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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赴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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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19日,正值木香花开放的季节,北京一胡同口的白木香却在一夜之间大片凋敝。为此,新闻组对这片缠绕在胡同口的木香藤蔓进行了调查。
新闻组到达那一天是20日,不巧的是,他们过来找到的只是木香主人的后人,白木香的主人前一天驾鹤西去,只留下一本笔记,他的后人翻开这个沾满木香花味道的笔记,窥见了这个被时间深深掩埋的白木香花故事的一角。
时间追溯到一天前,白木香花枝摇曳,香味弥漫,枝条向上攀爬,层层堆叠,似一个古欧洲皇室的秘密花园。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风肆虐,吹落一片一片木香花。
一个女人缓缓走过这里,她穿着青色的小衫,是很多年前的款式,她踩到了被泥尘零落的木香,被这一片白木香所吸引,踟蹰片刻,穿过白木香丛,来到了胡同里面,胡同深处曾是民国时期的一所学校,如今却已经荒废,成为了一所大院。
女人向胡同深处走去,这时,又有一个女人正急匆匆从大院跑来,撞到了女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木香主人的后人。
女人淡淡看她一眼侧了侧身体,后者则说声抱歉,欲想走时,女人脑海突然想起什么,突然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喊到:“你是白莉?”。
后者回过头看她,打量了女人须臾,看着女人的眼睛淡淡微笑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抱歉,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不好意思,我认错了”女人转身往大院走去。
“等一下”后者向着女人的背影喊道,不等女人回话,她接着说:“我叫白歌,白莉是我祖母的名字”,“您认识她吗?”
女人沉默好一会,正想开口时,白歌却说:“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问我的话,可以到对面大院第一家等我,我现在有点急事”,说完她火急火燎的跑出了胡同。
女人来到大院,环顾四周,大院并不太大,但是却异常的干净,第二家门口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可见这户人家有多热爱生活。
“姐姐,你在这里是来干什么的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稚嫩男孩从第二户人家跑出来看着女人疑惑的说道。
女人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庞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弯了弯唇道:“姐姐在等人” 。
“等人,可是……”不等男孩说完,屋里传来一个年迈老者的声音“小兔崽子,你又乱拿我的东西”。
“太奶奶,你这老古董不能让它一直待在屋子里”男孩说着便把东西拿出来对着太阳打开道:“得让他见见光”。
女人抬眼望去,只见男孩拿着一块怀表在太阳底下流光溢彩,凝视片刻,愈发的觉得这个场景熟悉。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又讨打”苍老年迈的声音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男孩慌忙的躲到了女人身后。
女人轻抚男孩的背试做安抚,一会儿才转身,欲想与老人交流。年迈的老人早已站在门外,仔细的打量这个20左右的年轻女子。
这时候风也停了,停在了这两位女人之间,一个年老却不失庄重,一个年轻秀丽但眉间却有别人看不懂的神情。
白木香的花瓣飘落在两人的视线之间,突然间那位老人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充满悲情伤心,女人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的眼神,她带着疑问道:“我们……”,“木香小姐”老人的震惊的话打断了女人的话语,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确信。
女人心中疑虑更多一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认识嘛?”,木香的话刚说完便被老人抓住两个手,老人一把热泪从眼眶流下,年老的脸上却是儿童见到糖果的那种欣喜。
老人凝噎道:“小姐你还活着,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见到小姐呢”。
男孩见老人哭泣却很激动,便说:“太奶奶,你怎么哭了,难道是我拿了你的怀表不成?”“那我还你便是了”,老人并未回话,只是盯着木香看。
木香觉得奇怪极了,挣脱了老人的掌心道:“奶奶你认错人了吧,我确实是叫木香,你们这里跟我记忆中的一个地方很像,却又不太像,我并未在这里生活过”。
风又四起,吹的满地都是木香。
老人老人止住泪水,思索了一会,看着穿着青色小衫的女人缓缓开口道:“没有认错,你眼角的痣,我是不会认错的”,不等木香辩驳她又缓缓开口道:“不如姑娘跟我进屋说,外面风大,当心着了凉”,说罢便打开了屋门前的帘子,还不忘叮嘱男孩:“你也给我进屋去”。
木香想那个女人让她在第一家等她,她随老人进屋后有什么动静应该可以听见的,于是三人便前后走进了屋子。
“阿香来了,阿香来了”,木香问声望过去是一只鹦鹉在叫。
“那是?”木香问,“隔壁家的鹦鹉”老人答。
老人让她在主座坐下,把怀表从男孩那里拿过来,便打发他带着鹦鹉出去了,随后又给木香沏了一杯茶。
木香打量着这间厅堂,不是很大,却古色古韵,足以见得这家主人兴趣高雅,厅堂的正西面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回字形雕刻,中间镂空,放着许多照片,那些照片早已泛黄,和四周的木头一个颜色,不仔细看可能会看不出来。
木香被这照片吸引想走过去仔细观摩一下,她问老人:“这些照片泛黄,似是经过岁月的洗礼,这是什么年代的照片?”。
老人见状一字一句道:“是民国的”。
木香面带疑惑道:“现在的吗?怎么会?”。
老人见状解释:“小姐说笑了,民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现在不是民国十八年吗?”
