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落三千

11、相爱之人

　　枕仙阁中招婿来，谁知妾有情来郎无意。

　　现在枕仙阁内的情况可谓是剑拔弩张，好似下一秒就要打它个天昏地暗。主位上坐着的枕老爷和枕公子一脸怒气，一旁坐着的枕家二位小姐身穿紫衣的，满脸羞愤，身穿红衣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怒气，但若是细看又不是在生气。

　　左边原是坐着的，现在已然站着的两位正是花玉西和抢到绣球的文正云。

　　花玉西脸上冷若冰霜与以往不同，以前是面无表情，现在明显是被什么事给气着了，脸色更冷。若是乐彦清在此一定大觉惊奇，竟然有人能将花玉西气成这样，佩服！佩服！要向其学学。

　　文正云满脸的尴尬与无奈，一手背着印花白虎纹袋，一手捧着绣球，呆呆地站在那，这绣球被鱼胶粘上到现在已是粘在手上，暂时取不下来。

　　枕家下人已经识趣地都离开了二楼，只剩下他们这六人。

　　为何会闹成这样？还得从上楼之后说起，文正云与被硬拉过来的花玉西二人被请到二楼后，枕老爷将文正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摸摸胡须，点点头，满脸笑意，表示满意。

　　文正云长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很合枕老爷的心意，同样也合枕家小姐的意。枕公子虽可惜罗千散没能成为自己的妹夫，但这位看起来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妹妹中意，这下总算了了父亲的一桩心事，自己内心也是极为畅快。

　　枕家这边都是满意没问题，为什么还搞成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呢？那就要问问文正云了，他的一句话——他不愿意。

　　在座的诸位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皆是满脸错愕 ，认为是不是听错了，包括意外在场的花玉西。但文正云好似以为众人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愿意。

　　枕老爷由错愕转为盛怒，强压下怒火，厉声问道：“你为何不愿意？绣球是你抢的，文武台是你上的，你凭什么说不愿意？今天不说个适当的理由，你别想踏出这枕仙阁半步。”

　　文正云尴尬地站着，他确实理亏，绣球都还在他手上粘着，没还给人家就在这拒绝婚事。但这门婚事说什么也不能应下，错就错在不该一时怒火攻心就动手揍人的，那时在文武台上将绣球想法子抛出去才是！

　　若是最终被罗千散得到，也算是一桩美事，何苦在这无理也要胡搅蛮缠地拒绝呢？

　　文正云又看了一眼挨在一起的枕家姐妹脸上皆是不解之色，坚定了自己拒绝的心，低眉拱手道：“枕老爷，上文武台实乃意外，抢这绣球亦非吾本意，乃是追那贼人至此被那贼人暗算才得了这绣球。

　　也因此才会被您请上了这枕仙阁，在下说这番话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说清缘由，再来说明自己为何拒绝成婚。

　　这一切皆是场意外，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谁也没料到。但在下唯一清楚的就是吾对二位小姐并无恋人之间的喜爱之情。纵使成婚，日后也不会有幸福可言，何不一开始就杜绝这场不幸呢？

　　更何况二位小姐俱是天姿国色，日后定能找到比吾强上十倍、百倍的郎君，何苦强求吾这个无情郎？”

　　文正云这番话说得是极漂亮，进退有度，将自己抢绣球的原因讲清，同时将二位小姐一顿夸奖，虽然对面并不领情就是了。

　　枕老爷听得文正云此言，更是怒上加怒，在枕老爷看来，文正云的一顿解释就是说自己不是有意的，抢到绣球全是意外，又说不喜欢自己的女儿，除了他以后能找到更好的，真是气煞人也！

　　怒道：“现在这不是你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我枕家建枕仙阁，设文武台抛绣球招亲，全城皆知！招到你也是全城皆知！

　　你现在给我说拒婚，让我枕家另外招婿，这不是向全城宣告我女儿被人抛弃了吗？让我女儿以后如何自处？让我枕家的面子往哪放？你给我说道说道，说不清，你这枕家姑爷不当也得当！”

