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当替身》派小昕

2、第 2 章

　　桌上贴了一张蓝色的便利贴：宥宥，我做好饭了，汤圆太想你了，我把它放上楼了。家里没有柚子了，我出门买几个，等你下来吃饭，我也差不多回来了。—爱你的路路

　　祁路的字体神奇地和陈又有几分相似，只是偏圆，少了几分锐气。便利贴还画了一只泪眼汪汪的小狗，神似祁路的小狗眼，无辜又可怜。

　　祁路的确很会计时间，程宥刚吃几口饭，他就回来了。

　　把东西放好，又洗好手，祁路才端着两杯酸奶坐到程宥旁边。

　　“什么花？”程宥密密的眼睫毛垂着，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他吃的很慢，细嚼慢咽的，经常被经纪人说是少爷性格。

　　“玫瑰花。”祁路笑着把手中的一束红色的玫瑰花放进桌上的花瓶里。他每天都有为陈又买花的习惯，一想到是别人让他养成这个习惯，程宥就觉得反胃。

　　“多吃点，哥哥。”祁路给他夹了一块排骨，明明比他大好几岁，却喜欢叫他哥哥，“你现在太瘦了，身上一点肉也没有。”

　　“角色需要。”程宥不以为意，他刚杀青的角色是一个落魄潦倒的青年男子穿越到小时候，想改变母亲出车祸的变故，自己却反而差点丢掉了性命。

　　“你相信人可以穿越到过去吗。”程宥托着下巴，懒懒地问，“穿越过去去弥补一些遗憾。”

　　祁路细细地去除鱼肉的刺，刚想回答，一阵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他条件反射地蹙起了眉头。

　　程宥神色淡淡，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慢慢地吃着祁路夹过来的鱼肉。本来是韵律简短温暖的《梦幻曲》，此刻却给空气增加了几分抑郁沉闷。

　　“阿宥。”祁路张了张嘴，琢磨着陈又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把电话拒接。

　　“没事。”程宥抬起眼，温温柔柔笑了一下，用眼神制止了祁路的动作，却转而把手机丢进一口未喝的酸奶里。“抱歉啊，浪费了你给我倒的酸奶。”程宥脸色露出来自责的表情，惋惜地说道。

　　祁路还没有来得及换上家居服，此刻他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像一只忠诚的大型犬类跪在陈又面前，依赖地搂住了他不堪握的腰肢，“有我在，阿宥，现在3月中旬，明天我们一起去西藏吧，雪山下，桃花开了，一定很好看。”

　　程宥静静地任由祁路搂着他，明明客厅开了空调，他却觉得很冷很冷很冷，过了好久，他才觉得冰冷的血液再次流通。

　　程宥从小弹钢琴的手，指节干净修长，青色的血管很明显，此刻微泛冷意的右手紧紧地掐住祁路的脖颈，细白的手和小麦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宥紧紧盯着祁路的脸，斜飞的剑眉分散了小狗眼的无辜，一颗黑色的痣嵌在高挺的鼻梁中间，嘴唇很薄，在外总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生人勿近般的冷漠。

　　“你和沈桓之去看吧。”陈又把视线移到祁路的左耳上，那里有一颗银色的耳钉。

　　“我和他去看干嘛。”祁路被他掐的有点无法呼吸，忍不住咳了几声，一瞬间难过又委屈，眼泪汪汪的控诉，“我和他又不熟，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阿宥。”

　　程宥看起来单薄，力气却很大，他掐着祁路的脖颈，拽着他的身体把他压在地上，“你知道的。”他神色晦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得肺癌晚期了。”

　　程宥想了很久，当得知他得了肺癌晚期，祁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早就知道，祁路还是会控制不住情绪，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他哭的厉害，一点形象也不顾，满脸的泪水。

　　仿佛他多么深爱着自己，可明明他所有的密码都是那个沈桓之的生日，甚至，林芝也是沈桓之想去的地方。

　　祁路比他更适合当演员。

　　程宥没了力气，他松开手，瘫在祁路身上，“我不会去治疗，可能，几周，几个月，我就要死了。”

　　程宥静静地躺在祁路身上，头枕在他脆弱的脖颈上面，能听到脉搏跳动，一下一下地跳动，而陈又的脉搏又能跳动到什么时候呢。

　　两个人静静呆了半晌，直到汤圆有些疑惑的跑来，黄色的瞳孔放大睁圆，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叠加的身影，大有一种自己也想加入的姿势。

　　程宥温柔地笑了起来，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他从祁路身上起来，伸出两只手，汤圆便“喵喵”嗲叫，黏黏糊糊地跳进他的怀里，猫眼缓慢眨了眨，耳朵也略微向外侧，情绪平静而轻松。

　　程宥情绪也很沉稳，仿佛前几分钟的颓废绝望像雾一样消散，他嘴角噙着笑抱着小白猫坐到沙发上，慢慢地抚摸着它的毛。

　　祁路像被抛弃般呆了一下，才起来，起来的时候甚至还踉跄了一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收拾程宥没有吃多少的饭菜，蹑手蹑脚地生怕打扰程宥。

　　把碗筷都收拾好，桌子也擦了一遍又一遍，祁路切了一盘苹果端了过来，他像往常一样依偎在他身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陈又。

　　程宥最近又瘦了很多，脸上呈现不健康的白，眉毛像江南烟雨下的蒙蒙青山，秀气却不柔媚，眼睛深邃，眼神中有一种脆弱感和破碎感，整个人看起来又温柔又沉郁，低着头抱着猫，能看到长长睫毛的剪影。

