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七. 人类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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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费都，继续开！按照路线，别停！”
耳麦传来急促且伴随着狂风与烈火在空气中摩擦的爆鸣，拉达曼迪斯的高呵被狂风撕碎在空中，整个车身都在熊熊燃起、节节攀升的火焰中颤抖，金属零件由之前的咯吱作响变成一片片的、难以断绝的卡合声，机械故障却持续高速运转的摩擦声，所有声音一同挤进窄小的，刚被炸开的拉达曼迪斯一侧的越野车窗内，溅射的火星与玻璃碎片直向车内众人袭去，幸亏拉达曼迪斯眼疾手快，用放在手边的背包挡住窗，才不至于让玻璃碎片袭击了掌控方向盘的西路费都。
这座拥居百万丧尸的城市还在继续被点燃，尸群潮涌一般的行动让越野车的行进逐渐困难，或者换句话说，那些丧尸不是朝着他们的方向在行进，而是有规律地向市中心聚集。即便如此，车轮与车底卷入的血肉也已经够多了，队伍中有人从昏暗的车厢往外望，依然是密密麻麻的尸群，而火焰还在接二连三被引爆，那个本奔跑在越野车周围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拉达曼迪斯，现在怎么办？”
西路费都觉得方向盘都快被他甩出去了，他手心额头全是止不住渗出的汗液，座驾本身并不算良好的状态加剧了他操纵车身的难度，他后面的巴连达因心与抓紧座椅后背的手几乎连接在一起，随车身上下颠簸而要从身体中跃出分离，捏水带一样把全身的汗液都捏在掌心。他身边的奎因却努力想要往外望，“拉达曼迪斯……这些丧尸太多了。”他苍白着脸向车内人宣告了这个不好的消息，而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巴连达因咬着跟车身一同呜咽颤抖的牙根：
“但我们这条道路已经是相对而言丧尸最少的了！”
确实如此，与数以万计洪流一般向市中心移动的丧尸潮流相比，他们这条从居民区穿行的“小路”上区区百只丧尸还相对让人放松。拉达曼迪斯稍微松了口气，但他的心仍然没有彻底放下，他的哥哥特意嘱咐这次可能将付出六个人性命的行动路线绝不能有丝毫偏移，使用定位器绕行市中心，但不能走过于偏僻的小路，只有一条早被米诺斯清理过一轮的从位于东部的大学城附属工业区直达东南大学的公路适合通行。
以及一条特地被加粗加红的警示：
尽快远离北部工业区！千万不要去市中心！
他们一行六人，除了拉达曼迪斯上个假期来过卫城寻找米诺斯，就只有西路费都是土生土长的卫城人，还是个预备赛车手，这也是拉达曼迪斯要求他开车的缘故。只是，经跨海大桥后，只有一条足够越野车通过的，直接与卫城北部工业区相连、直通市中心的主要公路干线，既然要远离北部工业区，却必须开上这条道路。西路费都不着痕迹把手掌放在裤子上擦了擦，又抓紧拿回握稳方向盘，他心里实在对拉达曼迪斯莫名其妙的计划有些不解，但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把车开得够快了，而虽然没有再在后视镜看到那个莫名的、瘦弱的却如疾风一般的身影，他依然没有放下心。
就在西路费都还在想要不要告诉拉达曼迪斯他们就在北部工业区往市中心的大路上穿行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堵住他的全部想法。显然道路外开阔却满是断壁残垣的景象引起了拉达曼迪斯的警觉，他几乎快跳起来，为方才还算规整，可一到车行至大道尽头便一片片变得狼藉的街景，那些砖瓦散乱，管道尽数被拆卸，不像是遭受地震或者爆炸之类的造成。
身为业余拳击手的拉达曼迪斯对此尤为敏感，不是自然灾害或者炸弹类恐怖袭击，那就只有人为造成这些不自然的破坏。