　　文正云知道这事难办但不得不办，他有要事在身，若是让那位知道自己不办事跑来这里成亲，怕不是要活剐了自己！想到这里，背后就是一阵恶寒，无论如何今天这亲事也不能成。

　　“吾本不愿说，怕伤了二位小姐的心，但事到如今吾不得不说！要是今日不说怕是更耽误二位小姐的婚姻大事。吾已有相爱之人，怕各位以为这是在下的推脱之词，所以并未在刚才说出，但现在已不能再隐瞒，吾便将此人告知各位。”

　　说完文正云指了指旁边看戏的花玉西，明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花玉西，实则眼中一片求救之意。

　　花玉西从被拉进来，一直处于看戏的状态，虽然是被迫拉进来的，但能看到后续也不错，就没有计较文正云的无礼之举。

　　但现在文正云的这番话无疑是将他推到风口浪尖，而且莫名其妙的多了个爱人，更是令人恼怒至极，因此花玉西的表情，头一次的冷若寒霜。

　　这也就是开头的那一幕，下人识趣离开了，剩下的六人各自或站或坐，气氛僵持在那，若是无人来打破，怕是能僵持到地老天荒。

　　谁将事情弄僵，还需谁来打破僵局，文正云一边假装含情脉脉地看着花玉西一边默默用内力将绣球从手中分离开来，等到完全可以取下时，文正云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枕家二位小姐走去。

　　因为文正云的走动气氛好似一下子就舒缓开来，众人都未说话，但眼神全都紧紧地盯着文正云，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说什么，包括冷着一张脸的花玉西。

　　文正云顶着众人的视线终于走到了枕家小姐的面前，他从没觉得一段路能如此漫长，好似自己从黑发变成了白发都走不完，旁边不时还有刀剑相逼，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走到了。

　　文正云双手捧着绣球弯腰低头，递到二位小姐面前，并饱含歉意地说道：“非常抱歉，吾已心有所属，实在不能再另娶她人，搅了二位小姐的亲事在下罪该万死，在此将绣球奉还。日后如若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枕家二位小姐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枕老爷先发作了：“你！你小子找死！”说完就夺过枕君罗别在腰间的折扇，作势欲打文正云。

　　眼看就要打在文正云身上，文正云是一动也不动，还保持着弯腰还球的姿势，也不管将要挨揍的是自己。

　　枕老爷这架势倒是令枕家穿紫衣的小姐一阵惊呼，连连朝其父亲摇头，枕老爷权当没瞧见，不过好在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枕君罗给拦了下来。柔声劝道：“爹，你这一扇子打下去，这亲可就真退成了。可要想清楚，若执意要打儿子绝不再拦。”

　　见枕老爷动作已缓和下来，便继续说道：“虽然这位公子所做的事令人不齿，但他所说的话却也有一番道理。若是他真不喜欢二位小妹，现在强迫他们在一起，日后也不会有幸福。

　　这绣球是二位小妹抛的，姑爷招还是不招，还要听二位小妹的意见，爹爹你说是与不是？”

　　枕老爷这才彻底恢复常态，枕君罗趁势将扇子拿了回来，重新别在腰间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绣球招亲，真是个混蛋主意。

　　一旁的紫衣姑娘，听其哥哥如此说道，也连忙开口道：“爹爹，大哥说得不错，绣球是我和妹妹抛的，这人要不要招也应该由我和妹妹来决定，是不是妹妹？”说到最后转头拉拉旁边红衣女子的衣角表示询问。

　　红衣女子表情本是充满愠色，被紫衣女子问询后愠色消失不见，换上了淡淡的笑容，略带狡黠地轻声回道：“姐姐说得是，这挑夫婿自然是要我二人觉得满意才可以。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轰走。”眼神一转又笑道：“爹爹，女儿说得可在理？”

