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还》祾戈

2、第二章

　　优秀的打工人努力的为了美好明天出卖灵魂的时候，年轻的下一代还在校园里演绎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窒息小言情桥段。
　　Z大
　　“沈音，我挺喜欢你的，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留着板寸的男生一脸的誓死如归，言语间还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沈音扶额叹息，自己母胎单身至今，到现在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虽然那些少女心事和年少慕艾早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也逐渐从心头淡去，可是没见过猪肉她也见过猪跑啊。
　　就算是演戏，演员也不能这么不敬业的吧，看着对面一脸坚毅的男生她只觉得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目送他扛枪去前线。
　　沈音不由得回想了一下是什么造成了今天这尴尬的一幕的，事情还要追溯到前几天——一个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晚上。
　　但这晚的陈家并不如这座城市表现出来的这般寂静，装修讲究的客厅中有一场冲突正在发生，且愈演愈烈。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去当警察，习语可以，哥可以去，我凭什么不可以，就因为我是女孩儿吗？你们这是性别歧视。”陈家的客厅里，沈音试图用音量在表示着对父母干扰她决定的抗议。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陈父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只是一个对于自己孩子未来的建议，你可以选择不听甚至是表现出排斥，这是你自己的人生，谁也不能替你过。关于你人生的决定父母给你的意见只是我们根据自己这么多年经验给你的参考，最后的决定谁也不能帮你做，我在这个方面也不想过多干涉你，你妈和你说这些也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过的太苦了，不是说女生不好，只是这个工作对于女性来说确实没有那么友好，你也没必要说的那么上纲上线，扯什么性别对立，与我们而言这只是对自己孩子的关心。”
　　他有些生气，但还是强迫自己将声音变得温和下来：“音音，你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去做你想做的就好。”旁边陈母默默地擦着眼泪，陈父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捏着的书，走过去拍了拍沈洁的肩膀，拉着她的胳膊一起回了卧室。
　　“她是个好孩子，可是我真的心疼她，这条路太苦了，呜。”沈洁捂着嘴拼命压抑着呜咽声。
　　陈父沉默了几秒，搂住坐在床上的沈洁，“再苦，也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都到我们这个岁数了，也该认命了。年轻的时候有股闯劲，总归不是坏事，这才像你啊！”
　　想到年轻时候英姿飒爽的妻子，陈父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与怀念，他打趣道：“你年轻的时候，不也这么倔吗？”
　　沈洁渐渐平静了下来：“可能是安稳了太多年了吧，当时的心情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她缓缓靠在陈父的肩头，细细的将自己的心事一一道出。
　　“说起来，我年轻时候刚当上警察的时候确实挺骄傲，你不知道当时农村出来一个正经警校毕业的警察是多荣耀的一件事，我们那个不大的小村子里那两年里出了我和习哥两个人，当时整个县城都炸了锅，可那时谁能想到以后？我挺想不明白的，那么鲜活的一条人命只配当做茶余饭后的新鲜谈资，当时我觉得他们太过冷漠，可后来一年又一年，当时报道习哥的电视台现在播的都是某个搔首弄姿的小花旦矫揉造作的所谓大制作了，虽然这两年还有关于习哥事迹的采访，但有几个人放在心上过？不过就是一个故事里的陌生人罢了。”
　　“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我恨的是竟然也只有当年大柳树下八卦的那拨人至今还对他念念不忘。”
　　“陈哥，你说这世道，多讽刺。我亲眼看着婶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当年习哥走后一批批的记者一遍又一遍地撕开婶的伤疤，看着婶老家的灯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再也没有灭过，她说……她说怕习哥想家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可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世界无声无息的就好像把有关这个人的所有都抹去了？他们现在报道的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习哥，那只是一张套在谁脸上都可以的一张面具！我真的怕，陈哥。这两年我逐渐也开始忘记一些事了，已经有那么多人都忘记了，我好怕如果我也忘了，这世间就又多忘记了他一分。”沈洁抽噎着，眼泪浸透了陈父的上衣。
　　“咱们儿子已经走上了那条路，所以我自私的想要留住女儿，我千娇万宠出来的小公主，要去面对这世间最凶残的那一批人，我这做妈妈的只要一想到有失去他们任何一个的可能，都觉得挖心剖腹不过如此，我如其他母亲一样带他们来到这红尘中，便也像每一个普通妈妈一样希望他们看到眼中的都是这世间的极致美好，可是我又不甘就这样折断他们的羽翼，将他们死死护在我们两个的翅膀下面，像温室里的花朵，娇贵又脆弱。而且如果我这最亲近的人都对他们否定，那他们这一生还怎么走？陈哥，道理我都懂，可我心里真的好疼啊。”陈母最后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埋在陈父怀里的身体微微发抖。
　　谁都曾年少过，而这世间人群熙攘，芸芸众生之中便只是视线移开了一瞬，再转过头去，却是另一季的花开了。
　　只是就算这样也不忍心耽搁了一季花期啊，人生短短数十载，就这样且看且行吧。

