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曾经》雵主

30、长歌吟松风，曲尽星河稀

　　以菻虽然思亲心切，但又为了寒假期间能做一点家教，就留在了北京。1月19日，主日礼拜照例。听见外边有上楼的声音，且走到了门口。但等了一阵，没有动静。有谁在门外没有进来。我纳闷中开门。发现一只手在门把手上无力地搭着。一张灰沉沉的脸在上气不接下气。以菻来了。她仍旧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一副久病的样子。在主日礼拜中，以菻不住地咳嗽把椅子搬到离大家远一些坐下来。
　　讲道刚刚结束，彼此问安。反应敏捷地百合看着以菻要晕倒，就把以菻连忙扶住。我们把以菻抬到床上。大家很惊慌，学医背景的百合姊妹为以菻做了急救，说没有事情，我们就放了心。其他人进行小组分享。由我和墨菊守护以菻。

　　在两名弟兄的帮助下，以菻送到了我家。孩子上小学四年级，1月10日一考完试，德翰就把孩子接了回来。本来把我妈妈也接过来。古板的妈妈不想来北京，只好做个孤独的老人。第二天，我没有上班，请了假，在家里远程办公，陪着以菻。
　　上午，牧师亲自来到我们家看望以菻。以菻刚要勉强起来行礼，被牧师拦住：“你好好休养身体。”
　　牧师关切地询问以菻身体，以菻却微笑着说没什么，不必担心。
　　牧师便严肃对以菻说：“你之所以不愿意马上进行肾脏移植，我知道，你因为经济原因。”
　　“我们属灵的生命关系到我们永恒命运，属□□生命不是非常重要。圣经不是说：叫人活着的乃是灵，□□是无意义的？主还说：爱惜自己生命的必然丧失生命，丧失生命的反而得到生命。反正，主给了我永生，”以菻的灵性非常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的，属灵生命比起□□生命重要很多，但是主的确给你永生。主还给了你什么？”
　　以菻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一潭清澈池水的大眼睛上扑朔，
　　“主还给了我们大使命，传福音的大使命。主还要大大使用你。所以，你还是要爱惜身体。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而爱惜身体，而是为了主爱惜身体。关于钱，我们好好祷告，主必然会为我们开路。”
　　“可是，许老师要给我捐献肾脏，我不想因为自己治病而连累他。他做科研工作，那么累，需要有一个好身体。科研工作者每年都有猝死的。”以菻泪如雨下，像春雨中的梨花。
　　牧师拍拍以菻肩膀：“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放弃治疗。外邦人会对信仰有误解。认为基督徒不好好治病，只靠着主。基督徒不能在外邦人眼中那么消极。当然，我们不让外邦人误解，也是为了更多人来认识我们信得福音。对吧？你如果怕许老师受到伤害，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我瞧瞧告诉她，墨菊，百合姊妹，给她床垫的中科院博士XX弟兄也愿意给她捐献肾脏。
　　我事先告诉丈夫，从超市买一只乌鸡，买一些金针菇，好好给以菻补补身子。以菻醒来，告诉我，她还想继续做家教，因为手上的钱，对于巨额外债，真是杯水车薪。我抚摸着她，如同儿时抚摸着家里那只生病的小狗。告诉她，我手上还有50万元钱，可以借给她。到时候她还我。
　　“不”她的倔强劲儿又上来了，坚定地说。
　　“连本带利还不行吗？”我无奈中妥协，希望能够通过肾脏移植，挽留以菻的生命。
　　我实在拗不过她说，要不找一个轻松的挣钱途径。突然，灵光一现，小时候，家附近一个工艺品师傅做工艺品的场景引入眼帘。我兴奋地告诉以菻。脸上闪烁着喜悦的光。
