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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无伴奏?》柚木篇(三) ...

  •   《柚木篇》(三)

      今天回到家,我就被祖母大人训斥了一顿。她说听司机说,我在上学路上曾经企图跟踪一个同校的女孩子。
      “你要记住你的身份,有些事情绝对不能认真!”祖母大人严厉地对我说道。
      我心下苦笑:其实我哪是跟踪,我是想把她带上车的,跟踪这种事情做起来不太厚道——只是你们什么事情都要来管,我会很头疼。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嘴上说出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祖母大人教训的是,但那确实是个误会,本来以为那女孩是熟人,没想到认错了……”
      “哦,是这样……但在柚木家,那种和庶民女子有牵扯的事情,谁也不许干!”
      “我知道了,请祖母放心。”
      “嗯,你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我匆匆从祖母身边溜开,正好迎面撞上专车司机,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祖母就是这样,上了年纪后对家里的事总是通过亲信来打理,就连司机也成了她雇来专门监视家人的间谍。
      这样的家庭真是束缚透了……我轻叹一声。
      管家在客厅问我晚饭想吃些什么,我推说没有胃口,径直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其实我确实饿了,可在楼下呆久又会生出厌烦的感觉……打开书包,找出中午买的那个咖喱面包,拿在手里看了半天。
      香穗子那家伙还真有胆子!竟然用那么多零钱来打发我,强调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知道吗?用那种反抗方式只会让我对你更有兴趣哦!
      咬了一口面包,我眼前晃悠的全是香穗子那小姑娘的样子……真是的,那种笨手笨脚的女孩穿围裙的模样居然会叫我想到“可爱”那两个字。

      好吧,既然如此,明天周末的长笛练习就改成随便走走好了。虽然我早就记不清上一次外出散心是什么时候,不过这次显然是不一样。
      我笑着打开皮夹,从里面扯出一张纸片:“日野家之地址……”
      哼哼,学校档案室的女管理员也真是对我没有防备,居然连“因为感情很好所以想查看好友档案”这样的借口都相信。
      不管怎么说,明天都将会是非常有趣的一天。

      生活中如果缺少了捉弄人的乐趣,生活将不再是生活。
      不过把司机带到博物馆停车待命,自己却抽身前去不远处日野家门口那条街上溜达,我觉得这玩笑似乎有点开大了。如果被司机报告给祖母,少不了又得一顿解释。
      所幸我不是乖小孩,从某种程度上,我确实应该感谢祖母昨晚对我的“误会”。因为今天我确确实实想玩一次跟踪游戏。
      真是的,居然为了那家伙准备了这么多化妆易容的行头……首先是皮筋,用它把头发扎起来换一个发型;然后是墨镜,看不见眼睛,香穗子就一定认不出我(怎么可能认不出……==b)。
      哼,让我这么费心思的女孩你可是第一个哦,这个债连同昨天对我的无视,迟早都应该好好算一下,而且费用累计会越来越高的,恐怕你伺候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果不其然,香穗子出门的时候虽然有看见我,但根本没有任何认出我的反应。既然如此,就跟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好了。
      我这可不是跟踪狂,只是觉得偶尔会对普通市民的生活有那么一丁点的兴趣罢了。更何况在家里跟音乐老师那老古板吹笛子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观察这女孩更能激起我的求知欲。
      一路上,我就那样跟着香穗子,虽然她有那么几次的确回头看过,但我显然隐藏得很好,根本没让她放在心上。

      来到地铁站,手足无措的我学着香穗子的样子,用零钱买了车票——这是我以前从来不会去做的事情。坐地铁,完全是第一次,用零钱买票(零钱拜面包所赐),也是第一次。没有了司机的纠缠和家规的束缚,我暂时体会到了自由的味道。
      这大概就是《音乐之声》台词说的:“上帝关上一道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的世界是封闭的,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今天,直到我的意愿驱使自己向那扇偶然打开的窗外张望,一瞬间,我发现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很宽广。
      至少我该谢谢香穗子,如果没有她,或许,我就不会有那样突如其来的意愿,想要了解她生活的世界,了解我生活以外的世界。

