得好久以前的事情吗？”
闵玧其点点头，算是回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剖析自己粘腻但又苦涩的心情，只能暂且放下，待时间融化它。
卿温枝继续说：“就12年吧？”
闵玧其一下就知道卿温枝说的是哪件事情了。
2012年的时候，公司经济状况好了一些，出道事项终于被提上日程，他们都以为自己要熬出头了。但是谁都没想到，在出道消息之前，是团队定位改变的消息。
他们不知道能怎么办，只能把这个消息当作空穴来风。只可惜，几天之后，方时赫来到练习室，宣布团体定位从hiphop团体变成idol团体。和他们一起练习很久的老大哥申东赫表示无法接受，当场退出了出道组，留在公司成为制作人。
被这个消息冲击最大的，一个是金南俊，另一个，就是闵玧其。
那天晚上，闵玧其没有回宿舍，一直呆在兼职的便利店，机械的完成工作。
他在想什么呢？
说来可笑，当时他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竟然是方时赫哄骗卿温枝来bighit的场景，他有些迟钝的想：这小子这下来不了了，不得闹很久？他当时可是被说的很心动啊。
然后他又想起，团队定位改变，那自己……真的还要坚持下去吗？自己真的还能坚持下去吗？或者说，自己坚持这么久，还有意义吗？
闵玧其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的想：那就这样吧，不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呢？就算形式有点差错，好歹也是往前走了，不是吗？我一直想要的，不就是出道吗？现在终于定下来了，可以出道了，自己应该开心才是啊。
没等他思索出什么，方时赫先把他叫到了社长室。闵玧其看着方时赫非常严肃的脸，一时还有些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呆愣着听方时赫让他去问问卿温枝还愿不愿意来，如果来，9月份能不能到韩国？
啊，对，卿温枝那小子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啊，我去告诉他的话，他肯定会缠着我闹吧？要不再过段时间再找他吧？反正还有一段考虑时间，反正……我一直在这里。
虽然这么想着，但闵玧其迟迟没有按下卿温枝的号码，像是突然有了什么顾忌。一天两天，闵玧其表现的一切正常，期间卿温枝也有打电话过来，但是闵玧其就是像被缝住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方时赫再次把闵玧其叫进房间，闵玧其还没有给卿温枝说明这件事。方时赫知道闵玧其心中的纠结，也没有太催他，只是说了句：“你要想好，你要是不告诉他，他可能就来不了了，你真的能为他做这个决定吗？”
我真的…..能？哈，我连我自己的决定都做不了，怎么去做别人的决定呢？只是……就算是自己一点小小的努力，他也不想让那个孩子……闵玧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与其让那个孩子梦想破碎，不如让他怪自己没有及时通知他好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闵玧其彻底把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有些麻木又顺从的继续训练，像是团队的定位从来没有更改过。
只是，偶尔，与卿温枝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这件事，可是听到电话那头，元气满满的声音，闵玧其又觉得这小孩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了，好不容易有点憧憬的东西，总不能这么让梦碎掉吧？
所以他只是自己努力，甚至想要重新组建一个纯hiphop的风格的团体，再为卿温枝引荐。
一个自己都还没成年的人，能有多大能量呢？他不知道，他只是一遍一遍练习以前和他一同待在公司练习的人，想要通过他们，再组起一个卿温枝想象中的团队。
这真的很累，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他，虽然都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可是敷衍却是一目了然的。每当深夜，一个人呆在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轻浅的呼吸声时，他都忍不住想要放弃，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说出来吧，说出来就好了。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卿温枝总是说他就是死猫嘴硬，他总是不愿意承认，现在好像相信了一点，也就一点。
让他改变想法的，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依旧是苦口佛心，依旧是老调重弹，依然没有改变他任何的想法。只是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卿温枝听到自己打电话后，说的话。
他说：“你也好倔哦，就算别人帮你做了决定，也要朝自己的路上跑去。”
闵玧其有些不记得他当时怎么回复了，只记得当时卿温枝笑了很久，像是未找到两个人的共同点而欢呼。
是啊，明明卿温枝也是这样的人，明明卿温枝也是不会听从别人帮自己做决定的人，明明他也是有坚定目标的人，怎么可以凭自己的想法，就决定卿温枝的想法呢？