　　以菻还是面色沉郁，需要训练很久啊。
　　我说，小时候，我放了学跟着那个师傅学了很久。时隔20年，那轮廓似乎忘记了。那时候没有手机，没能制作流程的影像资料。我不住地向神祷告，祈求神怜悯以菻。莫名其妙，工艺品的工艺清晰地如同被浪吹去的贝壳，又被浪吹回来，浮现在眼前。21日早上，我告诉以菻在家好好休养，就到了古文化街。快过年了，很多店打烊了。感谢神，还是有一家店卖手工艺品原料。问我要多少，我说100件，那人很惊讶。我没敢说我也做工艺品，微微一笑。以菻真的很聪明，我教了她两天，她就把基本技能学会了。很快跟以菻熟悉了，就像是自己的可爱的小妹妹，一点也像她说的自私，以自我为中心，脾气不好而被舍友、同学们疏远的。我取出2017年吕狐狸送的冬虫夏草（本小说前边提过，吕狐狸给爸爸送礼），犹豫着，这是珍品，价值连城。盒子上落了厚厚的灰。这个珍品原来主人是吕狐狸这个坏东西。用吕狐狸的这么被吕狐狸沾染污秽的东西用在善良的以菻身上，不妥。但是，眼前浮现着以菻憔悴的脸，虚弱到走路都摇晃的身体，不禁心酸。我把冬虫夏草递给以菻，让她补养身体。没有说是冬虫夏草，以菻一定不会收价格不菲的珍品。

　　腊月二十六，从武汉出来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消息插上翅膀一般，传至全国乃至全球。腊月二十九，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这座既有着悠久历史，又有着成熟现代化的城市，瞬间沉睡了。店铺关，物流断，这座世界一流的巨星城市，奔腾不息的血液渐渐流速放缓。我们发愁做好的工艺品卖不出去。以菻望着窗外说，春天回来的，等疫情一过去，我们抓紧时机卖，会卖个好价钱。我看到她嘴角微微的笑意，为清瘦的脸划上了最美的一道风景。只有在确信最终的结局确定的意念中，才会有如此坚不可摧的乐观。
　　就这样，从1月24日，我们一起做工艺品。在人心惶惶的疫情面前，做一点有雅趣的事儿，也是一种情趣。这也许是神带给我们的新的恩典吧。在病毒猛如虎的危难中，让我们投靠祂的翅膀阴下。做的手累了，以菻就写写SCI初稿，把那个实验没有做出来的数据空下来。等回到学校，数据一出来就补上，交给老师修改，快速投稿。
　　以菻在我家的时候总是夜里频繁起夜，每个晚上大约2-3次，最多4次。我很担心她是不是肾病恶化。让她再去检查，但她说等疫情过去再说吧。不敢去医院，万一感染新冠肺炎。她口里这里一说，其实内心中还是害怕自己的病连累到我们。
　　为进一步加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按照党中央、 □□指示要求，根据院主任小组统一部署。鉴于北京市疫情防控形势依旧严峻，现通知全体人员开始正式办公，办公方式为：远程办公，需要返回研究所办公的职工可以向研究所防控办公室提出申请，审批后入所办公（通报主任小组，办公纪律参照应急部疫期办公要求和研究所具体要求。返京人员必须按照北京市疫情防控组要求居家或集中观察14天规定）。由于疫情，学校传达贯彻党中央防控精神，不准学生返校。
　　以菻看到消息，幸好没有回去。
　　在2月1日到2月15日正是国内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每天晚上，以菻在睡前（大约9点半）痛哭流涕地为国家、为无数还没有认识主可怜的灵魂们祷告。为自己的罪祷告，却从来没有未自己的病来祷告。
　　虽然自从1月19日，以菻住在我们家，我每天早上熬八宝粥，晚上熬小米粥。还根据以菻身体状况最佳的膳食。每晚上以菻躺下来时候，给以菻按“涌泉穴”第一补肾穴。以菻总是摇摇头：“没有用的，自从7岁诊断出先天性肾功能不全，爸爸就开始钻研中医，每天按各种穴位，还让我做补肾操，什么小熊八段。”我精心呵护以菻，比照顾一个柔弱的婴儿更加精心。她的身体柔弱的比婴儿还易碎。
