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末》减兰

8、烟花

　　自从那一场婚礼过后，出乎意料的，宫老夫人对于小伊辰的态度那叫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啊！甚至于都要到了讨好的地步。

　　这几乎让小伊辰受宠若惊，只能一个劲的学习来表示自己的优秀，比以前更懂事更听话。可每次一到睡觉时间，宫老夫人都端着一杯牛奶进来笑容慈祥地催促小伊辰快快睡觉。

　　直到小伊辰喝完牛奶，乖乖躺上床闭上眼睛，确认睡着之后才会离去。这可苦了小伊辰，每次都要等宫老夫人离去之后，才能爬出来继续看书。

　　小伊辰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从那次婚礼之后，宫家上下所有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包括宫老夫人，现在居然还会来劝自己不要太累，多多休息，学习不用抓那么紧，身体要紧。

　　可是以前明明宫老夫人对于自己的学习是抓得非常紧的，甚至偷懒的时候还会拿鞭子来抽打自己。可是现在不但没有打自己，而且居然还破天荒的还常常劝自己多去玩玩。

　　小伊辰甩了甩那泛着阵阵丝痛的小脑袋，暂时把自己的这些杂乱的思绪抛去，又专心到面前的书海里面了。

　　***

　　这几天，小惠恩的小姐脾气可是不小。没错，她吃醋了，赤裸裸的吃醋了。自此那场婚礼结束后，不单单是小伊辰这么觉得，就连一向粗神经的小惠恩都发现了不对头。

　　宫老夫人明显站在了小伊辰的那边，要知道，宫老妇人可是一向宠惠恩宠得紧的。这就连在业界也是公认的。可是现在居然……

　　那一次，小惠恩非拖着小伊辰一起去玩水，可是小伊辰却摇摇头表示不想去，说是要看书。小惠恩从小骄纵惯了，哪会那么容易就罢休，最后哭闹到了宫老妇人那里，说是要让奶奶给她做主，可没想到的是宫老夫人居然说小伊辰是哥哥，你应该听哥哥的话。

　　这可把小惠恩气得不轻，什么嘛！要知道，奶奶可是一向专宠她的。可现在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想想就生气，而且越想越气。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小惠恩下定了决心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可没想到今天的晚餐居然是自己最爱吃的菜，看着面前摆着自己平时最喜欢的油炸蟹肉和俄式罗宋汤，小惠恩的眼睛简直就是要冒出火了，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扼制住了那不断上升的食欲，努了努嘴，一咬牙，一扭头，露出一副坚决的模样，摆着小姐脾气故意闹着脾气不吃饭。

　　张婶哄不吃，宫老夫人哄也不吃，就连一向管用的小伊辰都哄她吃饭了，她也一概不予理会，只是一个劲的捂住耳朵，还恶狠狠的瞪了小伊辰一眼说：“小辰哥哥，我讨厌你。”

　　“住口。”宫老夫人压住怒火冷冷地说道。小惠恩哪里见过奶奶发这么大火的样子，被宫老夫人这么一呵斥，就被吓得立马哇哇大哭起来。看着这幅模样，小伊辰也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婶,把她抱走。”宫老夫人冷冷地命令道，虽说是个女人，但那气场却是绝不输给男子。张婶抱起小惠恩，乖乖的哄着她来到客厅。

　　小惠恩似乎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宫老妇人在对着小伊辰说到些什么：“惠恩从小被我惯坏了，你不用理她，我们继续吃饭。”不时还夹着菜放到小伊辰的碗里，弄得小伊辰很是尴尬，只能一个劲得说谢谢，埋着头猛啃白饭。不时还歪着头往客厅里面瞟。

　　晚饭过后，宫老夫人把小惠恩叫到了客厅，揉了揉那微红的小眼，眼神说不出的沉重，似乎想对小惠恩说些什么，但是过了很长时间都只是嘴巴微张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只有重重叹了一口气。

　　然后很是语重心长的对小惠恩说“惠恩啊！你听奶奶讲，以后你要乖，不准对郁……不，宫伊辰这么没礼貌，知不知道？你要好好听他的话，他是你哥哥。”
　　小惠恩甩着个小脑袋，嘟着嘴巴根本就不听宫老夫人的话。
　　宫老夫人急了，连忙握住小惠恩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恩惠啊，听奶奶的话，以后好好对宫伊辰，是我们宫家对不起他啊！”说着说着竟有些眼眶湿润起来。

　　小惠恩看见了，急得有些手忙脚乱，忙举着小手帮忙擦着宫老夫人的眼泪，说：“奶奶，你不要哭，不要哭呀！小恩会听话的，会停奶奶的话，会好好对小辰哥哥的，不会再对他发脾气了。”

　　宫老夫人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擦了擦自己眼角，又摸了摸小惠恩的头发，目光飘向远方，眼神空洞，好像是想起什么很久远的事情一般。

　　小惠恩不明白，明明是宫家收养了他，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宫家对不起他呢？而且奶奶那么悲伤地神情，就好像真的欠了小辰哥哥什么一样。小惠恩那小小的脑袋连转了几个弯却也怎么都想不明白，只能茫然的点着头。

　　小伊辰吃完了饭，原本打算再去看会儿书，可才刚翻开书！房间门却咚咚咚地响了起来。小伊辰连忙光着小脚丫跑过去开门，打开了门，小伊辰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宫老夫人一脸微笑着走了进来，一如既往的端着一杯牛奶。轻声说道：“早点睡吧！已经很晚了。来，把牛奶喝了。”小伊辰听话的接过牛奶，一口气全都喝完了。然后又乖乖的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假寐。

