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那边》寒山转苍蓝

2、以后我罩着你！

　　蒋余淮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她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插着输液管。蒋余淮已经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低血糖发作，晕倒在了公交站。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双手用力撑起身体，急切地环顾四周，在看到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时，她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她吃力地下了床，顾不得穿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去拿背包，接着她慌乱地打开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骨碌全倒在桌面上。“幸好身份证没丢，银行卡也还在。”蒋余淮在心中默默地嘀咕着。
　　“吱呀”，病房门被人推开。蒋余淮胡乱将桌上的东西全部塞入背包，随后紧紧地抱着背包，警惕地看着来人。来的是一位身材肥硕的护士，看起来年事已高。蒋余淮就这样光着脚站在病床边，眼睛紧盯着护士。“哎呦，小姑娘，快回床上躺着！”护士急切地说。蒋余淮听完，像只兔子一样，乖乖地回到床上坐着，但手中依然攥着背包。
　　“姑娘啊，低血糖晕倒可不是闹着玩的，咱要好好地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护士走到病床边，随手倒了杯水递给了蒋余淮。
　　“你的低血糖已经很严重了，要注意休息，要不是昨晚一位小姑娘把你送过来，你……唉，不说了。”蒋余淮接过水杯，猛的灌了几口水，但喝的太急，忍不住咳嗽起来。
　　“慢点喝。小姑娘，你的父母呢？”
　　“他们去世了。”蒋余淮放下水杯，抬头看着护士。蒋尚在蒋余淮眼里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所以她就当蒋尚去世了。护士阿姨长叹了一口气，在询问完蒋余淮的身体状况后，就离开了病房。蒋余淮坐在床上准备等着输完液就走，但没过一会，她就觉得烦躁，于是就拔掉了针管，迅速穿好鞋，将背包斜挎在肩膀上，扛着行李箱一溜烟就冲出了医院。出了医院，蒋余淮看见了小吃店，现在她只想填饱肚子，索性就买了一份手抓饼。蒋余淮吃完后就坐在行李箱上，拿出手机导航附近的酒店，忽然一条信息提示音响起，蒋余淮点开信息栏，是李叔发来的。
　　“蒋小姐，你现在还好吗？老爷今天把外面的人带回来了，经过我的调查，她肚里的孩子确实不是蒋尚的，这下证据确凿了，我们的计划又近了一步。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蒋余淮迅速编辑了信息，“继续盯着蒋尚，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发完短信后，蒋余淮继续开始导航向酒店走去。
　　北郡市的秋天很冷，凛冽的寒风从酒店窗户里吹进来，吹的窗户吱呀作响，房间里犹如一间冰窖。蒋余淮裹着浴袍从洗手间出来，转头就看见了敞开的窗户，心里暗自咒骂：“大冷天的，上一任房主还喜欢喝西北风？”蒋余淮走到窗前，把窗户关紧后又躺回了床上。蒋余淮拿起手机一看，明天就是去学校报道的时间。她随手把手机放在床上，起身关了灯，随后又躺回了床上。她太想睡个好觉了，但一闭眼，往事又浮现在脑海中。李叔和她一样是一个苦命人，他的儿子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人本来打算结婚，但女方却突然闹起了分手，男方一直不解，为何女友会突然变脸。但有一天，他撞见了女友和蒋尚约会，才知道女友被蒋尚包养了，男方不相信朝夕相处的爱人会为了钱和自己分手，便缠着女友想问清情况，但女方却不愿与他纠缠，于是就落井下石，在蒋尚面前捏造谎言。蒋尚用各种手段，逼得李叔儿子情绪崩溃，最后在家中自缢，那女的不久也被蒋尚抛弃了。蒋余淮第一次见李叔是在她十四岁时，李叔邀请她一起报复蒋尚，两人不谋而合开始制定计划。李叔通过人脉在蒋家找到了一份园丁的工作，平常负责调查和监视蒋尚，而蒋余淮则准备下一步计划。这三年间，蒋余淮也掌握了蒋尚杀人的证据，虽然蒋尚用钱封住了受害人家属的嘴，但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蒋余淮恨不得马上揭穿他的丑恶嘴脸，可是哪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蒋余淮要让他声败名裂，被万人唾弃。想到这里，蒋余淮不免心生激动。
