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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她不是菟丝花 ...

  •   借着契约那头源源不断供给的生机,唐宋迎来了一个冬天,屋外寒风呼啸,屋内依然温暖如春。

      妖魔化的力量越发稀薄,以至于唐宋人形都维持不住,几次惊醒身侧的燕苏。

      此刻燕苏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银狐,听窗外寒风卷着雪花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手掌没入银狐柔软顺滑的皮毛,暖洋洋的。

      “娘子,等到春天我们回天剑宗看看吧?”

      怀里的唐宋呜了一声,耳朵动了动,把身体蜷得更紧,恨不得把耳朵都塞进毛发里。

      这算是同意了。

      只是恍惚回忆起唐宋刚到天剑宗的时候,一伙讨人嫌的少年围着她,对怀里的小白团子指指点点,那时的唐宋似乎也是这样蜷着身体,把耳朵压得低低的,恨不得耳朵从圆溜溜的脑袋上消失。

      然后……是方云深对唐宋的藐视贬低。

      向来安静乖顺的狐狸在她的怀抱里剧烈挣扎,痛苦哀嚎。

      即使后来检查没有大碍,燕苏依然感觉有些东西变了,初见时剧烈的心跳仿佛只是错觉。

      现在回想起来,燕苏脸上满是笑意。

      唐宋,云生,这是她注定的爱人。

      纯粹的生机将唐宋从瞌睡中唤醒,也让她不受控制地化为人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幻化。

      “你……”

      燕苏堵住唐宋即将说出口的呵责,用手指摩挲着心上人光洁如玉的后背,引得一阵细微的颤栗。

      她知道唐宋要说什么。

      唐宋把话咽回肚子,双手环上燕苏脖颈,在心里轻叹。

      ——真是不要命了。

      也不知道燕苏从哪了解的唐宋有发情期这事,缠了她大半个月问东问西,唐宋为数不多的耐心都快耗尽时,燕苏才开口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我怎么从来没感觉过娘子有发情期?”

      唐宋拧住燕苏腰间软肉,皮笑肉不笑:“你很期待?”

      剑修皮糙肉厚的,觉不出有多疼,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燕苏干笑一声开始狡辩:“好奇而已,绝对没别的意思!我发……”

      “你不用发誓。”唐宋打断她的话,唇角弧度又上扬几分,“我不信的。”

      曾经严肃淡漠的大师姐变成这幅无赖的模样,唐宋只想扶额叹息,她虽然兽体是狐狸,可真的没有半点蛊惑人心的能力,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炉火噼啪作响,将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洋洋,橙光火光和着透过窗纸洒落的阳光,像在预言小世界未来光明灿烂的走向。

      “我入魔以后,发情期就消失了。”唐宋把玩着燕苏的手,如玉般的指尖在指缝和掌心间绕圈。

      唐宋伸出左手,手腕上红绳系着的珠子已经失去了光泽,也不再是金色的链绳,燕苏却依然认得出这是她亲手为唐宋挂在脖子上的防御法器。

      “多亏了你的法器,让我能力短暂觉醒了一会,才能在登仙台救下你。”

      燕苏注视着那颗珠子,没有开口,倒是唐宋打开话匣子,絮絮叨叨起来。

      “你知道,如果我没救下你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

      “你会被挖去灵根成为废人,燕怀远会把那个私生女接进天剑宗,你会发现就是他们合谋取走了你的灵根因此种下心魔。方云深早就和你这个所谓的妹妹眉来眼去,待你嫁到景道宗后会受尽磋磨死去,最后方云深幡然醒悟,靠着你的修为飞升上界。”

      一口气说完剧情,唐宋轻哼:“是不是很惨?”