再想起来，一路过来这些废弃的管道尤其多，且有着随地丢弃的工具。地上管道系统算是卫城工业体系中引以为傲的一部分，可经历丧尸爆发，为何这些废弃管道和工具丢弃在一处？他想想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然而下一刻巴连达因惊骇的叫声印证了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事实：
“天哪，你们看，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或该说那是什么吗？
整辆车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整辆车身一偏，以一个差点侧翻的角度拐出大路，车前杠最后撞飞一堆废弃建筑物后脱落，西路费都心有余悸，手上却毫不停歇，将方向盘急速打转，向远离市中心与工业园区的方向飞奔。
他透过后视镜分明看到使拉达曼迪斯和巴连达因都惊骇的、突然出现的、嫌弃巨浪差点将整辆车身震翻的骇物：一头在月夜与火光下的巨物冲破建筑物，头也不回直直从刚才他们行驶的道路撞去。西路费都只觉双手发麻到跟植物一样毫无痛觉，死控住方向盘才能奇迹般没导致翻车。
与之同时他感觉脸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再做不出任何表情，更鼓不起勇气去看除前方以外任何地方，在那之前他看到巴连达因半个身子都快斜出座位，死死盯住窗外，如果可以他希望巴连达因能过来帮他捂住耳朵，不听那不可理解之巨物撞开火桶或者建筑物发出的坍塌与火焰爆鸣之声，每一声都在加速他们的死亡。但更为奇迹的是车没翻，路上的丧尸也一直没见数量增长。
伴随整座城市与火焰共发出哀鸣，拉达曼迪斯随身携带的GPS定位器从刚开始就在急速嗡鸣震动，但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没人理它；它像是逼急了一样忽然发出刺耳的警笛一般的鸣叫，调频独特的噪声隐晦响起，电波与今夜一同缭乱耳语与视线，霎时，同一切随另外一个身影的出现共同噤声：
哥，拉达曼迪斯喉咙中滚下无声的一个字样，他现在忽然明白为何那个丧尸貌似冲他们而来，却并未跟随他们哪怕一段，否则他们早该葬身车中；他看到一片片应该是由自己那个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异的哥哥制造出来的火海吸引了大量的丧尸朝它奔赴，不，这已经够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就连那个根本不该出现在他们常理之中的东西向哥哥狂奔而去。现在他们的距离已经能够清晰看到一些城市的轮廓，市中心的百层高楼外玻璃映射层层火光，而更多建筑与丧尸隐藏在玻璃反射不到的阴影之中。他们真正变成绝命的囚徒在城市中奔逃，除非眼前便没有更为惊骇的东西。
他看到的确实是数条丧尸较为稀少的，继续向东南飙车的道，但他的眼睛已移不开那两道纠斗的身影：他看到被火映照成橘红色的飘扬的白色长发在一栋栋倒塌或即将倒塌的建筑物中闪烁，看到白发的主人灵活吊在一条条单薄的电线之上。
他也彻底看清了那巨物的真容：一身骇人的野兽一般的，在火光下呈现紫色的肌肉，极具破坏力的巨熊一般的上身，尖锐的某种外骨骼从脊上穿破身体长出；那张面孔已经说不上是人还是猿猴了，总之它像是野兽、猿猴与人的结合体，这个结合体正伸出黑色的爪——他曾经在米诺斯手上见过——抓向那白色人影，似乎被彻底激怒，冲动异常。一声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任何动物的叫声从它嘴中发出，响彻这个被怒火点燃了的夜晚，也将某经过频道传出的声音模糊：
“谨……致敬……世界……”
与那双爪共同落下的是拉达曼迪斯等人漏了一节拍跳动的心脏，白色人影的主人几乎被那巨掌覆盖，毫无生还可能。
“……人类……呼唤……政府……失控……”
突然，他们看见那双拥有毁灭性力量的双爪明显凝滞一瞬，随后有什么东西随破碎的建筑残片一同飞出，同时几道细细的、闪光的丝线状物体被拉起，在火下闪烁着寒光，距离太远，无法确认那是什么，但幸存的人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姿势从巨型怪物腋下钻出，同时毫不犹豫继续朝某个特定方向奔去——是了，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往那个方向或者说市中心的方向闪现，虽不明缘由，但拉达曼迪斯确实是清清楚楚看到。