　　今天就是新学期报道的日子，蒋余淮早早就起来了，办完退房手续后就匆匆赶到学校门口。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但是校门口依旧人满为患。蒋余淮努力地在人群中挪动，费了好大劲才从人流中挣脱，跑到了通往宿舍楼的小路上。此时的蒋余淮满头大汗，行李箱的车轮也在这时断裂，已经无法使用。蒋余淮看着破损的行李箱，忍不住踹了一脚路旁的树干，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但很快就被门卫大爷大声制止了，并被痛骂了一顿。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大声指责，换谁都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蒋余淮道完歉后，转头就开始研究以后该怎么嬉耍一下这位门卫大爷，对于蒋余淮来说，只要是谁让她感到不悦了，她以后就必定要报复回去。忽然一阵风吹来，将道路两旁的树叶吹落，空气中弥漫着蝴蝶兰的香气，淡淡的，却又勾起了蒋余淮的回忆。蒋余淮的母亲很喜欢花卉，因此院子里总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蒋母会细心地照料每一朵花，蒋余淮虽然没有母亲那般心灵手巧，却也会跟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浇灌每一株花朵，这也是蒋余淮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快乐来源。但自从蒋母去世后，蒋余淮便将院子里的所有花都埋了，从此开始厌恶花。
　　思绪拉回现实，蒋余淮汗珠被微风抹去。她看着手中的行李箱拉杆，蒋余淮一使劲将行李箱扛在肩上，继续赶路。到宿舍门口的那一刻，蒋余淮听到了门内传出的议论声：“你知道吗？咱们宿舍今天要来一个人，好像是转校来的，希望这次来的不要是个乡巴佬啊。”“不会吧，高二了还转校？不会是学渣吧，在原来的学校混不好了，就转到我们学校了。上次和我们班的那个孤儿一个宿舍，我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幸好她申请换宿舍，要不然我就要疯了。”“可别说了，她现在应该是一个人住吧……”砰地一声，生锈的铁门被蒋余淮不合时宜地打开了，刚才的讨论声瞬间戛然而止，只留下蒋余淮的脚步声。蒋余淮先是走到刚才议论的两人面前，盯着两人说：“我并不想和你们有任何瓜葛，但是你们在背后议论我的时候最好小声点，不然我什么时候出现在你们面前把你们都揍一顿就不好说了，还有一点就是请你们让开。”两人也没想到蒋余淮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能将堆在过道的行李移到自己的床边。另外一个舍友也忙转头收拾东西。蒋余淮非常讨厌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他们的声音在她来说就像是火车启动时的嗡嗡声，话语就像是带着刺的荆棘藤，用力地勒着弱者的脖子，让他们无法呼吸或是求救。而弱者就像是一艘破败不堪的小船，总会沉溺在造谣声中，永远无法挣脱湖底的淤泥。
　　蒋余淮的床位在宿舍最里面，这让蒋余淮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蒋余淮的东西很少，很快就收拾完了。也在这时，铃声响起，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到了去教室报道的时间，刚刚还在说闲话的三人立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蒋余淮则慢悠悠地走向教学楼。路上她拿出手机和耳机，放了一首自己喜欢的纯音乐。回想自己这些天的遭遇，蒋余淮认为新的学校或许会带来新的生活，但她的舍友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善茬。想到这，蒋余淮在心中开始暗暗发誓，只要她们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保证不会再和舍友打架。
　　“高二一班……，在这。”蒋余淮走进了教室，人来的不是很多，但他们都围在一起，分享着暑假的乐趣，时不时的大笑出声，但看见蒋余淮走进来后，教室里瞬间就安静了，大家都盯着这位陌生的面孔。蒋余淮不习惯别人一直盯着她，就扯着嗓子大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啊。”说完这句话，大家都诧异地收回了目光。蒋余淮开始寻找座位，她本打算坐在教室后面，但后面的座位基本上都有人了，忽然，她眼神瞟到了一个坐在第一排的女生，从蒋余淮进来到现在，她头都没有抬起来，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写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除此之外蒋余淮发现她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是那么安静，心无旁骛地写着习题，就好像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她身上的校服有些泛白，戴着一副黑色的方形眼镜，扎着低马尾，俨然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蒋余淮才不愿意和别人做同桌，但更不愿意和那些聒噪的人成为同桌，没办法，她只好把书包放在那位“三好学生”旁边，然后趴在桌子上，闭眼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这时蒋余淮感到了一阵灼热的视线，原本安静的人群顿时又炸开了锅，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蒋余淮关闭音乐才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我的天啊，诶，快看，那个穷鬼有同桌了。”