老人听着木香话语久久不开口。
许久老人苍老沉重的声音响起:“不是,今天是2001年4月19日”,她抬头看窗外的天沉默一会儿又道:“外面木香花开的正浓,而民国早已经不存在了”。
“2001年?怎么会……”木香身形一顿,歪向一旁,幸亏抓住了老人的手。
她转过头看向老人,却见老人一副坦然的样子变更加疑惑了。
“您没有在骗我吧”木香看着老人说,老人却没有回答。
“我从黄包车上醒来就来到了这里,我是要去光华女子学院,是要去找白家的人,怎么突然就来了这里”,木香见老人不答抓着老人的手惶恐说道。
“小姐你说你从民国18年来,来这里找白家的人”老人扶着木香的手,把她引到了照片的地方,“姑娘且随我过来看看这些儿照片”。
放在墙的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照片,应该是过年时的全家福,从后面张灯结彩的建筑中可以看出。
照片中的人不多,正中间是一个男人,男人左边牵着一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这小孩子木香认得,正是她家领养的白莉。男人右边搂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女子旁边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乍一看眉眼跟老人有些相似,女孩旁边站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还有几个人大约是管家保姆的样子站在周围。
木香视线又移到中间,男子没有看镜头,而是盯着旁边的女子看,脸上很宠溺,炙热的眼神仿佛只能装的下旁边的女人,女人则笑语盈盈的看着摄像头。可正是这一幕却让木香毛骨悚然,因为这照片上的女人和她长得很像,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连笑时的酒窝和眼角的痣都一模一样。
“她是谁?”木香指着照片上的女人问。
“是你”老人看着木香的青色小衫回答。
“她叫木香,她说白家曾经答应木家一件事,当时木家的人铃铛入狱,木小姐走投无路,只好来投奔白家”,老人看着木香的脸继续说道。
这跟木香此次来这里的原因一模一样。
“那他是谁?”木香指着照片上的男子说道。
“他是白家的家主”
木香此刻却很冷静的说道:“他是白峥”,老人点了点头。
“这是哪一年的照片”木香问。
“这张照片是在1930年的大年初一拍摄的”老人见状回答。
见木香久久不动,老人说:“小姐还是随我一起座下来聊吧”。
老人为木香砌了一壶茶,茶味略微辛苦,木香咂咂舌。
“小姐喝的不习惯?”老人见状问道,“有一点”木香淡淡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还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准确的说我为什会出现在72年后”木香疑问。
听到这些话,年过八十的老人没有去辨别这些话的真伪。
是啊,当年被跌入悬崖,无影无踪的少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当年曾解救她于危难中的女孩为什么会在七十二年后的今天重新来到她的身边。或许是因为木香花听过家主的无声思念,亦或许是因为上天也看到了家主几十年如一日的默默祈祷,终于有一天,感动了神明,少女被带来了这里。
“可能是上天开恩,把您带了过来”老人念叨。
“为什么这么说”木香问。
“不知木姑娘可否听听我与木香小姐的故事”,老人抬头看看窗外肆虐的风,把门窗吹的嘎吱嘎吱做响,缓缓开口道。
“我不是白家人,我出生在一个大山深处的小村庄,饥饿殴打从小围绕着我,我有个赌博抽大烟的爹,每次他喝醉之后就打我娘和我,怨我娘给他生三个女儿,怨我为什么不是个儿子,就这样我娘被他打死了,我也因为不能赚钱,不能补贴家用,不能传宗接代被他给卖给了一个比他还大的老头,老头没两天死了,我兜兜转转落到了人贩子手里,在京城里拿来售卖”老人神情悲悯,痛苦的回忆着。
木香心疼却又很清楚,在她的那个时代这种事情很常见。这种回忆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刚刚结好的痂,重新撕扯下来,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肉。
