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山河爱你》程除岁

4、别离（S）

　　18.

　　我在那个只知道爱情这个词，不知其何物的年纪，在那个盛夏到初冬，在少年之间如纠缠相拥的清风般的爱意中察觉到，爱不止是一句“我爱你”，而是会渗透进你的生活，渗透到你走过的路，照亮沿途的风景。

　　如果我能掌控时间，只希望那两个少年可以永远留在17岁那个冬季之前。

　　19.

　　省赛定在了来年春天。

　　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乐乐哥哥专心准备年后的比赛，哥哥也在准备迎接文理正式分班后第一次期末。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时间悄无声息地度过，刚迎走了新一年的钟声，就等来了初雪。

　　就在下完初雪的第二天，鸣笛拉响驶入立江三中，一辆黑色的警车拉走了周斯，另一辆白色救护车拉走了哥哥。

　　我哥，从七层楼顶天台坠下。

　　20.

　　在急救室外等待了四个多小时，在爸妈签了不知是第几张病危通知书后，我们并没有等到奇迹，等到了只是一纸哥哥的死亡判决。

　　医院外草丛间，乔木上，楼房上的积雪并未因略微的气温上升而融化，整个原本多彩的世界，因积雪像画布上被铺盖白色燃料而变得空白，单调。

　　留在我记忆里的，还有同样一尘不染的白布，覆盖住了那张曾与我吵与我闹，陪我一起长大的脸。

　　21.

　　在哥哥急救的同时，警方通过监控调查，发现是周斯威胁哥哥，与哥哥争执的过程中，推了哥哥一把，正巧那处的栏杆腐蚀老化，因惯性，哥哥从栏杆断裂处摔下。

　　而周斯威胁哥哥的，是他发现了哥哥与乐乐哥哥的事情，原本周斯约的是乐乐哥哥，阴差阳错之下，赴约的变成了我哥。

　　不知是谁，从哪得到了消息，又从哪传播了下去，只半天的时间，校园中对哥哥的评价，从“受害者”变成了“恶心的同性恋”。

　　这时，已经没人会为哥哥的意外而感慨，无人在意此刻的他生死未卜。平静而无趣的校园最需要的是刺激。曾在哪些时候见过哥哥与乐乐哥哥在一起，那时的他们做出的哪些举动，是可以定义为“亲密”，延伸出来的话题，成为了他们的谈资。

　　“恶心。”

　　“变态。”

　　“原来是个走后门的。”

　　校园中的不堪入耳的污言碎语让陈庭乐想逃离这里，此刻，他想拥入那个温暖的怀抱，感受那熟悉的气息带来的安全感，却再也找不到。

　　22.

　　等到在警局做完笔录回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周斯已被刑事拘留，不久法院将会开庭审理。

　　“那不过是对恶心的同性恋，”周斯坐在审讯室里，丝毫没有忏悔之意，“我是在校庆的时候撞见他们在一起的，我不服，为什么自己会输给个同性恋，所以我留了纸条想约陈庭乐，想让他主动放弃省赛名额。只要他放弃了，我就会守口如瓶。”

　　“谁知道，来的人会是曲阑斜，当他听到我说我知道他和陈庭乐的事的时候，他明显慌了，竟想拉着我求我不要说出去。””透过玻璃，也掩盖不住周斯轻蔑鄙夷的笑，“同性恋就是同性恋，你看，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见不得光的。”

　　“我不过是甩开了他的手，谁知道他会正好掉下去的。”

　　……

　　周斯被送走关押后，警局的人对我们说道：“他说的并不是全是实话，根据隔壁教学楼拍摄到的监控显示，他与曲阑斜明显有争执推搡的过程，并且，在案发附近，发现了一封举报信以及几张照片，其内容是举报陈庭乐早恋违反校规。”

　　爸爸去了地下车库停车，我陪着妈妈在楼道里等着电梯，忽然瞧见，一道落寞的身影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路灯光慷慨地撒进楼内，却吝啬地不肯分那道身影一毫。

　　那道身影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在他身上静止。融身于黑暗中的他，宛若被世界遗弃于角落。

　　哥哥死亡的消息还并没有传出，不知道是在哪家医院的陈庭乐，只能坐在恋人家楼下，漫无目的的等待。需要等多久？他不知道。会等到什么结果？他也不敢想。

　　妈妈最先认出了那道身影，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声音不自觉打颤：“是小乐吗？”

　　像是太久处于安静之中，乐乐哥哥一时间有些迷茫，过了几秒才像是回过神来：“阿姨，阑斜怎么样了？”

　　妈妈盯着乐乐哥哥的脸，几度想要张口，却始终说不出来。唯一表露的，只有控制不住的泪水。

　　如果他与哥哥没有在一起就不会出这些事。我知道，妈妈的心里其实是有这么想的，因为得知这个消息的我也曾有一瞬间有这个想法。

　　但第一句话无论是是实话回答还是怪罪，不管哪个答案都对陈庭乐，这个与自己儿子一样只有十七岁的孩子太残忍了。妈妈同样知道这点，她不想用一把名为世俗伦理的刀，去伤害一个孩子。

　　乐乐哥哥似乎从沉默中明白了一切，只一遍遍的重复着“不可能”“不会的”。

　　冬天的黑夜总是格外的长，像盼不到天明，只能孤寂的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