　　2月8日，以菻还是感冒了。自从她去年9月末冒着生命危险为妈妈捐献造血干细胞，她的肾病加重。故，这次感冒，她比以前的感冒更加虚弱。她在床上处于半昏迷状态，眼睛半闭着，甚至咳嗽咳不出来，呼吸也很吃力。高烧到39℃，我不敢给她喂退烧药。因为，退烧药中一些成分会加重肾脏负担。
　　她会不会也被感染新冠肺炎了？不会的！由于自从1月19日在教会晕倒，一直没有下过楼，排除了患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可能。因为一般西药都有损于肾脏，对于她有生命危险。由于我早有准备，家里事先预备了各种医疗小器械、耗材。我还在机关当公务员清闲的时候也利用业余时间学中医，会针灸，会拔罐。我到药店买了草药给以菻煎熬，还买了现成的中医汤剂灌进输液瓶子里，给以菻进行静脉注射。
　　以菻在半昏迷中，尽管屋里有暖气，盖了两层棉被，下边一层是石墨烯保暖被，还是浑身发抖。我取出一个保健品，那是教会中一个清华大学的研究石墨烯的博士生杜邦参加去年西安的石墨烯国际创新大会时候，得到的赠品。19日那天，以菻在教会晕倒，杜邦觉得以菻身体太弱了，熬不过寒冬，便送到我家。
　　以菻脸更黑了，嘴唇干裂而青紫，上眼睑的棕黑的晕更加明显，但是，并不让以菻变丑，而是恰到好处地成为眼影。由于她的五官完美符合黄金分割，即使生病易容，她仍具备动人的美貌。她喃喃自语，伸手要抓什么。她动作那么微弱，手每每移动1厘米，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她本来先天性肾功能不全，身体非常差，加上感冒病毒的袭击，更加是雪上加霜。原来她要《圣经》。我非常感动，她病成这样子，唯一挂念的是亲近主。我在床上，她的身边给她读圣经。她虽然意识不清楚，但还是浮现出天使般的喜悦。是的，主的恩典，是我们喜悦的唯一真正来源。在她意识不是很清晰的时候，神的话语依旧如同涓涓细流，流进她的灵魂，滋润着灵魂。
　　在我的精心呵护下，以菻2月9日病情好转。发烧虽然还没退，她咳嗽可以咳出来了。她拿起手机，发现昨天的汇报健康状况是“良好”。（自从2月3日，小区加强防疫，每个住户都需要汇报每日的健康状况。）她一阵咳嗽后，质问我：“觐竹姐，为何不如实汇报呢。”
　　“如果如实汇报，你就得集中隔离。集中隔离的人中也许有带有新冠病毒的，你身体如此差，一旦被传染，性命堪忧。”我感到我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完全站在为她考虑的角度。
　　“觐竹姐，我知道你为了我着想，是善意的。但是在神看来，善意的谎言同样是罪，同样不让神喜欢。我不能让你因为我陷入罪中。”接着以菻又是一阵咳嗽。
　　我感动万分，以菻信主不到一年，灵命如此好。
　　在2月9日健康打卡时候，以菻如实地填写。果然找出麻烦了。2月10日早上，社区工作者拜访，要以菻集中隔离。我拿出以菻的诊断报告，慌忙中解释：“以菻患有先天性肾功能不全，免疫力很差，她万一被传染，难逃劫难，有生命危险。”
　　“那更应该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社区工作者说。
　　“她绝对不会被传染的，因为她一直在我家，一直没有出过门。而且我们一家三口人除了我和丈夫戴着口罩买菜，也没有出过门。”
　　“我们执行上边规定，凡事体温不正常的，要集中隔离观察。” 社区工作者坚守原则。
　　“在家不能隔离观察吗？我还懂一点医学。以菻集中隔离，和带病毒的人一起隔离，被感染怎么办？她患有严重肾病，一旦被感染，九死一生。因为病毒除了攻击肺部，还攻击心脏等其他脏器。”