      不过这样有良心的感谢,我不得不在几十分钟后彻底收回。日野香穗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原本以为的普通购物,居然是和异性一起出来——和除我以外的异性!!
      而且那个胆敢同香穗子一起逛街的家伙,居然是火原……为什么,我有了种被朋友背叛被女人欺骗的凄惨感觉?!难道这就是“好朋友”同“陌生人”的区别么?!(显然的吧!火原=好朋友,柚木=陌生人)

      但如果想让我放弃跟踪,哼哼,那你们真是太天真了。如果我不能亲眼验证香穗子同火原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正所谓“好奇害死猫”……一贯在学校里春风得意,却发现自己对某些事情的常识根本不行的郁闷,在跟踪过程中一直缠绕着我。
      虽然女孩子脸上沾了果酱,我和火原一样都能从容不迫地用手指把它弄下来——而且我还会更进一步干脆把那口果酱吃掉,然后说一句:“因为你,所以连果酱也好像变得更甜了”……可是去那种快餐厅究竟要点什么东西,我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至于进了路边的小店,就更让人不知所措。挑选古董或者贵重高雅的装饰品我是很拿手,但类似于玩具熊笔记本发卡那样的小东西,就不是我的主攻范围了。
      难道约会不是应该去类似于法国餐厅、歌剧院、美术馆之类的地方吗?或者干脆把豪华邮轮包下来,带心上人去一趟巴黎罗马梵蒂冈增进感情。
      算了,反正日子有的是,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

      平心静气而论,这回出来我还是学会了不少事情,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带笔记本可以随时记录。比方说香穗子喜欢吃蓝莓新地,喜欢卡通图案的手帕,喜欢樱桃口味的硬糖,喜欢读胡赛尼的小说……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事物。
      后来进了CD店,我偷偷摸摸跟在香穗子和火原身后,买了同香穗子买的一样的CD。就在这时,香穗子突然扭过头往我这边看,我急忙把身体转向另一个架子……也是碰巧,我发现那个架子上居然有我一直在找的Rampal和Pinnock在1985年录制的巴赫无伴奏长笛组曲——这个版本我一直想要,却总所托非人,买来的都不是自己能够满意的版本。
      这时候重新付款?
      来不及了,因为我已经看见我们家那个该死的司机,摇头探脑往附近的店里东张西望。

      赶快跑吧,被逮住的话,回到家可是会被祖母唠叨死的!
      我几乎和香穗子同时跨出门槛,她却没有认出我。我几乎狂奔着钻进一条小路,七折八弯才找到地铁。

      又一次,我对祖母撒谎了。我说我在出博物馆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专车,所以就自己回了家——也许是司机去忙别的事情了吧,谁还没点自己的事情呢?
      这就是我锻炼到炉火纯青的本领:伪装温柔的大好人。
      结果是那个司机挨了祖母一顿臭骂,毕竟,同家人比起来,司机就是再心腹,那也是外人。

      我知道某种奇怪的东西已经扰乱了我的思路,如果没有,那么我这几天的怪异行为根本毫无正常理由可言。
      也许是叛逆期真正到来了?以往的十八年我从来没有叛逆过。在家里,我总是在做谁的儿子,谁的孙子,谁的弟弟,谁的主人——这些角色我都扮演过,唯一没有扮演过的,就是我自己。
      如果我能有一个像香穗子那样的朋友,或许我就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接下来,我花了一天左右的时间来想入非非。
      听和香穗子听的一样的流行乐CD,吃她最喜欢吃的樱桃味道的糖果……再后来我摘掉耳机,取出长笛,打开窗户,吹了那首巴赫无伴奏长笛组曲。
      音乐老师正在花园散步,听见我吹这首音乐时,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边看我边摇头。
      我没有停下,因为我喜欢这首曲子,我要吹完它。

      这是我,第一次,勇敢地认定,这就是我真正喜欢的。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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