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契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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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过后的绍川市竟然在干旱的七月下了一场雨。
小雨淅淅沥沥，淋在干燥的沥青马路上，激起一阵热气，似雾非雾。
马路旁的榕树鲜嫩欲滴，雨滴滑过树叶，似在唱着无声的哀歌。
树下站着一位手握着一束桔梗花的黑裙少女。
许惜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挡在墓碑面前的人群。
今天，是钟敛的葬礼。
许惜安安静静地从早上等到了傍晚。
小雨无休止，打散的榕树叶拥抱不住雨滴，浇透了树下的少女，白皙的脸似泪痕交错，又似只是雨的游戏。
人群慢慢褪去，露出光秃秃的墓碑，许惜遥遥一望，才抬起僵硬的双腿，缓缓地走了过去。
等到人全部都走了，许惜才抬起早已经僵硬的双腿，走到了钟敛的墓碑前。
照片里少年温润的眉眼印入眼帘，许惜忍不住低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少女默了默，把桔梗花放在他的墓碑上，
“钟敛，我讨厌你。”
悲伤的声音散落在雨中，许惜的美目一片暗淡，
“钟敛，我说，我讨厌你。”
雨忽然变得轻柔，柔得像是在轻抚爱人的脸颊。
过了会儿，少女空灵的嗓音又起，
“我还想见你。”
那天的走廊，我很抱歉。
雨落在许惜的黑裙子上，七月的炎日里，她竟然感到一丝沁骨的寒意。许惜嘴角牵出一丝笑容，甜甜的五官，却渗出苦意，
“钟敛，今天下雨了，你冷吗？”
“我好冷。”
可是再也没有人给她衣服了。
许惜真的很冷。
她最后看了看照片里的少年一眼，转身就走了。
背影还是那么坚定，她仍旧没有回头。
前方常青的榕树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叶子突然都变红了。
夏日里的小雨也在她转身的这一刻停在了空中。
许惜失神的往前走。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就到了大学报道的日子。高考填写志愿那几天，许惜不吃不喝，像是被抽去了魂，志愿都是刘眉代替选的。
刘眉不放心她，给她报了市里的大学，许惜知道后，一句话也没说就平静的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日子似乎和高中没什么不懂，作为大一新生，许惜天天泡图书馆，一个人独来独往。
室友也比高中的同学好相处，常常给许惜留门。
她长得漂亮，才开学不到半个月，就被评为外语系的系花，追她的人只多不少。
可许惜从来不搭理那些扑过来的人。
渐渐的，流言四起。
许惜不管那些嚼舌根的人，只专心学习，好像只有扑在书里，才能让她忘了那个人。
她真的很正常，看起来没有丝毫伤心，就像一个月前奔溃的人不是她一样。
国庆假期临近，刘眉问许惜要不要回老家，许惜拒绝了。
她独自坐了六个小时的高铁，去了飞机失事的海边。
站在陡峭的悬崖边，许惜直观的感受到大海的一望无际。
和广阔的大海相比，小小的人如蝼蚁，怎么可能打捞的上来？
在海里失踪的人，怎么可能活着？
除非奇迹，可这世界，最不可靠的，就是奇迹。
许惜一步步走到悬崖边，低头凝视深蓝色的海水。
悬崖边的风很大，她张开手，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她本来就不想活着。
下坠的过程让她感到无比轻松，许惜双眼平淡，想最后看一看这个残酷的世界。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她看到的不是蓝天，而是瑰丽的榕树，叶子艳红，如被血染了一般。铺天盖地的红色，仿佛向着她，压了下来，恍恍惚惚。
往日的一幕幕如同录像带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播放，每一幕的主角都是钟敛，每一幕，都是奔向她的钟敛，可最后一幕却最后定格在那张黑白照片上。
许惜的眼角滑过一滴泪，闭上了眼，迎接冰冷的海水。
可她没死。
迷迷糊糊再次睁眼，脑海里的虚影竟然在视线中凝成模模糊糊的实体。
这不是在海里。
她的手下是树叶柔软的触感，空气里还有这浅浅的桂花香。
入目的不再是红如血色的枫叶，而是绿茵葱翠的叶子，一阵风吹过，许惜听到了树叶哗啦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打闹声。
她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视线下移，看到一双很干净的白色球鞋，然后是蓝色校服运动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接着是白色衬衫的下摆，再是一双入艺术品般的手，手里是高三的物理书。
物理书？许惜抬起眼睑，朝那个人的脸直看去，是很精致的长相。
是钟敛。
他坐在树下，靠着书背，认真的看着书，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
