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少年改造计划》非之取之

3、第 2章 旧梦

　　赵充没有说话，神色警惕地盯着突然闯入的两人，尤其是程依依。
　　刘小箐顿住了脚步。
　　相反，程依依十分不见外地抄了把椅子坐下，瞅着余应的脸微不可察地愣了一瞬，随后笑容可掬地说：“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来参加培训的。刚听到又有新人来，便来打个招呼。”
　　“并没有什么恶意。”程依依说这话时，眼眸转向赵充。
　　此时赵充已经收回目光，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床铺。
　　程依依扭头看向刘小箐：“哎箐箐，干站着干什么，坐啊。”随即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啊……哦”刘小箐略显局促地坐下。
　　程依依：“你们也是听到消息来的？”
　　“消息？什么消息？”余应不解。
　　“就是，这的培训招人消息啊”，程依依说，“说什么不收学费，吃住全免，培训结束直接分配工作之类的。前些天大街小巷到处传，几乎全江宁的人都知道。”
　　刘小箐忍不住插嘴：“那个，依依，没有那么夸张啦。”
　　程依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也就夸张一下嘛。”
　　“我当初一听说有这么个条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便宜，便毫不犹豫地辞了原本的工作，还顺带拉了个人。”
　　“诶你们是为什么来参加培训啊？”
　　一提起这个，余应便一脸亢奋：“要不是因为＃&@%‖!^￥#！//&＃\&r/<＃‖<￥　　…………
　　赵充：习以为常。
　　程依依：这词汇量，值得学习。
　　刘小箐：我都听到了些什么……
　　余应：“就是这样的。”

　　夜里，余应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心想：至少从目前来看，这培训来的也不亏。
　　不出几分钟，就听见有呼噜声从余应那边传来。
　　月光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探进窗子，最终停留在余应的身上。
　　赵充于暗处侧头看向余应，一瞬间，原本深藏于眼底的阴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笑意。
　　赵充悄悄地下床，走到余应的床边，凝视良久，俯身，食指轻轻刮过余应的鼻梁，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二日，参加培训的二十几个人被叫到了一个放置了几十张桌子的房间。
　　“这是要干嘛？”余应说。
　　赵充：“不知道。”
　　余应环视一圈：“诶你说这培训的条件那么好，怎么只有这么点人？”
　　赵充耐心解释：“你忘了吗，培训要求报名者相貌不错，年龄在十六到二十五之间。并且，我猜其他地方可能也有尘风客栈这样的报名点。”
　　“哦……报名点？”
　　“培训机构怎么都不可能选址在饭店的，真正的培训地点肯定不是这里，那么尘风只能是作为报名点。”
　　“不过，你说的没错，这里的人确实太少了，所以我想其他地方也有报名点。”
　　余应似懂非懂：“这样啊……还是赵充你聪明。”
　　“确实如赵充所说的那样”，程依依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不止尘风，江宁的北城、南城、西城，都各有几处与尘风客栈一样的报名点。”
　　余应：“啊，那早知道就不大老远地跑来东城了。”随及戳了戳赵充：“看来那位玲姐消息不够灵通啊。”
　　程依依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余哥哥，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上至豪门恩怨，下至烂摊八卦，凡是有关江宁的事，我程依依都能给你娓娓道来!”
　　“哇真的吗，好厉害啊！”
　　“那可不。”
　　刘小箐在一旁默默捂眼：能把讲八卦说成这样，除了依依，倒也确实没谁了。

