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落三千

41、未言的沉默

　　“歪理邪说！你之名与我师父之名如何可相提并论？我师父自是不在意这些虚名，可那也不是你等无礼之徒行无礼之事的借口！”陆鹤年闻言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妖…这人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口出狂言，屡次挑逗他师兄弟二人，不是个好人。

　　“若再口出无礼之言，就手底下见真章！”陆希仁眼中爆出精光，白白净净的脸上更是布满寒气，口中之言更如石入潭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花玉西这一桌整个场面的气氛忽然就变得肃杀起来，是谁都料想不到的，而且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外表看起来白白净净可可爱爱的陆希仁脾气竟是如此，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与他师兄倒是不同。陆鹤年虽更易生气，但还是偏向讲道理。

　　唉…吃个饭怎么就不能好好吃呢？步正云心内哀嚎，他把牌子换了不是为了看另一场争斗的！这三个人要打出去打去，最好打了就不要回来，省得吃饭看到闹心。

　　可是事情并不会因为步正云心内的几句牢骚就结束或者顺着他的牢骚发展下去，所以他只能看着那三人剑拔弩张。

　　“呵呵呵呵……哎呀呀，今日我可真算见识了什么叫年轻气盛，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已经多久没听到有人说想和我动手了？唔…我想想，哎，记不起来了。阿霆你说说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司徒花间听到陆鹤年和陆希仁的话不怒反笑，而且笑得十分开心张扬，整个身体都在颤动，因为主人的开心而颤动，到后面整个人都倒在了烛墨霆的怀里。

　　本一直沉默不语、不掺和争斗、闭着眼睛的烛墨霆睁开双眼看着怀里的司徒花间，没推开也没用手搂着，就任由他靠着。听到他的问话抬头看了一眼二陆，那一眼看得令陆鹤年、陆希仁背后一寒，冷汗直流。那是杀过无数人才会有的眼神，可怕、可怖又毫不掩饰。

　　初入江湖的陆鹤年和陆希仁怎会见过如此可怖之人，一直待在易仙山上的他们又怎知江湖上竟真有杀人如麻之人。所以他们才会轻言动武，而且他们的比武只分输赢。

　　不过二人毕竟是陆长生教出来的，且皆是在武学上天赋异禀之人，虽刚开始被烛墨霆的眼神吓到避开了他的视线，但缓了一会后又挺直腰杆提起勇气直视烛墨霆。二人放在桌下的手和腿一直在不自觉地颤抖着，但也未再避开烛墨霆那依旧可怖的目光。

　　“好，勇气可嘉。不愧是陆长生教出来的，没丢你们师父的脸。若是你二人刚刚躲躲闪闪、畏畏缩缩，我会等着陆长生来给你们报仇。

　　至于你们那可笑的想法还是放下的为好，现在的你们和他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认为拼死一搏会有赢的可能这种想法也是异想天开。

　　回去再练个十年，十年之后再来挑战，到那时这场比武才算有看头。”烛墨霆的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明显心内很欣赏他二人的勇气与行为，但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面。不过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在劝架……

　　枕君梦坐在烛墨霆的正对面，按理说她也能看到烛墨霆那可怖的眼神，不过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由于她之前被司徒花间这个人震惊到了，所以之后一直都处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外面发生的事都一概不知，也因此躲过了这一劫，否则不知会留下什么样的阴影。

　　枕君楼后来便一直看着她姐姐。许是有些担心她，但又未开口安慰，只是看着，脸上是淡淡的忧色。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她的眼睛里只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枕君梦……

　　花玉西整个人都很淡定或者说很漠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是坐在那里，仿佛他坐的地方不是赏月山庄的庆宴园，而是二重山庄自己的小院子里，与小公子共看那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耳边不是这些陌生人的吵闹而是乐彦清的喋喋不休。

　　在烛墨霆说完话后花玉西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天对于花玉西来说还是有些热了。做完这些花玉西又回到了那副静坐的模样，任由他们吵闹。

　　步正云则是内心最繁忙的一个。司徒花间的回答总是出人意表，听他说话的口气总感觉是和陆长生一辈的，但陆掌门已近花甲之年，不说须发皆白，也绝不会是三千青丝及腰。看他的外表年纪并不大，难道他驻颜有术？

