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自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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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外面，蒋溪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AI一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终于有几分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
明仪看了直感叹，小姑娘平常是有多经常窝在家里啊，一出来才这么高兴。
回想起来，除了第一次见面在楼道里，明仪确实没怎么在外面见过蒋溪。
想也知道，不管什么病，多进行户外活动肯定是有帮助的，总闷在家里肯定不行。
可确实，蒋川又要打工又要上学没时间带她出来玩，沈阿姨貌似情绪一直不太好，对出门很抵触。
明仪回想起白静说过因为情况特殊，蒋溪的家庭治疗做的也不太好，想来指的就是这方面吧。
她牵着兴致勃勃看向四周的蒋溪，心想如果是这样，她可以每周日陪蒋溪出去玩。
这样也算是帮到蒋川了吧。
想到自己终于有办法帮到蒋川了，明仪很高兴，一路上也乐得不行。吸取上次烧烤街的教训，明仪没敢走太远，带蒋溪去了附近一个零食店。
零食店有专门给小孩子提供的购物车，明仪给蒋溪拿了一个，蒋溪自己推着车在货架间走走停停，看着零食，又看看明仪，直到明仪点头才伸手拿。
明仪爱怜地摸了摸蒋溪的头。
多乖的小孩啊，这还没有进步吗？照最开始见面一言不合动手抢不是进步多了吗。
得到明仪的同意后，蒋溪像是释放了天性，小购物车一会就堆满了，结账的时候明仪发现蒋溪一直盯着橱窗里的小汽车玩具看，就让她选了几个一起结了。
明仪一手拎着零食一手牵着蒋溪往家走，蒋溪怀里抱着小汽车，满眼放光，乖巧地任由明仪拉着。
而事情发生前，一切就是这么的正常。
零食店和家属楼间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在灯绿灯时，蒋溪毫无预兆地挣脱了明仪的手，向行驶的车辆迎头跑去。
那一瞬间，明仪心脏都要吓停了，顾不得别的马上追上去，
尖锐的鸣笛声四起，明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眼看蒋溪就要钻车轱辘底下去了，她一个大步猛地从后方抱住蒋溪的腰向一侧的非机动车道倒去。
急刹车和车辆相撞的声音响起，明仪抱着蒋溪滚到马路边。手和胳膊火辣辣的疼，她死死抱住不断挣扎的蒋溪。
马路上混乱一片，两辆车因为避她们追尾了，车主骂骂咧咧地下了车，边打电话边向明仪走来。
“怎么回事啊？没长眼睛？疯了吗往车上撞？！！”
另一个车主也下来了，脸色同样难看，一看是个高中生带着个小孩，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就让明仪赶紧给家里大人打电话。
蒋溪还在她怀里挣扎，明仪没想到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蒋溪力气会这么大，为了按住她明仪都没办法拿手机。
后来围观的两个阿姨帮明仪拉住蒋溪，她才腾出手给白静打电话。
刚给白静说完情况，明仪就看见沈媛急匆匆地从对面跑来了。
沈媛一看见蒋溪发狂的样子就红了眼圈，明仪内疚极了，她根本没想到看起来很正常的蒋溪会忽然发狂。
“对不起沈阿姨...”她哽咽着说。
沈媛没说话，她从旁人手里接过蒋溪，紧紧抱住她，无声地流着泪。
白静和顾建国到了，没一会，一辆出租车停靠在路边，蒋川也来了。
他好像临时从打工的地方过来的，黑色冲锋衣半敞，里面是白色的制服。他奔过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明显是急坏了。
确认过蒋溪没有大碍后，蒋川松了口气，但脸色仍是不好，抿着嘴站到一边。
明仪被内疚淹没，只感觉浑身冰冷，身体每个细胞都无地自容。她默默走到蒋川面前，一开口，声音颤抖又沙哑：“对不起，蒋川哥，我不该私自带小溪出来.....”