在她们那个年代太常见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女婴刚出生就被淹死的,出生之后因为不能补贴家用而被两小袋米面卖出去的,运气好的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小妾,困于一室宫墙,唯唯诺诺,任打任骂一辈子。运气不好的被卖到妓院,供人凌辱,那更春来,玉减香消,她们像一件商品一样喜欢了就多看两眼,不喜欢就弃之如撇。
“生逢乱世,不是你的错,只有我们努力向上走,才能让后辈远离这番苦难”木香喃喃道。
和当时的她说的一模一样。
“是啊,正是因为有了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辈们新中国才得以成立,现在的生活也比以前好了许多”,老人看木香难过的神情解释道,木香听到这话却很激动。
“瞧我怎么扯的这么远”老人继续说道“后来我被人在京城的街口售卖,那街口离这个胡同不远,就搁了两条街”“我还记得那一天天很热,卖我的人因为我许久没有被人买去,就用浸了盐水的鞭子抽我,不幸中也有幸运的事情发生,一位叫木香小姐的人救下了我,她说让我以后跟着她,她说她不会打我,她说以后就跟着她,她会给我一个家”。
老人看着木香的眼睛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她看向我的眼神,那一天我仿佛看到了救世主”,“那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木香小姐,我是她旁边的那个孩子”,老人瞟了一眼那张照片神色不变说道。
木香听着老人的自述若有若无的记忆从她的大脑的四面八方冲袭进来,她不禁按住了头。
“木香小姐是个好人,她教我读书写字,她让我认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她教会我许多新的东西,她告诉我国家想要富强,那我们女性首先就要有知识,有文化,她说生在战火纷飞的时代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让祖国的山川河流重绿”。
“木香小姐对我很好,我在白家也很好,我生日时她送了我一块怀表,我以前从没过过生日,我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白莉是其中一个,她是家主姐姐的孩子,家主对人都很冷冰冰,但对木香小姐却很不同”。
“家主为木香小姐做的点心却要我转交给她,家主为木香小姐搭的秋千却说是李叔闲来无事做的,也难怪木香小姐看不出来家主的一片心意”老人一直看着木香不禁感慨。
“世人都传家主冷血无情,为了权利不惜杀害自己的至亲挚友,人人都说他乖张暴戾,是一条没人要的野狗,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的,从那一日家主从监狱里出来后,我感觉家主对木香小姐的感情很不一样”老人陷入回忆的浪潮道。
木香说不出来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分明没有这些记忆,但是身体却是不自主的体会到了当时的情况,就连感情也随着老人的话语而变化。
正欲开口问时,门口想起了男孩的声音:“白姑,太奶在里屋跟人说话呢”
“家里来客人了吗?外面的风刮得可真大,外面一地的木香花”正是刚才撞木香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话毕,女人推门进来声音接着响起:“奶奶家里来客人了吗?”“小歌回来了,你太爷爷怎么样,怎么突然就没心跳了”老人担忧道。
“刚刚去看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可把我吓坏了,也不知道太爷爷什么时候能醒”白歌说着转头看老人对面的人,看清对方的脸后淡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她又仔细看了看木香的脸,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怎么会那么像”,怪不得她刚刚有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的奶奶,我奶奶在很久之前就去世了,你似乎还没有我大,怎么会见过我的奶奶,还有你为什么会跟照片里面的那个人那么像”白歌语气有点急促道。
