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小心红眼人》笑河

5、红眼人

　　亦岁打了个喷嚏，全然不知因为自己的虚张声势引发了多大的涟漪，她只是看着外头越来越浓的夜色发着呆，脑子里不断过着“红眼人”、“白眼人”、“眩晕”、“失控”、“欲望”、“断电”、“无信号”等等字眼。

　　千头万绪，似乎能拢出个形儿来，却又能倏忽散去。

　　入夜了，那群白眼人大概也要休息，街道冷清了不少，只剩下被毁坏后的残骸废土。

　　“我知道了！”正开着车的符蓁蓁突然出声，打破了亦岁的沉思和车内的寂静。

　　亦岁转头看她，后座的禹良才和王薇也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脸迷茫。

　　“蓁蓁姐，你知道什么了？”禹良才睡眼惺忪地问道。

　　“我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什么状况了！”符蓁蓁激动的语气中带着点恐惧的战栗。

　　“什么状况？”禹良才又问。

　　亦岁调整了坐姿，稍稍坐直了一些。

　　符蓁蓁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这，就是，世界末日！”

　　她说完，本以为会收获一串惊呼声，未料车里安静如鸡，她有些着急：“不是， 你们想啊，突然间的，有人变异了，有人却没事，基础设施遭破坏，文明秩序被崩塌，这不是世界末日是什么？”

　　禹良才抓了抓脑袋，皱着小眉头：“但电影里书里的世界末日不是这样的啊，不是都有吃人的丧尸、进化的异能什么的么？”

　　“非典型末世。”这时，亦岁突然说道。

　　“非，非典型……？”禹良才一脸难以置信。

　　符蓁蓁抛给亦岁一个“你懂我”的眼神，亦岁思路打开，顺着说下去：“现实不像小说那样按照模式来，我们不妨假设，有一种神秘力量突然降临地球，一开始它让一部分人眩晕，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认为这部分眩晕的人是已经感染了‘病毒’的人，而那些身体毫无异常的就是没被‘感染’的，正如我们几人……”

　　她说到这儿，突然想到还没问过王薇这个问题，于是回头，而王薇瞬间懂了她的意思：“你说那个热搜对吧？我当时也没感觉的。”

　　亦岁点了点头：“那就证明猜想是对的。那些感染了‘病毒’的白眼人开始变得不受控，他们被自己的欲望和恶念驱使，做出种种暴行，有人是破坏欲，比如街上那些打人和破坏公物的，有人是过度的食欲，比如地下卖场的那个女人，有人是嫉妒心，比如小禹的发小，还有人是淫/欲……虽然这些人除了眼睛，容貌体态没有变化，但可以把他们看成非典型丧尸。”

　　听到这儿，其他几人想到这一天的所见所闻，默默地点了点头。

　　“还有断电和无信号，大概也是那种神秘力量造成的。”符蓁蓁补充道。

　　符蓁蓁说完，看了亦岁一眼，亦岁也回看她，彼此交换了个沉重的眼神。

　　一时间，车里没人说话，有些诡异的安静。

　　“第一次集中推理结束！”禹良才大喊，把其他三人吓了一跳。他揉了揉脑袋，接着说，“你们说的道理嘛，有是有，但我总觉着吧，哪儿奇怪……就，你们不觉得雷声大雨点小么？按你们说的，那什么神秘力量，能切断电源和信号，能让人眩晕，变成被欲望支配的白眼人，是挺能耐的，但那个凶残程度，总感觉有点逊色了，我是说相比电影里哈。还有，他们这么做为了什么，毁灭整个地球？”

　　不必他说，亦岁早有此疑惑，白眼人虽说是凶狠，也很有破坏力，但弱点却也明显，相比普通人，他们的力量和速度增强了，但消耗快，比如那些追他们的白眼人，跑着跑着就会突然倒地不起，还有加油站被符蓁蓁砸晕和被亦岁开车撞飞的白眼人，似乎也是不太抗造。仿佛体能的突然提升只是预支了未来的，在短时间内反而增加了能耗。

　　这么一想，亦岁心头那种不祥的感觉愈发浓烈了，仿佛他们先前经历过的都只是虚晃一枪，仿佛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东西正在前方等着他们。而这不可预测，会是短信中提及的红眼人么？

　　未知像一团无边界的浓墨，正从不可探知的角落向他们涌来。

　　“嗨，我说你这人真是，”符蓁蓁眼见车内气氛凝滞，便斜乜了禹良才一眼，“要真是电影里丧尸那样，你连前十分钟都活不过去，知足吧你，还有点逊色——”

