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江稚也

3、第三章 杨婆

　　南宜三中每个星期六下午都会放半天假，转眼就到了久违的星期六。

　　“临哥，你最近很奇怪。”

　　江临几个一到星期六中午放学，就在奶茶店泡着。

　　江临刚吸了一颗珍珠，抬头问：“哪奇怪了？”

　　不等宋远回答，肖凯云就说：“老大你最近喜欢盯着那个学霸看。”

　　江临放下奶茶，一脸认真道：“你们不懂，我这个叫策略。”

　　“……”

　　盯着一个人看算哪门子策略啊。

　　许靖忽然伸手指了指窗外：“那个人，是不是沈学霸啊？”

　　沈学霸是沈池的外号。

　　江临顺着许靖的手望去，只见三个人挡住了沈池的去路，好像在和沈池说什么话，沈池依旧是那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那三个人是不是黑子那边的人啊？要不我们快去解围吧。”宋远有点坐不住。

　　谁知江临眼尾下压，淡淡开口：“不去。”

　　不去？

　　剩下几个人都懵了，看这几天老大总是盯着那个转校生，还对人家“嘘寒问暖”，行吧，在他们眼里是这样，然后他来了一句，不去。

　　江临嘴上说着不去，但目光却盯着沈池那边，三个混混见沈池没什么反应，似乎有点恼羞成怒，准备向沈池动手，但被沈池躲开了。

　　然后江临只见一个大高个被三个混混逼到一条死胡同里去了，看不到身影，江临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好像有束光晃过江临的眼睛。

　　过了两秒后，江临立马反应过来，低骂了一声就出去了。

　　“老大？”见江临跑出去了，剩下的几个人也跟着去了。

　　此时的死胡同很是狭隘，三个小混混其中一个背后还藏着一把小刀。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带头的那个一脸不悦，但是沈池比他们三个都高，虽然有点怕打不过，但是他们人多啊，还有一把刀。

　　沈池也不理会混混们的话。

　　谁知下一秒三个人就冲了上来，沈池眼睛手快迅速抓过最前面那个人的手，快速一折，直接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带头的那个摔在了地上，第二个瞬间愣住，沈池趁机踹了第二个混混的膝盖，第二个重心不稳跪在地上，此时第一个也爬起来了，兴许是觉得面子挂不住，也失了理智般冲上前，他想弄死沈池。

　　同时拿刀的小混混也上前，下一秒手被人踢了一脚，刀瞬间落在地上滑到沈池面前，拿刀的回头，只见一个长相偏乖的少年，明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是表情却是不好惹，少年桃花眼微微上扬，下一秒一脚踹在拿刀混混的肚子上，出脚快、急、狠。

　　剩下两个也被沈池撂倒在地，沈池捡起那把小刀，抬眼望向刚刚帮他的人。

　　三个小混混很快蜷在角落，宋远几个也到了，几个人立马围住三个小混混，还不停上下打量。

　　“我看这个人肚子是临哥踹的，只有临哥才能踹出这种艺术般的鞋印。”

　　江临：“……”

　　沈池手中的小刀，在太阳下折射出的光再次晃过江临的眼睛。

　　“谢谢。”沈池这句话没什么感情，理好书包准备离开。

　　江临喊住了他：“等下，我爸中午不在家，他叫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饭。”

　　独特的少年感在江临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少年张扬却又嚣张，黑色的外套因为刚刚打了一架脱了下来，白T恤衬托的少年更加耀眼。

　　江临和他几个哥们告别了，便领着沈池去集市买菜。

　　“你会做饭吗？”江临突然问了句。

　　”？”

　　“那你认不认识菜啊？”

　　沈池不解，他真的无法理解他这个同桌的脑回路：“难道我长得像傻子？”

　　买完菜，沈池跟着江临走在林荫大道上，这条大道两旁种植着香樟树，树的枝桠生长，枝叶纵横交错，阳光透过树缝投下一块块光斑。

　　江临在一条长椅前蹲了下来，待沈池走进一看，是一只猫。

　　这只橘黄色的小猫咪正在吃江临手中的猫粮，少年的目光很温和，时不时顺小猫的毛。

　　“这只猫叫团子，它还有个朋友，叫糯米，是只柴犬，”江临递给沈池一袋猫粮，示意他也喂喂，“糯米住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那儿有个种着大梧桐树的院子里，里面住着一个老婆婆，那就是我等下要带你去的地方。”

　　沈池伸手顺了顺团子的背部，猫咪歪着脑袋，低头吃着少年手里的猫粮。

　　“没人收养它吗？”

　　“啊？”江临突然被这句懵了，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团子自己流浪来的，没有家人，也有人想收养它，只是刚把它抱回家它自己又跑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习惯了在外面的生活，巷子里的人也会给它送吃的，要是下雨了，它就会钻到杨婆那儿去找糯米。”