“你这孩子说话那么快干嘛,她是木香小姐,就是那照片的那个人”老人说话时又瞟了一眼照片。
“怎么可能,您不觉得太荒谬了吗奶奶”白歌不可思议说着。
这时,木香开口:“我确实叫木香,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只知道我从民国十八年而来,我来这里是为了来光华学院来找白家的人”。
老人听了慢慢开口道:“这里就是光华学院,只是后来变成了大院而已”。
白歌听着她们的话语,看着木香的脸,像,太像了,简直是照片的人走出来一样。
“你刚刚说你太爷爷?是白峥吗?”木香问道。
“是”白歌疑惑但也点点头。
木香心里一丝不安道:“他结婚了?”,白歌摇摇头说:“没有,是我爷爷认他做了义父”,木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会突然有这种闷闷的感觉。
“木香姑娘,我想给你讲一讲太爷爷和她的故事,你愿意听吗?”白歌道,这个“她”是谁,木香不用想也知道。
“我不知道我太爷爷和她之间太多的故事,以前偷偷翻看我太爷爷的日记,被我妈追着打,问我妈原因她说她也不知道缘由,问奶奶太爷爷笔记里面的那个“阿香”是谁,她们闭口不言,这在我们家是一个沉重的话提,不能被提及”白歌道。
“太爷很喜欢坐在胡同口的白木香藤下,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小时候我害怕太爷爷无聊,就跑过去逗他,太爷爷心情好的时候我还能和他说上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说”。
“家里有一只鹦鹉,总阿香阿香的叫,我想阿香就是让太爷爷每天坐在白木香藤下等待的人”。
“有陌生人路过是太爷爷也会与他说上两句”。
陌生人:“老人家坐在这里干什么?”
太爷爷:“等一位故人”
陌生人:“既然是故人,那故人如今何方?”
太爷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相信,她会在木香花盛开的时候从这里走来”。
“太爷是个脾气很臭的人,可能是因为他每天被病痛折磨着,我很少能看见他笑的一面”。
“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说他小时候给太爷爷过生日,太爷爷说想吃糯米糍粑,家里面的人给他做好了以后,他也不吃,一个人看着糯米糍粑哭,父亲说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太爷爷哭,在他心目中太爷爷是那种冷面阎王般的存在”。
“太爷爷不信佛,不信仙,可是小时候我在他的床头底下找到了一个平安福,我偷偷拿了出去玩,结果被我太爷爷揍了好大一顿”。
“太爷爷有一把口琴,平常时,我从没有见他吹过,可是每年9月26日时,他总会吹响那把被他放了许久的口琴,声音缓缓响起,我问他是什么曲子,他也不说,每年他只吹这一次,每次都是同一首”。
“父亲说太爷爷很早以前就有从战场上落下来的旧疾,听老人提起,是因为冬天作战时太爷爷腿部不幸中弹,天气寒冷,穿的不多,处理的也不及时,导致伤口反复感染,差点就要截肢了,但太爷爷硬生生的挺过来了,每到寒冷的天气,太爷爷旧疾就会发作,随着太爷爷年龄的增长,病痛对他的折磨使得他尝尝在冬天的夜里痛苦的呻吟”。
“可即便如此,太爷爷在北京每年初雪时都会去故宫里面走一趟,家里的人竟然也不阻拦”,“以前我可能觉得他们是怕我太爷爷的臭脾气,自从上次整理他的东西,看到那个笔记时我才知道缘由”白歌道。
“听我父亲说,太爷爷在京城也是一个有钱的人家,曾经也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是每次我看到太爷爷被疾病折磨的苦不堪言,看到他每天坐在木香藤蔓下,我看不懂他心中的苦苦追求,鲜衣怒马终不在,穷疾潦倒伴余年”。
“就这样,我太爷爷孤单而又寂寞的度过了他后半生,这一年因为身体不好,只能在医院度过,年初他还告诉我,让我等木香花开时,取一些胡同口的木香花来”。
白歌说完,抬眼看了看木香,只见木香早已泪眼婆娑,木香擦干眼泪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你太爷爷的故事总有一种许多针在心口慢慢的扎的痛感”。
良久,白歌道:“或许你也会做糯米糍粑?”,木香点点头。
“或许你也会吹口琴?”,木香点点头。
“或许你的生日是九月26日”,木香点点头。
木香疑问道:“那那个她是去哪里了?”