　　然而，符蓁蓁话还没说完，突然“砰”的一声，车子右侧骤然失压，车子失控，向右急速打滑，然后又是更猛烈的“嘭”的一声，车头一下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好在符蓁蓁车好，加上本来车速并不快，这么一撞，除了他们几人有些头晕外，倒没受什么皮肉伤。

　　符蓁蓁撑着有些发晕的脑袋，问身旁的亦岁：“岁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还好，”符蓁蓁手扶着脖子，向后头看去，“你俩还好吧？”

　　禹良才显然也没大碍，声音里精神头还挺足：“我去，刚那第一声‘砰’你们听到没？那是枪响吧？我艹，打中了咱车，滑，滑胎了？”

　　“好好说话。”符蓁蓁忍着胃里的翻腾感，白了禹良才一眼。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几人才回想起方才整件事的经过，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思索是谁放的枪时，又是“砰”的一声，这次倒能确定是枪了，因为子弹正打在前座的玻璃上，玻璃没碎，只留下一片雪白的碎裂纹。

　　“我去，你这玻璃防弹的啊！”禹良才望着那□□的玻璃，一阵惊叹。

　　“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抓重点！”符蓁蓁被禹良才气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她一把按灭车灯，“现在是外面，有人，用枪在打我们！”

　　“……的车。”禹良才缩着头补充了一句。

　　亦岁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从侧面的车窗向外望去，想看看袭击他们的人在哪里。可是夜色深浓，看不清什么。那两声枪响后，对方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令人忐忑。

　　亦岁问符蓁蓁：“车开不了了吧？”

　　符蓁蓁点点头，愁眉不展：“一直躲在车里也不是办法，不知道对方多少人，火力密集起来，我这防弹玻璃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那我们怎么办啊？”王薇的声音发着抖。

　　“我们跑出去，往四个不同的方向跑，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自己隐藏起来。”亦岁说道。

　　“这是要碰运气啊？”禹良才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声音压低了几度，“万一谁点儿背……”

　　“但一起走目标更大，趁着夜色，能逃一个是一个吧。”亦岁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翻脚边的袋子。

　　“不能待在车里吗？说不定那人走了呢……”王薇小声问道。

　　听她这么说，亦岁愣了愣，反应过来：“这玻璃从外头看不到里面，对方不会知道车里有几人……要不这样，蓁蓁和我出去引开那外面的人，小禹和王薇，你俩等我们走后马上锁门，等外头风平浪静了你们再离开。”

　　禹良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不合适吧？你俩出去冲锋陷阵的，我一大老爷们躲后头，要引开还是我引吧！”

　　“这个时候别争了！”符蓁蓁着急道，“攻击我们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留在车里也不一定就绝对安全，快，照岁儿说的做！别磨磨唧唧了！”

　　她接过亦岁递过来的复合弩，与亦岁对视一眼，冲后头说了句“记住了，我们走后锁门！”，然后便迅速打开车门，蹿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亦岁那边的门也被嘭地关上。

　　就在她俩出去的同一时间，外头响起了枪声，王薇吓得抖了一抖，禹良才咬着牙挪到前座，将车门锁上了。等他锁好门，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觉得不解气，又甩了自己一巴掌。

　　王薇倒是被这一巴掌声给惊回了神，她看看外面，又看看禹良才。半晌，才小声问了句：“她们不会有事吧？”

　　却说那会儿，亦岁刚从车里出去，便急速往路边的建筑物跑，她左躲右闪，完全凭直觉躲避，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还真没让她挨到枪子儿。而她跑着跑着也发现，对方应该只有一人。因为每当枪声远了，她这边就没有火力了。一个人，一把枪，她暗暗祈祷符蓁蓁跟她一样好运，不要受伤。

　　等她跑到路边障碍物前隐蔽起来，枪声却突然停了，可这突然的寂静却似乎带着股不祥，让人心头一紧。果不其然，下一刻咵拉一声响，紧接着是女声的尖叫和男声的咒骂。亦岁心道不好，探头向车的位置看去，隐隐月光之下，能见到车门被暴力打开了，禹良才和王薇被拽出了车外。

　　端着枪的是个女人，她单手持枪，一只脚踩在王薇的腿上，另一只手薅着禹良才的头发，似乎正打量他。

　　禹良才“嗷”一嗓子，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今天也是被命运扼住了发尾的一天。”

　　端枪女人：“……”

　　亦岁犹豫了一会儿，举起复合弩的手又放下了。平心而论，她和禹良才、王薇认识不过一天，交情真深不到哪儿去，刚刚引开火力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义举，他们运气不好，被那女人抓住，是她意料之外，关键在于那女人虽然只有一人，但手上有枪，亦岁这点武器还真是不够看的。

　　只要符蓁蓁没事，她就不出头。

　　然而，就在这念头起落之间，就听见了符蓁蓁的声音：“你放开他们！”