　　不多时，孙妈妈拎着一叠试卷走进来，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孙妈妈轻描淡写地说：“各自找位置坐好，今天考试。”
　　“什么？!这什么破培训还**要考试？!”
　　余应震惊喊道，一语道破所有人的心声。
　　孙妈妈边分试卷边说：“只是测试一下你们的文化水平罢了。”
　　“哦对了”，孙妈妈微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个脏字从你嘴里蹦出来，否则……呵。”
　　余应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余应：孙妈妈，是个狠人。
　　余应多年前上过半年学。不过后来出了意外，余应便孤身一人四处打拼，算起来，也有五年多了吧。
　　不久前，余应在惠川意外与老乡赵充重逢。赵充跟在他身边一同打了半个月的工，就被辞退了，同样被辞退的还有余应。
　　原因很简单，他俩工作的那个纺织厂少东家骚扰赵充未遂被余应发现了。结果也很简单，余应将少东家打进医院并赔光了这些年的所有积蓄，然后和赵充一起来到另一个更大的城市——江宁打拼。
　　至于这颠沛流离的路上经历了多少苦难，那就不可考了。
　　然而，这一切苦难的物理伤害，远不及面前的试卷所带来的法术伤害强烈。
　　此时余应正如临大敌般看着这张试卷，手指不自然地抓着黑色水笔，绝望地发现这试卷居然没有选择题!
　　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和九十分钟的倒计时，余应闭了闭眼，牙一咬，心一横，决定——“赵充——你会写吗？”余应轻声对旁边的赵充说。
　　还没等赵充回应，孙妈妈的声音传来，“各位小可爱们要自己认真写哦～”
　　余应瞬间感觉自己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埋头于考试试卷。
　　由于时间间隔确实太长了，余应早已将知识还给了老师，现在整个就是连字都认不全的文盲。在尝试写题失败后便开始盯着试卷发呆，不知不觉就会梦周公去了。
　　试卷上的题目，孙妈妈“和蔼”的微笑，赵充的脸……村里的学校，读书的声音，课本上模糊的字迹……烧焦的气味，发黑的土地，白昼般的火光……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记忆的碎片夹杂在梦中，混乱，飘渺，余应在现实与梦境中挣扎，最终还是坠入黑暗之中……
　　“睡醒了吗？”
　　余应猛地坐直身子，睁眼便看到孙妈妈的面孔，愣愣地说：“啊睡醒了。”
　　考试已经结束了。
　　孙妈妈微笑着抽走了余应没写几个字的试卷，深深地看了眼余应后就离开了。
　　而余应此刻完全没有注意到孙妈妈渗人的目光。他的眼神虚虚地对不上焦。恍惚间，时间和空间被撕裂，最后，思绪落在六年前，落在与偏僻的村庄格格不入的那个人身上。那好像是在小河旁，老树下，脏兮兮的小孩眼底闪着星星，男人和他说了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又梦到你了啊。
　　陆先生。
　　　“余应，余应？”赵充的声音将余应拉回现实中。
　　程依依关切地询问：“余哥哥，你生病了吗？要不要去看看？”
　　余应晃了晃脑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刘小箐：“是做噩梦了吗？”
　　“额……不算吧。”

　　余应不知道陆先生叫什么。知道姓陆还是因为那天偷偷听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村长恭敬地跟在陆先生后面，谄媚地叫他陆总。
　　余应的老家是一个名为“新汇”的小山村。新汇村四面都被山环绕着，唯有北边有个小口通河。处在这样的位置，新汇村几乎可以说是于世隔绝，自然，也非常穷。
　　六年前，陆先生来到了新汇村，告诉村民们他决定在这里做一个项目，等项目成功后，贫穷这个词将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新汇村。
　　伴随着陆先生的资助，村里建起了学校，村里的孩子有了学习的地方。懵懂的孩子们第一次上学，都充满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向往。余应和赵充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那令人憧憬的未来并没有如期而至。
　　他们等到的，是一场来自炼狱的大火。
　　那天，余应踏着晚霞，从离村最近的集镇上回来。一到家就发现赵充不在。
　　余应：“妈，赵充呢？”
　　妈妈说：“赵充白天进山里了，现在大概是迷路了，你去找找吧。赵充那孩子机灵着呢，应该不会有事。”
　　月盘轮转，繁星闪烁，余应娴熟地在树林里穿行，引起叶片沙沙响动。
　　“呼还好今晚有月亮，不然完全看不到路……赵充在哪呢？”
　　不知找了多久，有亮光透过层层树叶，余应看向亮光，似乎是村子的方向。
　　“奇怪，都这个时候了，大家早该睡了吧。况且，我们村没有这么亮的灯吧。”
　　思索片刻后，余应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的靠近余应终于看清了，那哪是灯啊，那是火!
　　冲天的火光卷上云霄，将夜晚化成白日，也将新汇村的景象变得扭曲。
　　“爸!妈!”余应喊着，脚下速度加快。
　　“扑通”一声，余应摔下小山坡，渐渐失去了意识……
　　当余应醒后再次回到新汇村，火已经被扑灭了。整个村子，只剩下余应一个人。
　　火，如同白昼一般的火，无情地夺走了本属于余应的白天。
　　也夺走了新汇村的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