　　沈池没有问杨婆是谁。

　　他又摸了摸团子，只是习惯了啊。

　　他突然想到了几年前那个女人也是这样说：“以后等妈妈工作安定下来了，以前的事就会消失了，我们还可以好好生活。”

　　只是沈清的工作从来没有稳定过，时不时还要抽心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沈池身上，最近沈清的工作难得有了上升的趋势，最后下定决心就把他送到江临家了，他也是习惯了。

　　“走了，想什么呢。”江临伸手在他的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少年的手指很修长，脸上带着笑，江临的长相本就偏乖，阳光照在他翘起的呆毛上，像团子。

　　“走吧。”沈池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为沈池打开了一扇门，主动邀请这个不太待见的陌生人踏进了自己的领地。

　　——

　　江临带着沈池穿过几条逼仄的小巷，拐个弯来到了一间小矮房前。

　　“到了。”江临说完推开了门。

　　“杨婆，我来了！”他轻车熟路地把菜放进了厨房。

　　沈池突然有点不适应。

　　院子里的大梧桐树开得很旺，在地面上投下一大块浓荫，一只柴犬正在树下吐舌头摇着尾巴，估计这就是那只叫糯米的狗狗了。

　　小院里种满了栀子花，此时也到了盛开的日子，开得正旺，香气扑鼻，梧桐树干很是粗壮，一条晾衣线上挂着几件衣服。

　　一个老婆婆从破旧的瓦房走出来，眼角爬满了皱纹：“怎么今天中午来了，是准备晚上不来嘛？”

　　江临拿着一盆土豆走到井边舀水，一只手擦了擦额头：“晚上还真不行，我爸要回来……”他似乎想起什么，招呼沈池，“来啊，站在那干嘛？”

　　杨婆婆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和江临差不多的年轻人，脸上的褶皱顿时舒展开来：“你是小临的同学嘛，赶紧进来让婆婆瞧瞧。”

　　“婆婆好，我叫沈池。”沈池不习惯这样的热情，显得不知所措。

　　杨婆婆招呼沈池进来：“小池啊？叫我杨婆就好，刚好我们要做饭，一起来凑个桌，多一个人热闹！”

　　沈池没有拒绝，帮着江临洗菜。

　　“杨婆是军人遗孀，我有时候会过来照顾她老人家。”江临熟练地削土豆皮，“今天我家没人，叫外卖还不如在这吃，绝对包你满意。”

　　“嗯，”过了很久，还有一句，“谢谢。”

　　江临剥皮的手一抖，忍不住吐槽：“你还是别说带人味的词了。”

　　如果你真想感谢我的话，那么你可不可以找老李，申请换个位置。

　　很快饭做好了，三个人挤在树荫下一起吃饭，杨婆婆给两个人夹了鱼肉，眼角的笑意是藏不住的：“小池啊，你尝尝这个酸菜鱼，小临做得可不比外面差。”

　　的确江临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好。

　　“以后有空就和小临一起来啊。”

　　沈池淡淡应了一声。

　　沈池为人一向沉默寡言，身上总是散发着“生人勿扰”的强大气场，对着突如其来人情味，少年显得仓促不安，但还是一如既往回应，保证自己做到有礼貌却又保持好了距离。

　　第二天到学校去，江临难得没有睡觉，反而一直盯着沈池推算一道函数题。

　　受够同桌几天的凝视，尤其是算错一道题后，沈池终于忍不住了，他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眸低沉，开口问道：“你到底要盯我到什么时候？”

　　“虽然我觉得盯着人不太讲礼貌，但谁让你生的漂亮呢？”江临说这话痞里痞气，尤其配上那副长相，说话时迷人的桃花眼带点儿光，眼尾上扬，语气尽是嚣张。

　　一副“老子就是这样，你管的着吗”的痞相。

　　江临此刻心里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对吧对吧，我这种没礼貌的行为让你讨厌了吧，申请换座位吧少年，换了就不用感受到我的骚扰了。

　　对方转了一下笔，然后划掉错的那一步，在旁边写上正确的步骤，只听见一句话：“你要看就看吧。”

　　“？”

　　江临挤出一丝微笑，立马别过脑袋准备趴着睡觉，小声嘀咕：“谁稀罕看你啊。”

　　沈池听到了这句，继续推演着刚才错的那一步。

　　江临的小九九，沈池早就看破了，一开始就问沈池的逆鳞，然后不停的在底线边缘跳跃，太活跃了，想逼自己走，那是不可能的。

　　升旗仪式那天是一个晴朗的白天。

　　江临一如既往又迟到了，趁着丁老头不在意溜到队伍后面，他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当然，那是沈池来之前的前话了。

