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落三千

100、感同身受

　　冬季的日子总是过得比较快，也许是因为白日太短，也许是因为三五亲朋好友总处在一块，时间消磨的比它时就要快上一些。总之时间不曾停留，一切都在向前。

　　顾修竹四人那次在米府留宿的第二日又待了许久时间，吃过午饭又吃了晚饭，纵使万苍梧有依依不舍之情却也不好再强留他们。四人回了国公府后分了两拨，乐彦清和夏白衣径直回了凌云轩歇息去了。顾修竹和步正云二人则去见了方离，为的就是报个平安。

　　其实顾修竹觉得步正云一人前去便可，何需他走这一趟。但步正云却觉得即是二人一同出的门，回来报平安自然也需两人才是。便拉着他一同去了。

　　顾修竹听他这般说法也不好再拒绝，便只好跟着他一起去见他方离。

　　那时国公府里也已用过晚饭，方离正坐在榻上和步国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顾修竹和步正云进去后便停了下来，方离看向二人笑着道：“你们可吃过了？”

　　步正云回答道：“吃过了，在米府里一同用的饭。见天还早便来找爹爹和父亲说会话。”

　　顾修竹在一旁点头回应。

　　方离又道：“即如此你二人便搬张凳子过来，我们靠着说会话。”

　　二人回了句好，便各自去搬了一张凳子放在榻前，坐好后方离就开口问道：“云儿，你与那万将军是几时这般熟悉了？”那语气中充满着好奇与探寻。

　　坐在榻上另一边的步国公步武也望向步正云，虽然未开口，但那张方正的脸上露出的好奇之色已然将他的想法透露的一干二净。

　　步正云就知道他们会有此一问，所以今天回来便先来找他们，省得日后他们再旁敲侧击地来问他或者暗中去调查。

　　想到这微笑着说道：“我与万将军之前并不熟，在昨天见过面之后就成熟人。大家同住金曜城，我们步府与米府就隔了一条街，差不多也可以称得上是邻居。那万将军最近得了几坛好酒，他知道我对酒有研究便邀我去。

　　我想一人独乐不如众人同乐，便邀请他们一起去了。万将军想来也不会拒绝。

　　与万将军聊了一会才知道万将军原也是好相处的，还是我之前以貌取人将人想差了。”

　　步正云只说一半他的事，留了一半顾修竹的未讲，顾大哥和万将军的事不该由他来开口。他讲的都是事实也不算骗对吧？

　　步武哼了一声才接话道：“本就是你将人想差了，姓万的那小子能得皇帝的喜爱能差到哪去。不过他拉你去不仅仅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说完便望着步正云。脸上没有怒气语气也不是审问，可就是让人觉得威严，寻常人在他面前不自觉的就矮上一截。

　　顾修竹心内笑道：不愧是步国公，官场上的人果然都是人精。他知道步正云这番话糊弄不了眼前的两人，步正云也知道。可步正云仍然这样说了，顾修竹也知道是为了谁。

　　所以接下来该他说了，“舅舅，舅父，正云的确是被邀去喝酒的，但我不是。我与万将军是朋友，万将军知道我这位朋友来了金曜城，便想尽下地主之谊，所以邀请正云去赴酒宴。他知我与正云同住一院，正云又怎会独自一人前去，必定会邀请我等一同前去。

　　我自然不会拒绝。见到朋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便留在那住了一晚。”

　　方离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想来那万将军是要邀请你的，但请客不请主便也有些无礼，因此拐了个弯。”方离看向顾修竹，眼里充满着疼惜与爱怜。他神色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修竹，你与万将军是何时相识的？”

　　顾修竹有些疑惑，不明白方离为何有此一问。方离是他舅舅，舅舅想要关心外甥的交友情况也没什么问题。但方离此前见到过花玉西，也见到过乐彦清和夏白衣，却不曾开口探究与询问，只说让他们把这当成自己家便是，多的便再未有过。

　　为何这次会如此？既然不是他的朋友都问，那想必是因为他这位朋友是万苍梧。可万苍梧又如何了？将军难道就不能交朋友吗？还是说另有隐情！？

　　顾修竹按下心内疑惑，试探道：“舅舅何出此言？”

　　方离并未立刻回答顾修竹，而是看向了步武，步武向他点了点头，方离才开口，说话前轻轻地叹了口气，“万苍梧与他人不同，在他小的时候他父母便为贼人所害，之后便是由他外公米丞相抚养成人。他父亲万月之是武状元，他母亲便是米丞相的独女米潇潇。