蒋川没有说话，他似乎心情不好到极点，整个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和情绪。
明仪瑟缩了一下，她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低着头流眼泪。
许久，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头顶被温暖的手掌覆盖，蒋川的声音出现在上方：“没事，不怪你。”
手掌的接触转瞬即逝，明仪怔愣地抬起头时，蒋川已经走过去和白静顾建国一起商量理赔事宜了。
车主很激动，看见蒋川走过来时一愣，以为他是孩子家属找来的社会人打算赖账，然而蒋川一开口却是直接道了歉，没有一丝一毫推脱责任的意思。
白静和车主说了两句便向明仪走来，两个孩子都受了伤，但都不严重，白静就提议到爷爷家有医药箱，不如先上楼处理一下。
沈媛沉默着点头，这时蒋溪已经平静下来了，在沈媛怀里不说话也不动，沈媛抱着她走的时候明仪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因为当时明仪是把蒋溪护在怀里往一边倒去的，所以蒋溪并没受什么伤，白静简单上了点红药水沈媛就抱她回家了。
反倒是明仪，膝盖和胳膊肘擦破了一大片，上完红药水后，看起来相当吓人。
白静面有不忍，但罕见地没有先安慰女儿，而是严肃地训斥明仪的鲁莽。
“明仪，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个结果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了。”
“康复中心有个孩子，特别喜欢水，来的路上经过一个水库，突然发了疯跳进去，直接溺死了。自闭症的孩子有时候看起来和正常小孩区别，一旦发病，没有经验的人根本治不住，一旦产生无法挽回的结果，你该怎么办？”
“对不起....我也上网差了一些，以为小溪的情况，出去一会儿不会有问题....”眼泪又掉落下来，明仪后悔的无以复加，简直不敢想如果刚刚自己慢了一步会怎么样。
“你从网上掌握的那些碎片化的知识根本不能作为实际病症的参考，这种情况下，如论如何也得征求监护人的同意吧。”
明仪越听越自责，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女儿胳膊和腿上是大片的药水，哭得上气不接下起，白静本来还有一肚子批评的话要说，此时也说不下去了。
她叹了声气，放柔了声音，给明仪擦眼泪：“好了，宝贝，妈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下回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明仪拼命地点头，不过哪还有下回了，她现在都没脸见蒋川和沈媛了。
白静靠在沙发上缓了一会，起身说道：“妈妈去对面看看，你在家休息，不要乱跑。”
明仪应了声。身上的伤口后知后觉地发烫发痛，她躺在沙发上无声地流泪。
爷爷奶奶关着房门睡觉，老人家耳背，不知晓外面的动静，白静走后，屋里陷入沉寂。
明仪哭了一会，从沙发上起来，一瘸一拐地移动到客厅窗边。
马路上追尾的车已经开走了，顾建国和蒋川站在道边抽烟，顾建国不知说了什么，蒋川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那笑容，看上去很疲惫。
一阵猛烈的大风刮过，窗框都跟着震了一下，蒋川的冲锋衣被风吹得向一侧鼓起，衣摆翻飞，看起来空荡荡的。
蒋川，真的瘦了好多啊。
明仪心里更难过了。
时间也不早了，白静和顾建国去市场买了菜打算就在爷爷家烧着吃，两个老人起来被明仪的样子吓了一跳，鸡鸭同讲地询问了半天，虽说最后也没明白明仪为什么受了伤，但这么一打岔，让明仪低落的心情平静了些许。
白静买了许多菜，打算让蒋川一家晚上过来吃，让明仪去对面邀请一下。
明仪慢吞吞地到卫生间照了下镜子，确认眼睛已经不红了才出了门。
她还是有点不敢见蒋川，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走到蒋川家门口。
刚要敲门的时候，隔着门忽然传来争吵声。
这种老楼隔音不是很好，明仪没有故意偷听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门后，沈媛在歇斯底里的大哭着：“怪我全都怪我，要不是我睡着了小溪不会出去！要不是我没用小溪不会恢复得不好！要不是我，小溪不会生成这样.......我就是没用，我是废物，我就不该活着！”
蒋川的声音疲惫又无奈，好像憋了很大的火，又好像这个火早就被憋灭了：“我没有怪你，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以后细心一些。”
沈媛抽噎了一会，哭着说：“但我自己怪我自己，都是我让这个家变成这样的！我都我让你变成这样的！都是我让我自己变成这样的！”
她的声音似乎吵醒了蒋溪，没一会，蒋溪尖叫起来。
门后是哭泣和尖叫声，蒋川许久没有说话。
忽然，对面传出来大力撞击声，沈媛尖叫了一声，紧接着门开了，蒋川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明仪反应不及，差点撞到蒋川身上。
蒋川顿了下脚步，手带上了门，将尖叫和哭声隔在身后。
“我....我没有偷听....妈妈让我请你们去我家吃晚饭....”明仪后退一步，看着地面磕磕巴巴地说。
许久没得到应答，明仪心里慌慌的，她鼓起勇气抬头，只见蒋川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半阖着，眼底一片青色，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注意到明仪在看他，蒋川轻轻吐出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替我谢谢你妈妈，但沈阿姨和小溪状态不太好，晚上就不去吃了。”
他说完朝明仪点点头便向楼下走去。
背影依旧高大，但一直挺拔的背此刻微微弯着，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萧索。
明仪看着蒋川，心里酸涩的不行，而当她的视线移到蒋川垂着身侧的手时，忍不住惊呼一声。
那只手的关节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手指流淌，正悄无声息地滴落在灰色的楼梯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自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