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白色蝴蝶撞上我的左眼镜框》微迹

132、信件番外（一）

　　5信件番外（一）

　　在神圣之都时，宋为妍曾经问过克洛斯，艾兰赫斯会不会因为什么人而失控发疯。
　　当时，克洛斯的回答是，不会。

　　在大魔法师的印象和认知里，艾兰赫斯从来都是最冷静理智的人，尤其是在他逐渐掌控各个领地的实控权之后，那些过去习惯倚老卖老的贵族，在他面前有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算是克洛斯自己，也始终谨记作为下属的谨慎与忠诚，不敢逾越。

　　直到那一年，亲眼目睹艾兰赫斯在与人类同盟的例行会议上刻意为难对方时，克洛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艾兰赫斯的失常。

　　“自从夜月之战结束，坠夜之城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无主之地，由人类同盟分而治之，”艾兰赫斯冷漠的眼神连半分都没有落在对面的人类同盟使者身上，“东城更是早已废弃，如今你们想重建部分旧址，靠近迷思山脉东侧？”

　　艾兰赫斯冷笑：“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殿下，过了。”克洛斯小声地提醒他。

　　这样近乎威胁的话，与他们这些年来，和人类同盟友好合作的形象不符。

　　会议室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直到丝柏凌推门而入。

　　克洛斯分明看见，艾兰赫斯那一瞬间有过希冀，但是又瞬间失望的眼神。

　　“抱歉，各位，我来迟了，”丝柏凌匆忙入席，“金百莉城主身体不适，今日会议，就暂时先由我代为参与。”

　　人类同盟的使者悄悄将方才的话题提案递到丝柏凌眼前。

　　丝柏凌扫了一眼，脸色微变。
　　她才刚提起话头，艾兰赫斯就毫不留情地表示：“此事没有任何商议的余地，人类同盟要是擅自靠近迷思山脉，就是宣战。”

　　这话甚至比刚才更严重了。
　　会议室里的众人已经开始面面相觑、焦虑不安了。

　　丝柏凌连忙解释：“艾兰赫斯殿下，这件事是误会，坠夜之城东城已废，重建之事已经否决，我风雾之城可以担保，人类同盟绝没有进犯他人领地之意。”

　　艾兰赫斯不紧不慢地反问：“是吗？”
　　依旧冰冷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喜怒。

　　克洛斯也不明白，为何殿下今日如此刻意为难人类同盟。

　　直到他听见，艾兰赫斯对丝柏凌说：“既然如此，让你们的同盟军指挥者魔法师来和我谈，听说，她已经许久没有对外露面了，她如今在哪里？”

　　丝柏凌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苍白了。

　　艾兰赫斯问宋为妍在哪里。
　　他难道会不知道吗？
　　还是说，明明知道，却还是要问，因为不能相信，也不愿接受。

　　丝柏凌沉默。

　　当年，是她亲手把伯劳送到神圣之都，送到艾兰赫斯手上的。

　　在那之前，宋为妍将手上的军务和其他事务，陆陆续续地交到了她和其他人手中，然后就说，她打算带着伯劳出去几天，四处走走看看，休息几年。

　　丝柏凌当时隐约觉得不太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宋为妍只说，不一定。

　　结果后来，伯劳自己回来了。

　　无色鸟在风雾之城大闹了一场，没日没夜地绕着风雾之城上空盘旋，长鸣，声音格外凄厉哀婉，仿佛在寻找什么。

　　丝柏凌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它骗下来，然后发现，它的脖子上缠着一封信。
　　那上面是宋为妍留给她的几句话，说自己要临时离开一段时间，让丝柏凌带伯劳去神圣之都，将它暂时托付给神圣一族的艾兰赫斯。

　　丝柏凌一开始没有多想，或者说，她下意识选择不去多想，毕竟，神圣一族确实更擅长照顾无色鸟，伯劳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劲，让它继续留在风雾之城，说不准会带来什么麻烦。