　　所以步正云还挺想问问司徒花间年方几何，是否有驻颜之术？不知道等会有没有机会。对于他和烛墨霆的关系他也十分感兴趣，好像是一对但又不太像。毕竟当司徒花间主动靠在他怀里时，他的态度是不推也不就，这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闭着眼的烛墨霆只是一位长相硬朗的壮汉，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注意的会是他的体型，也只会是体型。但当他睁开眼睛时，除了第一眼，其他时候你都无法忽视他的眼睛，并且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的眼睛与他的体型相比并不大，也并不是多么好看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而是那股嗜血的眼神令人害怕又无法忽视，配上他的体型就更叫人心惊肉跳，若他望向你仿佛能瞬间将人撕成两半！

　　步正云看到烛墨霆睁眼后的状态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不瞎却要一直闭着眼跟在司徒花间的身旁，如果他不这般做想是根本进不了赏月山庄的大门。那位一直笑呵呵的冷总管会笑着将人挡在门外，并小心提防。

　　而且看到他睁眼后的模样与司徒花间的搭配，步正云突然想到了两个人——是之前在查资料时偶然发现的一份人物调查结果，当时觉得有趣便看了下去，外形和性格有些相似，但依然是对不上年龄。

　　烛墨霆和司徒花间相比之下都太年轻，那份资料里的人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快有五十岁了。可他们二人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三十五，这还是步正云往大了猜的结果。难道真有什么功法能使人容颜不老吗？

　　对于这个猜测步正云持怀疑态度，硬要选的话他情愿相信他们是两伙人。因为追求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人在史上不胜枚举，可成功的没有一个。

　　“怎么，你惜才了？”司徒花间从烛墨霆的怀中坐直起来，看向他略带不满地问道。

　　“……你会动手？”烛墨霆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反问道，将问题抛还给司徒花间。

　　“呵呵呵呵……当然不会啦！这般纯真可爱的小家伙我可舍不得这么早就折在我手里。…唔，等他们要是变得和那些俗人一样，纯真不在，我的包容心会变得一点都没有哦～到那时再遇到我会毫不留情的——杀。”司徒花间瞬间变换了脸色，笑了起来。

　　说话的腔调又变得和一开始出现时那样魅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妖冶又可怕。说出的话让人心惊肉跳，因为那并不是玩笑之语，在场之人明白他笑脸之下说的话是真的，也同样清楚他确实能做到，所以更令人窒息。

　　一个司徒花间不好对付，再加上烛墨霆更无胜算！

　　因此陆鹤年与陆希仁听到烛墨霆与司徒花间的你一言我一语，脸上也跟着一阵红和一阵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仿佛要将皮肉贯穿。那滴下来的红艳艳的鲜血落在银丝绣成的丹顶鹤上，触目惊心！

　　心在滴血、在不甘心，想要以此身拼他个鱼死网破，可脑中却十分清楚明白，鱼会死网却不会破。

　　但不甘心！这份欺辱对他们而言是难以言喻的，他们是天之骄子，从来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是远山派掌门的亲传弟子！

　　入门之后一直在学远山派的绝学，他们学得是如此之快又掌握得如此之好，令陆长生每每赞叹不已，欣慰自己在近天命之年还能收到如此奇才，而且一下就是两位，远山派后继有人！

　　所以这次赏月山庄庄主的六十大寿二人自请前来为冷庄主贺寿，也为来看看山下的风景，感受一番世俗间的生活。

　　他们在山上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经记不清山下的生活是怎样的。繁华还是落寞他们不清楚，但他们想去看看。他们的生活每天都是一样的，易仙山上的风景很美很美，可同样的景色看十年总是会看腻的。

　　他们的心就像易仙山的涌泉水一样清澈干净，还未沾过俗尘。陆长生在听到他们的请缨时闭目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二人以为师父是不是睡着了，想要离开时才听到醇厚的声音缓缓响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担心与嘱托溢于言表：“也罢！去吧。下山后记住莫要与人争强好胜，莫要骄傲自满、自以为是。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要明白江湖上人心险恶，莫要轻易相信他人……最重要的是要全须全尾地回来，明白吗？”

　　二人当时只觉得师父大惊小怪，只是下山一趟去贺个寿便回来能遇上什么事，就算遇上了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能应付的来，全然没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

　　今日遇上了这二位煞星才明白当日师父的沉默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