　　枕老爷被三个儿女连珠带炮一通轰炸是一点脾气也没了，没好气地开口道：“那你们怎么说，看上了还是没看上？君梦你说说看，君楼，你先别插嘴。”

　　枕老爷示意紫衣女子也就是枕君梦先表态，旁边的红衣女子也就是枕君楼，正想开口说话就先被制止住了。枕老爷知道这两个女儿的性子，虽然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大女儿温柔贤淑，小女儿古灵精怪，一肚子鬼主意，她若先开口君梦的想法怕是再也难知道了。

　　枕君楼被迫闭口，话到嘴边说不出嘴巴鼓鼓表示不满，但也没再开口说话。

　　枕君梦先拍了拍枕君楼的手，以示安抚再开口说道：“爹爹在做决定前，我想先问一个人一个问题，根据他的回答，我会作出判断。”

　　枕君梦的声音柔柔的听得人如沐春风，但话的意思却说得很明白，毫不拖泥带水。

　　枕老爷点点头表示你问吧，问完早做决定。枕君梦没有从文正云手上拿回绣球，也没有开口问他，看了他一眼便从他旁边走过，来到了花玉西的跟前，柔声道：“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花玉西虽然还在气头上，冷着一张脸，但对无关人士还是保持住了应有的礼数，语气虽然犹如寒冬，字也不多，但终归是回答了人家，“花。”

　　枕君梦没想到眼前的美人公子竟真是座冰山，倒是一时愣住，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轻声笑道：“花公子，请问你与这位文公子的关系真如他所言吗？”

　　花玉西见枕小姐向她走来的时候就知道没好事，也猜到了她想问的是什么，本想待她问过之后直接否认，没想到文正云弯着腰低着头看向这边那双眼睛一直在向他求救，那双眼睛很大很明亮也很清澈像极了乐彦清。

　　那哀求企盼的眼神令花玉西一时心软，无法否认，但承认怕是日后麻烦无穷。花玉西只觉自己头疼无比，怎么就一时心软去追那贼人了呢？抢回那袋子呢？现在好了，给自己弄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冷声反问道：“那你认为我为何在此？”

　　在听到花玉西的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之后，文正云之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对这位刚知道姓还不知道名的花大哥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虽然这位花大哥冷着一张脸，但文正云却觉得他比四月里的微风还令人舒适。现在就看枕小姐那边怎样，接不接受这个回答。

　　枕君梦明显被这个回答给堵住了，没正面回答，但也没否认，不过若不是有好感，这种事常人也断不会掺和。

　　这二人关系就算不如文正云所说的已经在一起也差不到哪，思索一番回到枕君楼的身边，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声音很轻。但以在场的众人来说，至少对于花玉西和文正云来说是听得一清二楚，二人的心同时松了口气，还好这对姐妹看得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枕家二位小姐商量完了，一同将绣球从文正云手中拿了回来，并由枕君楼开口道：“文公子请起吧，这绣球我姐妹二人拿回来，这亲事自然也就作废，不过我二人也有几个条件，你若答应枕仙阁大门就在那，你若不应这郎君嘛，你是当定了！”

　　枕君楼语气甚是活泼，笑得也是明艳动人，但话中内容却威胁满满，枕君梦在一旁只是微笑，一派端庄美人像。姐妹二人像也不像，但都挺可怕的，在文正云看来。

　　文正云听到那句请起，如蒙大赦，连忙直起身子，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腰和手，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毕竟理亏，做什么都感觉心虚，这就是一时冲动的报应！

　　内心吐槽自己这脾气若是不改，怕是真要如那位所说日后要吃大亏。

　　听到后面说有条件就知道没那么容易了结，不过人家姑娘愿意和解已属难得，提条件也是理所应当，想清楚之后也扯了个笑脸回道：“那是自然，我说过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我定当尽力。”

　　听到文正云肯定的答复后，枕家那边表情明显和缓很多，气氛也缓和许多，不在如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花玉西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也好整以暇地等待枕家二位姑娘提出条件，至于文正云欠他的，出了这枕仙阁，自是要和他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