　　社区工作者进了病房，看到缠绵病榻的以菻的脸色暗淡而黝黑，唇色青紫，一看就是久病的、不堪一击的病人。社区工作的白阿姨叹口气，带着惋惜之情说“唉！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患有重病，病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惜。”
　　以菻半躺着，轻轻一笑：“没什么可惜的，我现在非常喜乐。”
　　“为什么？”社区工作者非常不解。
　　“因为耶稣基督而喜乐。”以菻不顾社区工作者的不解，开始讲福音：“起初，神最开始造人的时候，人和神关系非常好，但是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罪进入世界。每个人都有罪，且在公义圣洁的上帝面前死路一条，不可扭转地走向坟墓。但神爱我们，不想让我们死，同时，神属性圣洁，不能以有罪为无罪。于是，耶稣来到世界上，代替人担负了罪的代价，钉死在十字架上，替人做了罪的挽回祭。接受耶稣的人，生命与耶稣连接，旧的生命渐渐死去，新的生命在里边发动生长。于是，这个人就不用自己再付罪的代价了，神也不会再看他为罪人，而是看他为义人。”。以菻每每讲福音就非常起劲，感觉福音一直支撑着她。如同保罗说“我若不讲传福音，我便有祸了”。（哥林多前书9：16）
　　2月15日，我们也随时关注疫情趋势，因为我们也想恢复原来的礼拜方式，这样可以弟兄姐妹聚在一起互相帮扶着。北京出台政策——北京加大防控力度，外地返京必须隔离14天。幸亏没有回家，否则很难返京。
　　随着2月9日，中央指导小组亲赴武汉，每个小区每个住户彻底排查后，武汉全程查出一万五感染者后，每日的增加量逐渐减少。我便放心了。我说：“照这样下去，3月15日，再过一个月就能开学了。”
　　但是以菻却不然，她转动的眼睛闪烁着聪慧。说：“下个月不能开学。”
　　“为什么？你觉得在复工过程中会有疫情的第二次爆发吗？可是已经复工有好几天了啊。”
　　“不是。”以菻狡黠的一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清纯，若有若现的酒窝，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更加显得睫毛的长。睫毛微微抖动。
　　“那时为什么”我的智商虽然不算低的，但是比起以菻来，正是小巫见大巫了。
　　“下个月海外疫情会爆发。随着海外疫情蔓延，海外侨胞听说被感染的患者在本国可以得到免费的救治，所以会蜂拥着赶回来。”
　　“什么？不可能！可是我国也严防扩散到外部啊。武汉封城了。不会扩散，而且现在大家在家里呆着。况且现在海外报道病例数还不到100个。”
　　“其实，在非典哪一年，我才7岁，我当时记得海外就有，还有2009年的H1N1流感，遍布很多国家。现在的瘟疫不可能只在一个国家流行。”以菻继续以自信的姿态解释。我虽然不赞同疫情海外会出现的可能。但很佩服她还能记得7岁的那么多事情，且仅仅7岁就知道这些复杂的事儿。
　　“我觉得不一定。瘟疫不是来自于武汉海鲜市场吗？人们随便摄取野味嘛。所以，我觉得国外疫情不会很严重。况且我国给他们别国做了示范，他们吸取教训，应该把疫情扼杀于萌芽状态。”我还是在辩解。可能我也有一点钻牛角尖吧。人为什么喜欢钻牛角尖？大概因为人总是不愿意承认别人是对的，自己是错的，这会让人很失去自尊。所以，即使明明知道别人说的有道理，仍旧要和别人辩论个孰对孰错。
　　“我不跟你争论了，我们拭目以待。”以菻表现出很大自信。
　　夜里，我躺在床上，实在想不通以菻说的“下个月海外疫情会爆发。随着海外疫情蔓延，海外侨胞听说被感染的患者在本国可以得到免费的救治，所以会蜂拥着赶回来。”这个观点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