白歌:“消失了,找不到了”。
“什么意思?”木香继续问,“木香小姐从山崖掉下去没有找到她的遗体,人人都说那么高的山她已经没了,只有家主还在苦苦坚持”老人见状开口,这一坚持就是半辈子,当然老人没有说。
木香:“那他一直没有结婚生子,就只是苦苦等着?
白歌:“嗯,一直等着,也不算等吧,边等边活”。
木香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说:“那你太爷爷呢?我可以去看看他吗?”,木香觉得她一定要去看他,似乎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她感觉如果她不去她会后悔一辈子。
白歌看了一眼老人,后者点了点头。
出发时,月孤明,风又起,白花稀。
医院
在医院的走廊上,白歌对木香说:“刚刚撞到你是因为医院打电话给我说太爷爷情况很不好,已经没有了心跳,我才着急忙慌的赶过来”,“现在太爷爷应该还在昏迷中”白歌说着便把病房的门打开。
木香在门口停顿片刻,也随着白歌走近了病房。
入眼是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带着呼吸机,病房的灯光照在老人早已斑驳的发丝上,苍老的脸上诉说着老人历经着时间的折磨,但透过这份苍老足以见得老人年轻时的恣意。
这时平稳的心电图突然起了波幅,白歌慌张喊到:“怎么会突然这样”“护士,护士”“木香姑娘……”。
只见木香静静地看着老人,早已泪流满面。
而老人或许在白歌叫木香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眼角湿润紧紧盯着木香,像是盯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木香从没见过,就像失而复得的珍宝重新回到手中,又像是跨过千山万水才得以相见恋人,那是如此的伤怀,如此的迷恋,如此的小心翼翼。
白歌见状退了出去。
两个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对方,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周围很静,只能听到风打窗台的声音,木香不知道他们对视了多久,可能只有白峥自己知道他等这一眼等了多久,从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到如今生命垂危的老人,这几十年的执念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旧疾发作时他在想什么呢?在漫步故宫的小道上时他在想什么呢?每天静坐在木香花藤底下时他又在想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她,他才在病痛的折磨下一次一次咬牙坚持;或许是因为她,他才坐在木香花藤底下度过他漫长枯燥的几十年人生;或许是因为她,他才一次次的走在故宫的古道上来消磨掉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反正他是这样想的。
“你来了”苍老嘶哑地声音响起。
“我来了”木香哑着声音说。
“还好我等到了你……坐下来,陪着我”老人用撕扯嗓子的声音说道。
木香照做。
老人想摸摸她的脸,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重复了几下,讪讪收回了手。
老人看着她:“你没变,还是那么年轻,而我已经老了,快要死了”,说完咳嗽声接踵而至。
木香未答,她为老人掖好被子,看着桌台上的笔记开口道:“我可以看看吗?”,老人点点头。
木香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那泛黄的纸张,拥有着历史厚重感的笔记每一页都记录着那无法言说的情感,它就像一把录像带诉说着主人几十年的等待。
木香翻看着笔记,泪水顺着笔记浸入纸张的纹理之中,顺着记忆流入那1929年的春天。
那个春天有飘摇的白木香,有万籁俱寂的初雪,有空巷寂静的细雨,有保家卫国的凌云壮志,有第一次相见的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木香看着床上的老人,她泪如雨下缓缓开口:“阿峥,我回来了”,而后者早已闭上了双眼。
清晨,白歌看着床上只有紧闭着双眼的老人,再无他人,而他桌台的笔记上静静的躺着一片白木香花。
新闻组:“就这样?没有了?”
白歌:“就这样,没有了。”
新闻组:“您不感觉很荒谬吗?这跟木香花凋零有什么关系?”
白歌:“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至于木香花为什么凋零,我想你们可以请专家过来”。
送走新闻组人的第二天,一位采访者过来,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那您觉得,木香姑娘最后想起从前的事情了吗?”。
白歌:“或许吧”。
“我可以把您太爷爷的笔记刊登到报纸上可以吗?只选其中几个就可以”采访人道。
白歌:“不好意思,我太爷爷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于是报纸刊登白木香新闻的标题是“花开满墙候一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