　　对于宫老夫人，小伊辰一向是又爱又怕的，宫老夫人对自己很好，没有错，可是一想起自己身上的那些鞭伤……所以，对于宫老夫人，小伊辰一向是秉承着听话不反抗的原则。宫老夫人要求做什么，小伊辰便会努力的把这件做得更好。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空气都有些凝结了，小伊辰似乎能够感觉到宫老夫人的目光，那么炽热又那么悲伤。直到宫老夫人确认小伊辰已经睡着，这才轻拍着小伊辰的头低声地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张口欲言的嘴似乎还想说着什么，声音却似乎有些梗塞。最后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摸了摸了小伊辰的头发，把他掖好了被脚，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宫老夫人离了房门，小伊辰才缓缓睁开眼睛，直直的盯了门口好，好像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久好久，才又从床上爬起来打算看书，可是眼看这一个小时过去了，小伊辰面前的书却连一页都还没有翻过。脑子里满是胡思乱想的影像，思虑了很久，终于打定了主意似地，缓步地向门口悄声走去。

　　***

　　午夜，月光静静地轻撒在床边，床上的人辗转反侧，最后，起身去厨房喝了一大杯水，回来亦是如此。小惠恩的小脑袋瓜子里不断回响着晚饭时奶奶所讲的话，久久不能入睡。

　　突然一阵细小的轻轻的敲门声传进小惠恩的耳里。小惠恩轻轻看了房门一眼，心想着，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然后就蹦着小脚丫子下了床去开门，一开门就惊呆了。

　　“小辰哥哥”小惠恩惊讶地喊道。

　　“嘘”小伊辰举着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这小惠恩不要发出声响，然后抓着小惠恩的手就直往外走。

　　小惠恩压低着声音说：“小辰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啊？已经很晚了。”
　　是的，将近午夜2点的时候，这个时候就连宫家打扫卫生的阿姨也应该已经睡下了。

　　小伊辰却还是一言不发，直直拉着小惠恩的手就往外走，一步一个脚印，那特地将脚步放到很轻，就像做贼一样。两个人就这样静悄悄的走在空旷的房子，保持尽量不发出一丝的声响的行动着。
　　要是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瓶子或撞翻一个东西，也能将小伊辰和小惠恩给吓得半死。

　　小惠恩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只能紧紧拉住小伊辰的手，她怕黑，本来嘛！小女孩说出自己怕黑夜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可是看小伊辰那副坚定的样子，她也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怕黑。只能任凭小伊辰拉着向外院走去。

　　小惠恩尽量小跑着贴紧小伊辰，不知道为什么，在小惠恩的心里这双小手这么厚实，这么安心，好像跟在她的小辰哥哥身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一样。
　　那双手就这样紧紧地拉着，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可能连小惠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明显。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是过了很长时间。小惠恩只听见小伊辰轻轻地喊了一声到了，这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经离家很远了。

　　是一个离家差不多有十里远的小海滩，不是那种波涛骇浪的大沙滩，只是一个小流域，奔往那茫茫大海的小流域。夜晚的小海滩是宁静，没有了白日的喧哗，就连那一向最爱凑热闹的小海鸟，也都归了倦巢。

　　小惠恩不明所以的歪着一个小脑袋迷茫地看着她的小辰哥哥，只见小伊辰微微低下头，将嘴靠近小惠恩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到：“小恩乖，闭上眼睛，好不好？”

　　小惠恩听了，连忙摇着自己的小脑袋说：“不要，我怕黑。”小伊辰轻轻摸着她的头说：“小傻瓜，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嘛！乖，闭上眼睛。”小惠恩看着小伊辰那副神情，也只有将信将疑地闭上了眼睛。

　　“砰砰砰……砰啪……哗啦啦……砰砰……哗啦啦”

　　突然，一阵燃放礼花的声音充斥了耳膜。

　　小惠恩吓得连忙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却是满天艳彩，那一团团的彩烟，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超大牡丹傲挂在墨黑的夜布上，争相斗艳，层出不穷。

　　“喜欢吗？”小伊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走到了小惠恩的身边。
　　小惠恩用力地点着头说：“喜欢，小辰哥哥，你这么知道我喜欢看烟花啊？”

　　小伊辰却轻笑着摇头，却不说一语。只是溺宠地看着小惠恩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上次我生日，你忘记了吗？是你亲口说你最喜欢看烟花的，我一直都记得，一直都记得。本来打算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是现在不得不……

　　小伊辰看着被烟花照得一明一暗的小惠恩的侧脸，低声说道：“既然小恩喜欢，那小恩能不能不要生她小辰哥哥的气了？”
　　小惠恩听到小伊辰的话，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小伊辰的脸，这才想起自己吃晚饭的时候说自己讨厌小辰哥哥。顿时乐得开怀大笑，双手搂住小伊辰的脖子，在他颈间呢喃细语：“小辰哥哥你好笨，我这么会生你的气呢？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小伊辰轻搂着小惠恩，微笑着说道：“没生气就好。”小伊辰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小惠恩那一句小辰哥哥我讨厌你，心里就慌得很。一想到小惠恩也许以后不会理自己了，心更是透不过气来。就连书也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小辰哥哥，你抱得我好紧，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小惠恩边说边挣扎着。小伊辰这才意识到自己抱得确实是太用力。连忙脱手，正想说对不起，却被小惠恩给拦住了。

　　搂着小伊辰的臂膀不断蹦跳着向小伊辰指着天上的炫目烟花，以及那闪耀着银光的星星群。小伊辰微微低头看着兴奋得不得了小惠恩，突然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不知不觉的竟笑了出来。

　　那是他们第二次一起看烟花，而距离第三次一起看烟花却是遥远的十几年后，那时的他们却也咫尺天涯，心怀异事。

　　那年，她11岁，他1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