　　米丞相在他父母去世后找人教他习武学文，再大一点就将他扔进了军营里。万苍梧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将军，这绝不简单。

　　原本这次万苍梧率军将雪月打败得胜回朝，陛下是打算擢升他为大将军一职。可谁曾想万苍梧竟然失踪了，大军安全回朝，独独失了它的将军。

　　那日陛下是亲自去迎接的人，脸上带着笑容，接见打赢了仗的将军高兴是应该的。唉，你们现在也应该能想到之后发生的事，陛下之前笑得有多开心之后脸色便有多恐怖。

　　但陛下依旧正常的犒赏完三军，回了宫后在朝堂上才发作出来。大发雷霆，将跟着万苍梧一起的几位副将骂的是体无完肤。大大小小的全都处罚了，没有放过一个。

　　但也就只那一日，之后陛下便恢复如常。朝中文武百官只当是陛下为失去一位肱骨之臣而伤心，并未多想。

　　我与你舅父却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此举一是为了朝中可能失去一位重臣而伤心生气，二是为了安抚米丞相，三便是为自己。

　　若说之前还看不懂，万苍梧此番回朝我与你舅父便都知道了。

　　你此前曾与我说过你一直便住在庄里未曾下过山，而万苍梧大多时间都在军营里要不然就在金曜城中，你二人若要成为朋友便只有万苍梧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才行。”

　　方离说到这便未在继续说下去，可隐在后面的话在场的四人都听明白了。

　　顾修竹心内一是感动二便是叹息与佩服。感动的是他舅舅能为他思虑到这番地步，若不是在意何须来淌这趟浑水。

　　叹息的则是万苍梧，叹息他的过往与他竟如此相像，父母皆亡。虽有一位外公，但到底比他好不了多少。

　　不说之前失忆时，那时的反应皆做不得数。但之后恢复记忆了的万苍梧却依旧那般沉稳，坚定，不似他这般软弱，寂寥。

　　佩服他的坚强。与之相比他却要自惭形秽一番，日后他还需向万苍梧多多学习才是。

　　顾修竹心内思绪万千，脸上却泛着笑意，开口也是，“多谢舅舅关心。舅舅放心，我与万将军结缘虽是在不久前，但说来我应是他的救命恩人，有恩无仇。”

　　方离这才松了口气似的说道：“即如此那便好。也是我多心了，既然万将军能邀请你也说明你们的关系是好的。”

　　顾修竹轻轻一笑应道：“舅舅能如此是竹儿的福。……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舅舅，不知……”

　　顾修竹有些迟疑的看向方离，他想要问问万苍梧在朝堂上的事，但他又觉得这样太过冒进，刚刚方离才为万苍梧和他的事忧心着。

　　方离见顾修竹如此还以为他是碍于舅甥这层关系不够亲近才会不敢直言相问，便笑了起来说道：“有什么就直接问吧，对于舅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修竹想了想还是没问，只说道：“舅舅能和我说说我爹娘的事吗？我想多了解了解他们。”

　　方离先是一怔而后叹息一声，伸出手疼惜地抚了抚顾修竹的长发，轻轻回道：“好。这是我的疏忽，之前在庄里也没个人能和你说这些，你来这了我也未能和你提及。你想听哪方面的？”

　　顾修竹想了想说道：“说说他们的初见吧。我曾在内心想过父亲和娘亲的初见，有优雅的，有令人心动的，却都觉得不够。”

　　方离听后开口笑道：“呵呵……这些你可就想差了。你父亲和你母亲的初见绝对算不上是有多优雅或是心动的，但绝对称的上难忘的，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方离的神色慢慢地陷入回忆之中，一旁的步武也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神深幽处暗含着爱意。

　　“我、你娘、还有你的东方姨娘，三人结伴同游江湖，在去北光山城的路途上看到路边上躺着一个人，你娘连忙去瞧了瞧，还好只是昏了过去。

　　然后又看到旁边有熄灭的火堆以及被烤焦的肉，便知道这人是饿晕了过去。

　　本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就在原地留了下来。我去山林里打猎，你娘和东方就留在那。

　　后来那人醒时已是晚上，你娘给了他一只烤好的兔子，他眼泪汪汪地接了过去，从此后便赖上你娘了。

　　哈哈……现在你该知道那昏迷的人是谁了对不对？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