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十一点四十一

1、第 1 章

　　夏天的清晨来的格外早，炎热天气叫嚣着，我不得不起的更早，穿好衣服，站在穿衣镜前，久久的凝望着镜中的身影，就像她还在，会突然冒出一声姐姐。
　　工作的地方离家不远，我低头走过长长的街，像她一样，又不大像，我不会和自己聊天，一路寂静。办公室里正好照进朝阳，金灿灿的光投在杯子上，形成一片阴影。杯子里是前一天放好的咖啡，冲上热水，香气飘散开来，在朝霞中弥漫。我不会忘记喝咖啡，也不会常常打瞌睡，但是我还是固执的模仿她，那个邋遢鬼，要是没有我要怎么生活呢？
　　8:30，上课。课上总有学生吵闹，我不明白她是怎么心平气和的上课的,是因为她疯狂的喜欢孩子吧，就像我疯狂的思念她。
　　执念让人疯狂。
　　处理学生、上课、开会，一天中属于我的时间并不多。而今天还有另一项考验——去见她的父母。她曾经一度想逃离那个她长大的地方，如今也只有我去尽一尽孝心。打开门，没有熟悉的迎接，没有热气腾腾的菜肴，两个老人坐在沙发上。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吸着烟，鬓边似乎又多了许多白发，我知道人总是要不停的变老，但是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更深的痕迹。她看到这些会后悔吗？我不知道。我们相互约定“事过不悔”，而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多了一些奇怪的情绪。
　　她的父母看到我走进去，极力压制着自己。
　　“她呢？”
　　“谁？”
　　“她——我们的女儿。”我笑了出来，“我不是在这里了吗 ”烟灰缸向我砸来，我偏头躲过，“啪”，玻璃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再也粘不起来。
　　“我在这里，你们说的是哪个女儿？”我轻声问道。她的母亲啜泣了一声，捂在脸上的双手拉扯着头发。“你不是她，不是！”
　　她的父亲吼了出来，“她不会像你这样！”
　　我突然觉得头很疼，疼到眼前的东西都有了重影，半年多来的孤单压在我的背上，思绪和烟灰缸一样碎成了渣。
　　“为什么还要问呢？她……已经走了，不管你们接不接受，只有我能留下，也只有我愿意留下。”
　　“你不是她！”她的母亲叫道。
　　“那你把她留住啊！”我也有些失控了，猛吸了一口气，“就这样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
　　她的父母都没有再说话。我转身，走出去，关上门，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路是她走过无数遍的路，我是一个人的我。
　　回到家中，我再也撑不住，一头倒在床上。梦境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她还是她，笑吟吟的，穿着她最喜欢的衣服，白色的袖口染成了红色，她明明在笑啊，为什么有泪滑过梨涡，滴在地上，炸开一朵花。你还好吗，我挣扎着问，没有声音。我大喊，风吞了一切。
　　她就这样看着我，抬手摩挲着自己的指节，终于她开了口，她说：“谢谢你，姐姐。”
　　一个占了鹊巢的鸠，凭什么受她的谢谢。
　　我曾经对她说，我想活下去，她说：“好，我的命是姐姐的。” 一次又一次，我告诉她，她可以更好，她只是笑，她说：“姐姐会比我做得更好。”
　　我陪她度过夜，也是她陪我渡过的劫。左手中指第三根指骨，是我和她约定唤醒我的地方。
　　零碎的记忆破土而出，招摇，招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她已离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