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n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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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先走？！”景乔生气。
四个人围成“卵”，躲在破屋里，叶敏敏和奚彬知道，景乔已经气到要在瘴鬼耳根下骂人。奚彬自嘲道：“先人后己，这就是天沟精神咯。”
景乔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笑甜腻过头，覆满讥讽气：“说得很对，觉悟很高，应该拿满分！但那又怎样？”
李恒：“你小点声……”
李恒刚才死活不愿意和他们装卵，情势所迫还不是蹲一块去了？他一言不发的，居然在这群聊里显得最保守，倒是怂人男女这会儿一个个不怕死地高谈阔论。
这一出声倒提醒景乔了，趁机胁紧他质问道：“还有你们，到底来陵大干嘛！”
李恒偏不吃这套，四人团既成，就脱离不了彼此配合。三个人可以威逼一个，反过来一个人照样可以压制三个：“记得谢谢我就行，倒不必详细了解。”
谐谑的口气，以及在他们肩上恰到好处的施力，不费力就扭转了局面。枪托就轻轻抵在景乔的肩胛上，他们还缺点勇气反问回去，于是叶敏敏转向了更实际的一问：“怎么办？白天瘴鬼会更活跃。”
“谁叫你们不走。”说到这又叫景乔发火，“自作自受我能拦得住？”挨骂的不敢再顶嘴，她烦得要死：“……看看咱们足智多谋的副会长还有什么妙计吧。”
奚彬：“陈智？”
“什么陈智？”忘了还有个人与他们没什么对话基础，但他一股不解释的态度，景乔也领着二位回敬，“你也不必了解。反正既不爱装卵，也不爱听人指挥……”
这实际上还是给了答案，李恒意识到混乱中指挥人装卵的“英雄”就是学生会副会长陈智。要不是他搅屎棍般的一嗓，也不至于死一半人。他说：“嗷，他啊……”
巧的是，陈智本人就在这时到了，带着几个随他逃奔的同学，经过屋外时听见有人说话：“这！这还有我们的同学——”
他们扒开破屋的洞，逐一轻声迈进来，一人顶着一扇破门板之类的东西。陈智吓坏了，但还保持着学生会小领导的沉着，看样子外面的瘴鬼已经走远了，景乔带头响应：“陈智？是你们吗？”
显然是。
陈智还是挺有责任感的，起码有种往下覆盖的保护欲，不是光顾着自己逃命的那种人：“是景乔吗？这里有多少同学，都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的？”
还是个暖男？李恒觉得很有意思，景乔居然跳出来帮他维护这一形象。刚刚在她不经意流露的本性里，对副会长的褒扬显然是反话，临场却想也没想，披上楚楚可怜的外衣直接依傍上去：“我们四个没事，其他同学还好吗？那些钢盔军呢？”
其中还混进去一个替他问的问题，一脸的忧国忧民无所适从：“陈智你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啊？得找机会复盘一下，突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想，学校也有些事瞒着我们。”
学生们都聚过去，陈智拿出手机：“离开陵大的基站，没信号联络他们。”
景乔无措地落泪：“那怎么办……”
李恒坐地上看着她，比看电影还认真，陈智微弱的手机光就落在她脸上。
鳄鱼的眼泪，却天生博人同情。
景乔红着眼圈，却不失冷静：“你说是不是先回圆墙里比较好？和瘴鬼比起来，雇佣兵至少还能谈判。”
“但过来的路上就死了一半人，现在钢盔军都从天沟走了，要是再回去连枪都没有……”陈智不敢，他忽然发现了坐在暗中的李恒。竟然还有个人没走成？！这个人落单使他安心，但他仍在顾虑他身上的枪，所以眼睛搜索着人没有妄动。
李恒看穿学生还不简单？甚至景乔都觉得陈智的心思在脸上太直白了：“现在天沟已经关闭了，既然都为了安全，还是不分敌我了吧？他比我们更了解情况。”
陈智接纳了李恒的存在，很客气：“怎么称呼您？眼下一起走出去最重要，能和我们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李恒干脆摊手表示没什么能提供：小姑娘说句话就要他合作，大约不知道他的门槛有多高——足够吊死陈智了。
这股子捉弄之意落在陈智眼里，他敏锐地发现是景乔在起作用，景乔并不想要这种被以为，马上掉头当说客：“都困在一处了，难道你能凭自己出去么？”
李恒果然：“不用担心我。”
景乔回头摊手：看吧，不熟！
陈智有些沮丧：“没事，没他我们也是要逃生的，坐下来想想办法吧。”
学生们丢下他围到一块儿去了，李恒居然有点落寞，一下一下叩着牙。槽牙里的耳机就联通到指挥部，司徒蹇不堪其扰：“别敲木鱼了李住持！”
显而易见李恒落入了空虚，不过司徒蹇正焦头烂额：“在想办法了！天沟并没那么好找，你作为指挥官真不该走最后！这下在第7天落单，万一玩脱……”
李恒最清楚自己正面临的后果，瘴鬼都是小事，他来到这是为了调查“大崩塌”的真相。四天前起，每天都有一个世界土崩瓦解，这就不是瘴鬼狩猎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而是几十亿人的湮灭。每天。
像这样的世界，一共有33个，被称为33重天，陵光大学所在为第7天，而刚刚处于崩塌哀恸中的是第4天。
李恒很难说清是种什么感受，不是很做作的悲哀，仅仅是一点点同情，渐渐便不再叩齿，在默哀里思考出路。
倘若不能阻止崩塌，再过几天就会有个好消息——第7天能彻底解决瘴鬼问题啦——因为崩塌会连带人带鬼同时毁灭，江南江北一花一叶都会荡然无存。