　　亦岁心里咯噔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默默又举起了复合弩。

　　“蓁蓁姐，你别过来！这人是红眼睛！”禹良才激动地高声喊道。

　　红眼人！亦岁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心里头细细琢磨着，这红眼人突然出现就够古怪了，手上还有管制器具，不知道什么来头。

　　那红眼女人见到符蓁蓁站出来，轻蔑地笑了笑，然后拿起手中的对讲机，说了句：“捕获三个茧人。”

　　“诶诶诶，”禹良才不忿，“你抓人就算了，干嘛骂人贱人，你才是贱人，你全家都是——”

　　话没说完，红眼女人一枪抡在了禹良才脸上，打得他吐出口血来。然后她将枪指着符蓁蓁，说：“你，过来。”

　　符蓁蓁这时才有些后悔，她刚才看禹良才和王薇被抓住，一时动作快过了脑子，就站了出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无异于送人头。但骑虎难下，她只好三步一挪地一边往那儿走，一边思索着怎么破局。

　　与此同时，不远处有一行人在悄悄靠近，为首的正是卫转年，后头不远处还跟着王麻子和华子几人。

　　华子几人回去后，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卫转年叫了来。王麻子这人邀功心切，倒是把他们架在了火上烤，对于枪的消息，他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卫转年不愿放弃任何一丝获得武器的机会，就带着他们一路往烂尾楼赶，谁料半路竟听到远处有枪响，遂停了车，往这处靠近。

　　此刻华子正心里骂娘，功劳被王麻子这个溜须拍马的玩意儿领去了不说，他们还给年哥留下了个胆小无能的印象，亏大发了。如果那娘儿们手里真有枪……

　　这么想着，他便伸长了脖子朝那头看去。他眼力向来极好，便看见那个小白脸和一个女人被红眼女人用枪指着，四人中最漂亮的那个女的傻子似的自投罗网，那个管事的女的倒是不见了，他心下冷笑，看来是放弃同伴了。他正寻思着，突然听见前头有人叫他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是卫转年找他。

　　卫转年问他：“是那几个人吗？”

　　华子忙不迭点头：“是，是，年哥，就是那几个，不过他们里面有个管事的女的，不在，兴许是躲起来了。”

　　“你的判断有误啊，”卫转年姿态悠闲地斜倚在墙边，眼睛看着远处的热闹，边说，“这几人像是有枪的样子么？”

　　华子额头冒了汗，拼命找补：“当时拿枪的是那个管事的女的，现在，可能……她自个儿拿枪跑了也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她抛弃同伴了？”

　　“没错没错。”

　　他话音刚落，却不料那头起了波澜。

　　符蓁蓁快走到红眼女人近前时，突然俯身一个箭步，往红眼女人胸口撞去，这一撞也是出乎意料，红眼女人一时不防，失了平衡，就着冲力往后倒了下去。符蓁蓁压在她身上，一个猛地抬头，伸手想夺枪，谁料红眼女人迅速反应过来，狠劲别住符蓁蓁的手，一个翻身，反把符蓁蓁压在了身下。

　　顷刻之间，局势逆转。

　　可还没等红眼女人笑出来，一只箭嗖地从她背后射来，瞄准的正是她心脏的位置！这一箭是亦岁瞅准时机射出的，她眼睛死死盯着箭，只盼能射中红眼女人。然而事与愿违，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竟然一偏身，将将好躲过了这致命的一箭。她单手掐住符蓁蓁的脖子，并不回头，反手冲亦岁的方向就是一枪。

　　亦岁来不及躲闪，仓皇间子弹擦过了她的腿，膝盖一麻，随后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低头一看，膝盖位置的牛仔裤上已是暗红一片。她稳住呼吸，吁了口气，庆幸子弹没有直接射中膝盖，否则她这条本就不怎么好的腿就不用要了。

　　那边被制住的符蓁蓁看到红眼人开枪，撕扯着嗓子喊道：“亦岁！”

　　亦岁听符蓁蓁叫她全名，就知道符蓁蓁是真着急了。她躲了回去，慢慢将腿放平，想找点东西来止血，心里不禁有些羡慕古人，衣料子多，随便一撕拉就是一块布。她找了半天，实在没有趁手的，只好用手摁住伤口，辅以意念止血。

　　在这边僵持着的时候，卫转年却在听到符蓁蓁那一声惊呼时，猛地愣住了，半晌，他才问了句：“她喊的什么？”

　　旁边站着的华子脱口答道：“亦岁，四声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华子看到卫转年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眼睛里突然燃起了一把火，整个人迅速脱离懒散的状态，像是准备好要去为谁战斗一般。

　　只听卫转年说：“走！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