      燕苏好似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如果唐宋没有出现过,依照她从前的性子,这一切确实可能成真,她只能低低说道:“是。”

      “我不是有意封印你的记忆,但仙族那时候找上来,我来不及清除掉你身上属于我的气息。”

      燕苏回想起那猝不及防的一掌,虽收了几分力,依然打得她昏死过去。

      唐宋抿了抿唇瓣,垂下的眼睫微微颤抖,透出些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脆弱,缓缓说道:“我不想伤害你的,但我只能那样做。”

      “我清楚。”燕苏的回答可谓善解人意,但下句话锋一转,“但你赶我走,还说了不少伤我心的话。”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你有未婚夫,我们之间可不就是春风一度?”

      燕苏哑然。

      唐宋继续说道:“本来想报了仇,再去解决了方云深,没想到你不顾死活替我挡了一道雷,要不是你本心与因果轮回息息相关,就算我有天道法则庇护也难救你回来。”

      燕苏一把握住那只在她掌心上画圆圈的手,笑得放肆:“你救我,我救你,我们的因果早就纠缠不清,反正这辈子你都别想抛下我。”

      “我们下辈子也会在一起。”

      唐宋突然发力与燕苏十指相扣,虽然软绵绵的力道不大,但也没有被燕苏挣脱开。

      这年冬天渔村的百姓过得平时轻松许多,山上的植物突然茂密起来,蘑菇什么的也好,要用来烧火取暖的也好,少有的过了个轻松富足的年。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山脚背阴处都化雪仿佛也只是眨眨眼的功夫。

      在那几个淳朴勤快的渔民家门口,凭空多出来两块银锭,还附带着一张字条,两枚银锭少说能供他们一家两年衣食无忧。

      为此还特意去县城找人问过字条上的内容,大致意思都是与人为善,广结善缘,那银锭可以自己处置。

      燕苏用灵力滋养整片山头的植被,灵气流水似的播撒向大地,大山因为她的供养散发出勃勃生机。

      得了燕苏恩惠的村民虽不知是什么人帮助他们,依然怀着感恩的心在山脚盖了一座小小的庙,逢年过节烧香祭拜。

      回天剑宗路途遥远,两人却旅行似的走走停停,游览各处的风景,体会了不少景色,每到一处都少不了做些善举。

      唐宋清楚,这是燕苏在企图用微薄的信仰,为她洗清些身上背负的罪业。

      两人跨越小半个陆地回到天剑宗时,名声已经传遍四海,四面八方涌来的信仰之力替代燕苏为唐宋填补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人刚踏进山门,就听见方云深一行人吵闹的声音,二长老宁榆不顾形象的怒骂声甚至短暂盖过了方云深辩解的话。

      唐宋换了一副凑热闹的表情,声音中却是森然恶意,笑道:“你看他们,非得上赶着来送死。”

      燕苏觉得好笑,大概猜到记仇的狐狸对自己败给方云深这事依然耿耿于怀,连连称是。

      “真巧,又遇见你们来天剑宗闹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是你把命留下来,还是那个妹妹把头留下来?”唐宋唇角带笑,把‘妹妹’二字说得极重,脸上看不出一丝善意,冷得像她身后燕苏已经出鞘的无霜剑。

      方云深警惕地盯着唐宋一举一动,大概是怕唐宋突然暴起伤着被他捧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女人。

      唐宋却没有想动真格的意思。

      笑话,以前她的实力单挑整个仙族都游刃有余,虽说现在大不如前,但真要起个势再对付他俩,那不把仙族衬得跟三教九流似的。

      唐宋只是突然想起原剧情里燕苏吃过的苦。

      不知道燕苏熬了多久,等剧情循环过几遍,才等来唐宋与她相遇的机会。

      杀人不过头点地,相比起望不到头的煎熬,死的干脆又无知反倒是一种幸福。

      她不想这群罪魁祸首有一个算一个,死得那么轻松。

      作为原剧情里半点不通人性的男主,唐宋无比肯定如果方云深知道了当年救命之恩的真相,一定会半点愧疚也没有的转头追求燕苏。

      想摧毁这样一个既不坚定又不优秀的男主,对唐宋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

      她唇瓣翕动,传音入方云深耳中。

      燕苏只见方云深脸色大变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嘴里喃喃些什么,细碎的声音听不清却又格外尖锐,无端惹得人心烦。

      顾不上身后的情妹妹,方云深看了一眼燕苏后逃也似的御器离开了天剑宗。

      燕苏偏过头,轻声问道:“和他说了什么?”