“谁敢和那个孤儿坐在一起，我猜不过一周，那女的就会忍不住换同桌。”“那女的拽什么拽，看起来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我敢说，穷鬼陪混混，绝配啊。”班上的男男女女都谈论着蒋余淮和她的新同桌，蒋余淮的脾气瞬间就被点爆了。她把耳机收回书桌，狠狠地踢了一脚书桌，然后起身大步走到后排那群男生面前。“我招你惹你了，这么看不惯我，敢不敢现在和我出去打一架。”那群男生也是没想到这位转校生脾气这么暴躁，瞬间就跟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忙给蒋余淮道歉。就在蒋余淮和那群男生对峙时，她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转头一看，是她的新同桌。她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但蒋余淮回头和她对视上后，她又怯生生的转过头去，她似乎很害怕蒋余淮。
　　“你们在干什么？快回到座位上。”班主任来了，是一位中年妇女。她吼了一声，全班都回到了座位，蒋余淮才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座位上。“今天刚开学你们就这么欺负新同学，是不是想要造反，今天就这样，以后是不是要把我也赶出去？”班里的同学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认真反省，但是个个都低下头偷笑呢。蒋余淮内心也真心喜欢这位老师的说话方式，她想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了。接着班主任自顾自地介绍着蒋余淮，然后开始给高二的同学们“灌鸡汤”。蒋余淮当然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低着头默默地戴上耳机，仿佛音乐会带走一切的喧嚣，抚平内心的伤痛。
　　“同学……”蒋余淮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便慢慢地睁开双眼，刚好对上了班主任的眼睛，顿时她被吓得够呛，连忙摘下耳机胡乱地塞进桌箱。“你好大的胆子，开学第一天就敢当着我的面听音乐睡觉，别以为你是刚转来的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这场闹剧最后以蒋余淮上交手机和耳机结束。下课期间，蒋余淮想着该怎么拿回自己的手机，蒋余淮也没想到自己会乖乖地交出手机，但在那位班主任面前，她懦弱的就像是一只小鸡雏。就在蒋余淮在苦思冥想的时候，是一声娇弱的女声打破了宁静。“班主任刘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蒋余淮抬起头，看到说话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坐在她身边的同桌。蒋余淮嗯了一声，随后来到了刘老师面前。“余淮啊，你今天第一次来，我就不责罚你了，把手机拿回去吧。还有一件事老师想拜托你。”蒋余淮拿到手机准备回教室的脚步顿了顿。“您说。”刘老师摘下眼镜，心平气和地对蒋余淮说：“老师希望你能够在班上多多照顾你的同桌，班上的情况老师都清楚，你同桌聪明但不喜欢和人交流，经常被同学欺负。为了照顾她，我才不得不让她一个人坐，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好朋友，相互帮助。余淮同学你能答应老师的这个请求吗？”蒋余淮愣了一瞬，但没一会就如捣蒜般点头。蒋余淮走出办公室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答应，或许她是出于帮助弱者才答应的吧，毕竟她也像一只老鼠一般活着。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在母亲离世后，她被房东赶出了房子，无处可去的她只能睡在桥洞下，在寒风中披着单薄的衣服瑟瑟发抖，这一刻她更加确定了保护她的同桌的决心。回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蒋余淮看见她的同桌依旧在写习题，心中的正义感又爆发了，一上头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用自己最好看的字写了一句话“以后我罩着你”。然后猛地起身，把纸张啪的一声放在同桌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