而他也很可能逃不出来。
“不是，他不是这里人。”景乔没有看他，却像能用背后观察他，学生们说话很谨慎，“他和我们的共识不一样。”
陈智对这点很好奇，悄悄看了李恒。
“你们记得他当时说的话吗？”
——“鬼故事一则，江南圈早就报废了，早到十几年前。”
这是刚从圆墙里出来时，他与人汇报所说的，景乔低声背诵他说过的话：“在这个世界，有谁还不知道，江南圈是最早被瘴鬼攻破的废弃地区？”
“你是说他从别的世界来？”陈智似乎找到了佐证，“难怪，找天沟的技术这么超前，竟然真能导航过去。”
谈到本专业，他们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那不是赵教授也办不到的事？陵大是天沟勘测底子最深厚的地方，与他的本事比起来居然相形见绌。”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凭他就近再找一条天沟？这样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难道就直接去了别的世界？”叶敏敏反对男友奚彬的提议，“教材上说，去了新世界基本没有返回的可能，天沟是单向的。我爸妈和家里的猫怎么办？移民都没这么一拍脑袋就走的吧？”
“现在不是父母和新世界的选择，是死于瘴鬼和活下来的选择。”奚彬说，“敏敏，更差劲的是，即便到了新世界我们也是黑户，而且要面临无法估量的困难，但这依然不是能随便放过的选择。”
叶敏敏知道，但许多同学和她一样不想面对。景乔悄悄看过陈智，使坏道：“不管是死了还是走了，我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江南圈的骗局里吗？”
“你是说，要揭发邵校长？”总会有人对绝境不服，“死了或跑了，所有后果都由我们承担，那些把我们骗来江南上学的人呢？邵校长他们是欺骗了社会，往后还会有陵大新生怎么办？已经被雇佣兵困在圆墙里的同学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希望太少时，反而有种决绝的勇气，“陈智，连你也不知道江南圈的事吗？你爸不是北高地陈昭理事吗？”
重点从逃生，变成了暴虎冯河的正义，但这句话诘问的成分太高了，景乔还不希望出现内部矛盾，引走了话题：“对啊，连理事都不知道的话，只要我们能联系上北高地，他们一定会优先救我们。”
景乔撒了谎，她偶然看见过陈智上学坐的是私人直升机，而不是校方的集装箱。这个特权并不为人所知，按他的出身来看，对江南圈知情的可能性很高。
陈智也领这份情：“那我们想办法接近陵大基站，先跟北高地联系上。”
他终于下了这份决心。
但对即将到来的黎明，所有人都低沉到极点。白天的瘴鬼会更可怕，这种恐惧比拯救陵大的理想更实在。他们还是想争取李恒，把他那种果决与导航能力看得像神一样。但李恒本人却很无助，他的同伴都走了或死了，他比学生们还多一个倒计时，如果干坐着，世界会一天天塌到这。
“不是说这节晚课你给我上吗？”奚彬不怕他了，主动过去，“说说导航法吧？”
李恒闭着眼睛，笑了一声。
景乔却知道这声笑的内涵，答案很简单，没有。他所谓的“导航法”，应该是有人经过通讯设备给他指路。奚彬的认识是对的，CRE，天沟勘测专业，是拓荒不是导航。这点李恒很清楚，因此更感兴趣。
他慢慢睁开眼，看着角落里的景乔，路上的一个测试，让他知道景乔对正确的方向有可怕的判断。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李恒从来没看错人，他有多反感陈智就有多喜欢景乔，说是直觉也好，看脸也罢。他觉得学生们不太值得搭理，唯独景乔有资格和他说话，废话也行。
陈智则在观察中确定了，李恒对景乔有特殊的关注。他也认为景乔和他属于同个阵营，也许是因为父亲的熏陶，他对每个人说过什么都很敏感，景乔没摆明，但明显是想和北高地联系上，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在这个目的上就是可靠的同伴。
他和景乔走得近，私下拉她说了些什么，说完还刻意观察了李恒。
“走吧。”
这些学生还真准备沿路回去？李恒有些意外，看着他们又土又怂地扛门板当盾，他看中的景乔也傻傻跟着做，陈智拿了块较小的帮她系上背带。
这又是什么馊主意？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远没有他们了解瘴鬼，但好歹交过手，这种装备除了使移动更慢，又挡得住瘴鬼的铁鳞吗？
——门板只是在信念上插道帆，让心理上比赤手空拳出去更好接受。
这是个诡计般的鼓励。
景乔没戳破，因此对同学有些抱歉。
“同学们，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一出去就死在瘴鬼鳞下，但只要动起来，生还的机会就比原地等死强。”陈智开始动员了，“只要能联系上北高地，我们就争取到强大的保护，就能把陵大的秘密公之于众，去保护圆墙里的同学！”
磨锐了精神，他们一个个鱼贯而出，李恒坐不住了。不是因为单独被丢下，而是断定了他们再往前就一定会有牺牲，于心不忍。他刚装好弹夹站起来一点点，又急忙坐下来装稳——就说不行，看吧，又节节败退躲回来了。
曙光之中，嘁……嘁……
铁鳞的刮响与黏液的蠕动从街头靠近，嘁嘁……嘁嘁……
咕咕咕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n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