      唐宋半点不隐瞒,一副高深做派:“骂他是盗人命格的废物。”

      燕苏笑笑,认同地点头:“确实。”

      燕苏与她母亲的命格皆是难得一遇,修炼顺遂仙途坦荡,万中无一的命格。

      偏偏遇人不淑,燕苏母亲被摧折在燕怀远手里,若是没有唐宋,燕苏也同样要步她的后尘。

      气运不会消失,燕苏失去的气运会自然倾斜给方云深和与他形影不离的燕苏的‘好妹妹’,待燕苏死后,方云深杀死另外一半气运的受益者,所有气运都会汇集到他身上。

      方云深不是什么被隐瞒被欺骗的受害者,他是因为有利可图所以闭口不谈退婚的始作俑者,也是燕苏死后的既得利益者。

      他并不无辜,甚至谈得上恶毒。

      好在唐宋也不善良,她眸中已经沉寂许久的恶意翻滚躁动,像是互相缠绕蠕动的蛇。

      红黑魔气远不如从前浓郁,却依然轻而易举地瞒过方云深的视线,没入他的丹田。

      气运的流失让方云深落魄的速度快了许多,从天剑宗回到景道宗后方云深便再也无法吸收一丝灵气。

      他似乎进入了一种可怕的瓶颈,身体就像是一个竹筐,灵气会从缝隙再回归天地,仿佛只是路过他的身体。

      夜幕深沉,月光似冬天的初雪一般在燕苏发顶肩头铺上一层浅薄的银白,宁榆敏锐地发现皎皎月色下燕苏肩头多出一缕白发。

      纵使燕苏早告诉过天剑宗的每一个人,可见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先自己一步老去,宁榆依然控制不住地心中酸楚。

      燕苏看出宁榆心中所想,脸上扬起极浅的笑容,眉眼间流露出的都是幸福,说道:“我不怕死,能和她一起度过余生已经足够了。”

      “只是……”燕苏稍微停顿,月色模糊了她眉眼的锐气,像极了宁榆记忆里那位多年不见的故人,“你代母亲照顾我这许多年,我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的。

      宁榆舌根涌上淡淡的苦涩味道,这句话就这么梗在喉间。

      燕苏轻笑:“我死后如果能见到母亲,倒是能为你捎句话。”

      沉重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宁榆翻了个白眼,将眼底泛起的湿意压下,说:“如果你真能见到她,让她等等我。”

      人生太短,余生漫长。

      时至今日,宁榆才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曾经漫长岁月,在模糊的记忆里只匆匆留下只言片语,随着与她共同承载着那段记忆的人离开,她的人生似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现在。

      长生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也没什么需要漫长寿命来支撑的野心,如果真的有来生,只希望好友不要怪她来得太迟。

      宁榆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壶酒,清甜的果酒香在月色中飘散,她垂下眼眸,为自己斟上满满一杯,问道:“要来一杯吗?”

      “不了。”燕苏摇头拒绝,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的笑愈发温柔,“娘子不喜我饮酒。”

      “那就回去吧。”宁榆自顾自饮酒,头也不抬。

      用精心培育的灵果酿的酒就是不一般,几杯下肚就已经让人有些醺醺然。

      宁榆这么想着,忽然听见燕苏的声音自夜幕中传来,只有简短的两个字:“还有……”

      宁榆笑起来,向着夜幕遥遥举杯,悲伤此刻尽数消散。

      少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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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她不是菟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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