闵玧其想了很久，想到听着卿温枝的呼吸声都觉得恍惚。离九月还剩半个月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卿温枝快速的做出决定，又或者其实他内心里还是希望卿温枝能够不要知道这件事，希望小孩能按照自己帮他所做的，出道成为一个纯hiphop团体的成员。
可是最后，他还是借了来接班的店员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卿温枝，把最近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然后提醒他最好九月份之前来到韩国。
他觉得他有点卑鄙，却不想为自己的决定做任何辩解。
自从他把消息发过去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卿温枝来到韩国，质问自己，或者即便不来，也会在电话里说自己。
但是，什么都没有，卿温枝只是很轻松地和他说：“哥，我不去了，时间上有点排不开，我只能明年再去韩国了。哥！加油啊！出道之后可是idol了呢！”
简单而又轻松的话语并没有消弭闵玧其心中的恐慌，反而扩大了他脚下的裂缝，他在通话时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生怕自己每说一句话都是错的，他知道自己的隐瞒很拙劣，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但卿温枝，永远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小太阳。
他很快就发现了闵玧其情绪不对，在一个差不多的夜晚，他拨通了视频通话。
两个人以前所未有的珍重态度就这件事聊了很久，聊两个人的想法，聊两个人的心事，聊两个人的梦想和未来。
闵玧其第一次触及到卿温枝耀眼而又绚烂的灵魂。
他是痛苦底色中挣扎出来的太阳花，好像无论什么挫折和痛苦都无法打倒他；他永远朝着自己的心之所向而努力，即便荆棘扎破脚底；他不因未踏上之路的风景而哭泣，是因为他坚信自己选的路会有更加美丽的风景。
闵玧其又想起卿温枝说他们两个很像，他暗暗地想：一点都不像，明明，一点都不像。
卿温枝才不管闵玧其的愁思，他很直白的说：“哥，我知道那条短信是你发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一点都不在意团体定位的变更，也无所谓这件事。”
“虽然很可惜不能和哥一个团体了，但并不代表我不会去韩国，我还是觉得方pd说的有道理，我不想孤单的做音乐，我想做的，是被大众共鸣的音乐。舞台，是我一定要踏上的地方，即便不会是哥的团体，也会是另一个‘bts’，或者什么团体。”
“哥，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但我更希望你为你自己想想，或者说，我更希望你想清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你背后永远都有我，我可以成为你一切决定的底气。”
“我当初成为天使投资人，投的可是你，又不是你们公司。”
“哥，我信你，我信你对音乐的热爱，能让你在无论什么时候，都走出自己的路，都作出不悔的决定。”
可能是想到最后卿温枝和自己说的话，闵玧其的眼神有些松动。
卿温枝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慢慢喝着冰某茶，缓声道：“哥，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兜底。”
其实卿温枝一直觉得“我相信你”是一句充满欺骗的话。它既没办法表明自己的支持，也没办法表明自己的底气，就像是一句空话。可他知道，他哥需要这句空话，也需要这句话下，卿温枝灼热的真心。
闵玧其听到他说话，笑着叹了口气。
“你小子，总有办法让我好一点啊……”
说着，像是放下了什么，猛灌了一口啤酒，开始黏黏糊糊，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的疑虑，自己的担忧，自己的不甘和梦想。
卿温枝喝完了冰某茶，又拿出一瓶牛奶开始喝，也不说话，安静的听着闵玧其的话，时不时拍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自己在，就已经是安慰了。
闵玧其说到最后，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海里，难得迷糊地问：“你说，我们这样破釜沉舟，会成功吗？”
卿温枝站起身来，拉着闵玧其的手，思索了一会，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
闵玧其一下就清醒了，笑着打了卿温枝一下，像是抱怨一样，说：“你小子，就不能说些我爱听的吗？”
卿温枝也笑了，他也不躲，任闵玧其打了他一下，才说：“我又不是预言家，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是，哥，我相信你。”
闵玧其看着卿温枝认真的神色，笑了下，说：“知道了。”
卿温枝没说完的话，被闵玧其好好地接收了。
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的眼界，相信你即便不是做hiphop，也会产出优秀的作品。
而成功，不就是建立在一个又一个优秀作品上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汉江夜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