怎么会是钟敛？许惜不可置信地看着树下的少年。
晃了晃还有些晕的脑袋，许惜挣扎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原来穿着校服。
“惜惜？你有没有摔疼？”许惜正想往钟敛走去，就听到了有人叫自己，转头对上了林菲菲的脸，视线里的林菲菲，和自己一样，穿着校服，手里还拿着扫把，一脸关心地看着她。
许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这是怎么回事？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在盛德高中的小操场，铺天盖地的枫树绿意盎然，但是，她记得，她明明已经跳海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校服发呆，又看了看菲菲，是留着波波头的菲菲，可她明明记得，菲菲高三一整年都在努力留长发，高考之后，菲菲的头发已经及腰了。
菲菲看着闺蜜的神色，问，“惜惜，你盯着我看干嘛，看得我羞羞的。” 徐菲菲说完，还故意手捧着脸，像是真不好意思。
“菲菲，现在是什么时候？”许惜开口问，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今天是我们开学的日子呀，都怪余魔头，一开学就让我们来打扫卫生，害得惜惜你都摔倒了。”徐菲菲看到许惜擦破的膝盖，白皙的皮肤上挂着几缕鲜血，开口抱怨道。
许惜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现在是2009年9月8号？”许惜按照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说出高三开学的日期。
“是啊，惜惜。”徐菲菲手挽着许惜，看了看闺蜜的神色，“你怎么了？”
许惜明白了，一件荒唐离奇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她回头看了眼树下的少年，转而垂眼。
原来真的有奇迹。
“没事，我们走吧。”许惜舒展开眉头，宽慰徐菲菲。
少女相互搀扶着，离开了那片绿意逼人的榕树林。
快要离开那片蓉树林时，许惜又回头了。
漂亮的像艺术品一样的少年依旧坐在树下看书，看起来十分镇定。
许惜的手不自觉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那种萦绕不去的压抑感，在看见活生生的他之后，好像全部都消失了。
那棵诡异的榕树，火红的叶子，好像漂去了她那些偏激的念头，只剩下一片充盈。
许惜慢慢下下自己的手，隔着一段距离，细细打量着钟敛。
他的书拿反了。
许惜转头，继续往前走。
钟敛望着她的背影，很久很久，自从高二期末考试后，许惜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她刚才摔倒了都不让他扶，还用那种眼神看他。
钟敛有些难过。
他收起书，才发现自己书拿反了，去顾不得这些，跟在许惜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去了教学楼。
一路走到教学楼，眼前的一切真实的仿佛让许惜觉得，前世只是一场梦，那些记忆随着眼前的鲜活慢慢褪成灰色。
她是真的重生了。
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三好学生虽然搞不清楚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却不可避免的感到庆幸。
重读一年高三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她看到的钟敛，不是没有温度的照片。
心里想到那个人，许惜朝身后看去，发现他的座位空空，难道还没有回来吗？
她刚想着，就看到钟敛从后门进来，视线相撞，许惜镇定地移开了眼。
“许惜，你还在生气吗？”钟敛不知不觉走到了她的位置上，低头问她，声线温柔。
许惜没反映过来。
什么生气？她已经不记得了。
空气莫名安静。坐在后方的刘硕耐不住八卦的心思，竖着耳朵听。
“没有。”许惜有些不自然地说。她好想记起来了，应该是她嫉妒钟敛又抢了她的第一名，又不想理他了。
钟敛好脾气地点点头，说：“那你以后会理我？”
许惜嗯了一声。
“真的？”钟敛继续问。
许惜抬头，微瞪钟敛，这人装什么装？
许惜再次点头。
小心思得逞的钟敛，唇角上翘。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手中的书，明亮的阳光下，手下的那片阴影在细细颤抖。
不生气的许惜真的好乖。
“班长，你和我们高冷的段花这是和好了？”刘硕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贼兮兮地问。
钟敛翻了一页书，语气温和无比，“谁和你说我和她弄不好了？”
刘硕被他的眼神弄的心颤，心想至于么，不就是问了句。
小气鬼。
刘硕不小心踩雷，想要转头，身后又传来钟敛亲切的提醒，
“还有，她不是 ‘我们’的段花。”
“不要乱加限定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契子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