“幸存……通讯……内海……尚有生机……”
“拉达曼迪斯！有人说话！”
一直未说话的卡戎厉声提醒，他们终于将目光放到拉达曼迪斯左上方口袋里不停发出不正常的红外灯光的通讯器上。他们将它拿起，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终于在外面两头怪物的交战中被听清。
“很遗憾宣布，卫城的东南片区另有幸存者的几率仅为0.3%，不排除许多幸运者在这场浩劫中无法联系外界而最终没有获得救援的可能。”
这声音很陌生，就和外面的战斗一样陌生。拉达曼迪斯还是忍不住看向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战斗，他开始在巨人身上寻找到一些留着发黑不明液体的伤口，以异常整齐的线状切口横七竖八分布，看上去就像什么东西被勒入肉中。
“尽管如此，坐标（35.47°N，13.68°E），我仍然希望尽可能接收前来求助的受难者。”
“电塔！那是阿克波罗大电塔！”西路费都忽然喊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座城市的供电早和它的市民被毁灭了，一个月前米诺斯这样告诉他，可现在一个卫城人却信誓凿凿告诉他那两个东西在向电塔靠近，尤其是他们的收音设备在此前就以收到如此诡异的通讯的情况下。
有人在使用那座电塔，而那个巨人丧尸看上去就要往那撞！
不，一些事实是难以被相信的，更不要说另一件极为诡异的事实会发生。他们终于看到为什么一路走来的丧尸会如此少，追赶他们的丧尸不过区区一百不到，他们看到更多的尸群洪流汇聚在那发射奇怪信号与传递讯息的电塔之下，又被巨人丧尸牛一样的冲撞击散，一时让拉达曼迪斯竟觉得这些丧尸在帮他的哥哥阻挡那怪物，这是可能的吗？不知道！但好像确确实实那么发生了！
“如果还有我的同胞能听到，我希望向你传达——”
“哥！！！”
白色人影那双与巨人相比根本微不足道的黑爪裂入拉达曼迪斯欲眦的眼，九牛一毛般的力量狠狠抓入巨人擒拿他的双臂，那轻易捏碎好几十个人影的力量即将作用在兄长与之相比瘦弱到不堪一击的躯体上，使他不再能自抑喊叫，但更为震撼的一幕很快如闪电一样击破了一切看似虚妄的现实，意想不到的血肉模糊的场面没有发生，反而到来的是从巨人那被深勒的肌肤的闪电火花，还有兄长九死一生之际拼尽一切换来的爪化拳下落到兄长躯体上时一瞬的凝滞。他听见世界久违地宁静了一瞬，随即贯穿所有人耳膜的、颅骨的凄厉叫声响起，众人耳朵一热，十几柱鲜血从耳中流下——他们明明还离得很远！
但是好像是什么炽热的电流将那个巨人点燃了！西路费都已经记不清自己开了多久的车，总之他觉得自己双臂已经脱臼，但依然死死控着车子不侧翻，以一个奇迹的姿势最终冲入还没倒塌的大多数建筑丛中的阴影，从近乎无丧尸的小路，凭借记忆朝希斯拉大学开去。他整个人已经和驾驶座融合了一样，市中心电塔下那场战斗留给众人的最后一幕是巨人身上甚至发出怪异的蓝色电光，它随那电光一同倒下——
“我们的暴雨早已降下预兆，而人类的幸存只是偶然。”
“所幸我们始终呼唤希望与奇迹，就像这场前所未有的生化浩劫以不可阻挡之势在某种程度上像是一场另类的奇迹而到来一样。”
“现在，我谨代表前世界卫生组织，现更名世界卫生联盟，向全体同胞发出通告：”
“我们的时代开始毁灭，末日已然降临，如果我们还有残喘的声音，我们应该铭记这一时刻——”
“距离丧尸生化危机爆发两个月，人类社会已确认全体坍陷，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政府尚在运作。4月5日5:00，卫城将成为灾后两个月内第一座鸣笛默哀的，尚存人类的城市。”
“愿风暴临前，我们尚拥有最后一丝追逐曙光的可能。”
“欢迎前往卫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七. 人类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