　　江临望着比前面那个衣架子的后脑勺：“……”

　　老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面溜到后面来了，停到一片红校服中的那抹格外突出的绿面前，不想让人注意都难：“臭小子，你故意这么穿的吧？”

　　此刻，站没站相又穿着嫩绿色卫衣的江临打了个哈欠，故作抱歉道：“哎呀，早上起晚了，没看清。”

　　当初老李接手这个八班时，看着那几个不学无术的男生，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教学虽很佛系，但一把年纪也经不起这几个兔崽子折腾啊。

　　此刻主席台上正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是他们年级第一马家骏，马家骏带着黑色眼镜框，一开口是标准的播音腔。

　　待马家骏发完言，丁老头就接过麦克风：“下面轮到学生检讨时间，请高二六班李旭 ，高二七班王磊、孟宇，高二八班宋远、肖凯云、许靖、江临上台检讨。”

　　检讨的人：“……”

　　他们听得出来，丁老头是带着恨意有请上台检讨的。

　　江临是第一个上台检讨的，他接过王磊给他写的稿子。

　　“大家好，我是高二八班的江临……”江临眼睛眯了眯，这是什么字，像狗爬的，“上周因为抽烟……？”

　　王磊怕是给他写串了吧。

　　江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将稿子收起来，笑着对台下的同学们说：“同学们好，没错，又是我在这检讨了，上周因为迟到翻墙，没穿校服被丁主任教育了一番，破坏学校校风，违反了高中生十条学生准则，虽然我有错，”江临突然指了指身上嫩绿色的卫衣，“但我保证，下次还犯。”说完把麦克风丢给了第二个念稿的宋远，然后当着脸气得通红的丁老头面窜下了讲台。

　　“气死我了！”丁老头都准备跑主席台上狠狠抽江临一把，却被老李拦住了。

　　同学们都被校霸那句“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改”的嚣张震撼到了，台下一片喧哗，少年那句嚣张，着实迷倒了不少人，在八班最后的沈池看见了，肇事者早就溜进教学楼了。

　　午饭时期，南宜三中不学无术的少年就喜欢躲在荒废的实验楼后门抽烟。

　　唯独江临坐在门口放哨，他左耳带着一只耳机，手机页面上是一款跳一跳的新游戏。

　　“老大，你今天真他妈帅。”说这句话是六班的李旭，个子又瘦又小，带着一副眼镜，看着倒是好欺负的样子，实际上人可不老实。

　　江临眉头一皱，一脸嫌弃：“滚，离老子远点，烟味都跑我身上了。”

　　这位称霸南宜各大高校的校霸，除了长相，还有有一点行为不符合人设，就是抽烟，江临打架，喝酒，就是不碰烟，而且一闻到烟味就头疼。

　　王磊不解：“老大，你咋不念我写的呢，那可是人家磊磊花了一晚上给你写起来的。”

　　“你滚远点，就你那个狗爬字？”江临毫不留情回怼了一句，“哥没抽烟还被你平白无故犯了条校规？”

　　“可是我写的字起码比你看的顺眼吧。”

　　江临：“……”

　　王磊记得上次江临帮他写的检讨，十个字写错了四个，三个字看不懂，还空了一个字，一面坑坑洼洼的。

　　这时江临跳一跳刚好挂机了，他不耐烦直接关掉手机页面，随便往后门口望去，突然瞅见一个亮的有点发油的东西。

　　江临干脆站起来看，这一举动也惊动他手下那群小弟，他眯了眯眼，确认了那个亮得发油的东西正是丁老头光溜溜的脑袋，他立马转身喊：“丁老头来了，快跑！”

　　这样喊，不少学生就像受惊的鸟到处窜。

　　丁老头也没躲着了，本来不想打草惊蛇的，干脆带着几个保安从后门闯了进来：“都不准跑，全都给我停下！”

　　江临立马转了一个弯，他对这里的地形特别熟悉。

　　丁老头扯着嗓子喊：“兔崽子！还有江临，今天上午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现在还打乱我的计划，别让我逮着你！”

　　江临看着丁老头有目的地冲向自己，速度也变快了，前面是一堵墙，江临二话不说，手勾着对面的墙，两个脚借着墙面发力，发挥腿长的优势翻了过去。

　　待丁老头一来，只看见一面白墙上的两个鞋印子，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江临，你下午给我等着！”

　　江临翻墙躲过一劫，他一不小心翻出学校了，只能在外面等会儿，再从这翻回去，他太了解丁老头了，现在肯定带人在上次他翻墙的地方逮他。

　　果然正如江临所料，在树杈那面墙蹲了好久无果的丁老头带着人直接去八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