　　卧室外，陈宁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家门，机械的换着鞋，就听到沈音在客厅里大呼小叫：“哥，你回来啦！”
　　陈宁猛一抬头抬头就看到茶几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糖纸，此时的沈音正将罪恶的小手伸向果盘里的最后一颗。
　　“沈音，你吃这么多糖，牙不想要了？”
　　“哥，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说过的吗？我曾经看过一篇小说，有句话写的挺深刻的：一个人的心太苦了，就多吃点糖吧，总要给自己的人生一点奔头。我就想着试试，万一尝得甜味多了，人生真的就变得甜蜜顺遂了呢？”
　　“少看点小说，都是骗人的，看多了影响智商。”习语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唉，你这人，怪不得你二十五了还母胎单身，就你这样的单到三十都是老天开眼……”
　　没有精力应付经历充沛的大学生，陈宁绕过沈音大步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后沈音还在不停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什么“吃糖谬论”，肯定是假的，不然小时候的习语那么甜，怎么还会经历那么苦的事。

　　另一边习语一边走一边抛着手上的钥匙，或许深夜总会在潜印象里给人一种叫做孤独的恐惧，可能有那么一刻，习语切切实实的有了那种这世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感觉，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消化掉，隐匿于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楼道中的声控感应灯随着脚步声的逐渐向上一层又一层的亮起，习语打开门，室内一片漆黑，他突然想退回到楼道中，却发现楼道中的灯也因为自己长时间的没有动作熄灭了，一片黑暗中只有他手中的手机还在发散着微弱的光。
　　无奈的撇了撇嘴，习语随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只见吊灯忽闪了几下后突然灭了下去，他才猛地回忆起原来客厅里灯坏了，前两天晚上都在值班忘记了修。
　　他突然觉得有一丝的疲惫，身上的力气一瞬间仿佛被抽去，于是他直接摊在客厅的沙发上，第二天迷迷糊糊被闹铃叫醒之后才后知后觉原来他昨晚就这样直接睡了过去。
　　那一刻，他才恍然，原来这世间，他果然孑然一身。

　　在那晚的争执之后沈音躲了她父母好几天，生怕被逮到又给她讲什么大道理，直到最后以陈父为代表将他们的想法明明白白的摆开在沈音的面前。
　　“……我和你妈妈的想法就是这样的，但是还是那句话，人生是你自己的，只要守住法律和道德的底线，选择权总是在你自己的手上的。”
　　仿佛是为了使这次的谈话显得更正式，陈父特意将自己一年只在几个重大场合才穿的正装也套上了。
　　“但是，既然是成年人之间的交流，我希望你也可以给我和你的妈妈一些尊重。有些事情不是大喊大叫就可以解决的。你愿意和我们分享你的真实想法，这很好，我很感谢，也很高兴，但抛开我们女儿这个身份，沈音，你是个成年人了，我希望你有稳定的情绪和清晰的思路。”陈父很认真的点了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不用再躲着我和你妈了，你妈看着你一天天鬼鬼祟祟的样子操心的不得了。”
　　说完陈父捞起身前的咖啡一饮而尽，眉头皱了皱，这玩意儿真苦，这些年轻人怎么就爱喝这些东西。
　　沈音到底还是将陈父的话听进去了，如何将单方面认定的僵化关系盘活这个问题还是困扰了她很久，最后还是她的发小路北先生进言献策才使这个事件有了个圆满的收尾。
　　但沈音也因为这个不经意间欠下的人情，站在了这个尴尬的对手戏戏台上，给一个不熟悉没交集的看客进行表演，还得随时忍受着对面不敬业的男主演的场内干扰。

作者有话说

　　由来好梦容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