　　直到又过了几年，宋为妍依旧没有回来的时候，丝柏凌才突然感觉到，事情好像不对。
　　她不敢置信，反复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服自己，不会的。

　　“今日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眼看局面有失控的风险，克洛斯冒着惹怒艾兰赫斯的风险，自作主张，叫停会议。

　　好在艾兰赫斯并未阻止。

　　丝柏凌见状，也打算告辞离开。
　　艾兰赫斯单单拦住了她，直到其他人都散了，才问：“她就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没记错的话，她的无色鸟，可还在神圣之都。”

　　当年，宋为妍留给丝柏凌的信上说过，托付神圣一族照料无色鸟，但没有提及归期。
　　艾兰赫斯后来还来风雾之城拜访过金百莉城主，丝柏凌就跟在他们身边，亲耳听到，艾兰赫斯向金百莉提议，对外宣称，宋为妍隐居休养，以此解释她迟迟不再在外人面前出现的原因。

　　也就是在那一刻，丝柏凌隐约明白了什么。

　　金百莉最终同意了艾兰赫斯的提议。
　　“殿下是不是知道什么？”

　　艾兰赫斯没有正面回答金百莉的疑问：“无色鸟只会为主人的离去而悲鸣。”

　　丝柏凌心中一凛，眼疾手快地扶住金百莉。

　　金百莉恰到好处地靠着丝柏凌的手臂作为支撑，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态，试探道：“那么，神圣一族与人类同盟的合作，可还有需要调整之处？”

　　“一如既往即可。”艾兰赫斯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可是今日，艾兰赫斯却在会议上如此作为，仅仅是因为坠夜之城这件小小的误会吗？

　　丝柏凌很为难：“风雾之城并无消息。艾兰赫斯殿下，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就没有留下别的什么东西？”艾兰赫斯看上去很失望，但仍然不肯放弃。
　　当他发现，人类同盟之中，关于她的痕迹也在逐渐淡化，甚至消失时，迟来的失落感完全控制住了他。

　　等再过个几十年，等到这些和她有关的人也都一一离去，那她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到时候，他连自欺欺人的幻想都没有地方可以留存。

　　艾兰赫斯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狂风暴雨般的疯狂念头，他还有太多时间，神圣一族的岁月还那么漫长，他必须给自己找点念想，找点别的事情，仅仅是看着那只郁郁寡欢的无色鸟，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丝柏凌本来想说没有，但是却突然间迟疑起来：“本来应该是没有的，但是，殿下这样问……”

　　半日之后，风雾之城。
　　丝柏凌火急火燎地冲到柯利福面前，问他：“你姐姐柯伊芙琳在哪里？”

　　柯利福一头雾水：“我姐姐？现在这个时间，不是在家里的话，就是在店里啊，她最近生意忙得很，我都没怎么见她，你找她做什么？做新衣服啊？哎不是——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啊——”

　　柯利福眼看着丝柏凌一眨眼连人影都不见了，自己站在原地半天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找到柯伊芙琳，丝柏凌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没头没尾地问：“信……有没有信？当年和安雅魔法师的吊唁信一起寄回来的那封？！”

　　柯伊芙琳被她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有这封信？”

　　当年，宋为妍寄到柯伊芙琳手中的那封信，被包裹在一个厚而大的信封里，里面分别有好几封另外密封好的信。
　　第一封是给柯伊芙琳的，请她转交其余信件，可是，却没有说需要转交的收信人是谁。

　　信封上面有特殊的符文，无法打开。
　　宋为妍留给柯伊芙琳的信上说，等时间到了，收信的人自然会出现。

　　而现在，那个人出现了。
　　干净的信封上，黑色的字迹缓缓出现，每一封信上，都写着一模一样的收信人。
　　艾兰赫斯收。

　　丝柏凌将信件转交给艾兰赫斯时，看见了他那复杂的神色。
　　她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就好像，他明明早就已经知道，某些事情一定会发生，但是当它发生时，他依然无法平静地面对。

　　艾兰赫斯将与人类同盟的剩余会议交给克洛斯，然后就带着那些信件直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