　　很漂亮。

　　祁路沉醉在这份漂亮中。

　　他近乎痴迷地直直地盯着他，眼神毫不掩饰，像把他揉进骨髓的痴迷。

　　“你不去接沈桓之了吗？”陈又轻声地问他，看上去毫不介意，和当初当着祁路的面烧光祁路写给沈桓之的全部信件的时候一样，神情淡淡的，不起任何波澜。

　　“我让安阳去接他了。”安阳是祁路多年的好友，也是一起创业的伙伴，他重度颜控，第一次见到程宥，恨不得贴上去，还偷偷写了小纸条递给程宥，明明看上去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却纯情地羞红了脸。即使知道他是祁路的男朋友，却还是死皮懒脸地纠缠了他几天，直到不小心摔了腿才罢休。

　　祁路不欲多说，神色甚至是掩饰不掉的踌躇。

　　程宥手放开，小胖猫知趣地摇着尾巴跳下沙发，还不忘专门跑到祁路旁边用他的衣袖磨了磨爪子，才神气地踩着步子往猫房的方向走去。

　　“你们不一起聚聚吗，毕竟几年没见面了。”程宥看着汤圆白胖的背影，轻声地说，“别说是因为我的原因，你才不能去和他见面。”程宥永远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能挑动他的心弦。

　　祁路时常怀疑，程宥根本不爱自己。

　　必竟程宥是他从别人手上抢过来的。

　　但现在，程宥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没有什么好聚的，但你要我去的话，我就去，”祁路眨着眼睛看他，他一直都一副把选择权交给程宥的姿态，好像对程宥言听计从。

　　“我等下要带汤圆出门，你自己出门玩吧。”程宥像对宠物的一样，随意拍拍他的脸，敷衍地安抚一下，便上楼去了。

　　刚走到楼梯那，汤圆就“呼”地一下，跑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可爱乖巧的小猫，比人可爱多了。

　　本来今天下午是要和公司的几个高层，几个演员一起吃饭的，但程宥以身体不适推脱了。他为了上个剧，夸张地来说，就是瘦的只剩骨头了，高层倒没难为他，好声劝他多休息，甚至还贴心地把递给程宥的剧本转交给了别人。

　　经纪人还是一副咋咋唬唬不满的样子，明明知道程宥不会去，还是打电话给他，一接通，一串话就倒了进来，恨铁不成钢地，“……叫你去吃饭，是公司对你的重视，以你现在的地位，又不会让你陪酒，又不是让你巴结他们，是他们巴结你。人善被人欺，那个叫宫什么的小子有什么资格居然抢你的剧本，我看他和张总关系匪浅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爱豆还没当明白，就过来演戏……”

　　“是宫星。”程宥把手机开了外放放在桌子上，打开衣柜翻找衣服，衣柜清一色都是蓝色，就像那张照片上，沈桓之穿的那件淡蓝色的衬衫。“宫星演技很有天赋，人也很可爱有礼貌。”

　　“可爱什么，他不就是一个愚蠢的模仿者，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他刻意模仿以前的你，恶心死了，亏你以前还他当作单纯的小学弟，什么人啊，这都是。”一想到这，桑旭就气不打一出来，程宥甚至能想象到气到头发竖起来的样子。

　　“好啦，初中的我有什么好模仿的，一个处于无知状态的孩子。”程宥笑笑，不以为意。

　　程宥和桑旭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他自然知道程宥在初三之前是一个被宠爱过甚，天真可爱的性格，哪像现在脆弱敏感的模样，在外还装作温文尔雅，只会在戏中发泄情绪。粉丝常常惊叹程宥总是演与他性格反差极大的角色，但事实上，程宥只是短暂了做了一会真实的自己罢了。

　　桑旭又开始叹气，长叹，短叹，叹个没完没了。

　　“那个男人给我打电话了。”程宥没有丝毫的掩饰，语气满是憎恶与厌烦。“又想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真令人恶心厌恶。”白色打底，蓝色衬衫，程宥看着镜中的自己。

　　嗯，眉眼的确有点像沈桓之。

　　桑旭更加暴躁了，疯狂输出，“他怎么敢的呀，一只狗罢了，以前怎么对你的，现在想找你养老了，我看他真的是想的美。”

　　桑旭气急败坏，程宥倒是平静了下来，好声安慰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多带了几个猫条和它最喜欢的小黄鸭玩具，程宥抱着小汤圆走到地下停车场，几排颜色不一的车辆，程宥直朝第一排的黑色大众走去。

　　还没走近，祁路就一身低气压地下车，头耷拉着，却还是很乖地给他开门，幼稚地嘲笑汤圆，“怎么那么胖啊，别把阿宥累坏了。”气得汤圆向他龇牙。

　　距离宠物医院大概20分钟的车程，程宥莫名有点困了，沉沉睡去。

　　程宥是被小孩子的声音吵醒的，他一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环境。

　　扎着两根麻花辫，别着五颜六色小花发卡的小姑娘，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脸蛋红红的，“哥哥，漂亮的哥哥，你怎么靠在大树旁啊，你要不要来我们家店里，我请你吃棒棒糖。”女孩子大概四五岁，声音软乎乎的像芝麻馅的汤圆。

　　程宥一阵恍惚，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他不适地用手微遮挡双眼，看向前方。

　　正前方是一家零食铺，墙上放了挂历。程宥只觉得晕眩，“2021年，3月20日，星期一……”他喃喃地念着，自己是在做梦吗，但这个梦也太离谱和真实了吧，他怎么会穿越到七年前，可是阳光的温度，风的吹拂，一切都那么真实。

　　一声猫叫穿出来，他低头一看。

　　汤圆乖巧地坐在地上，尾巴缠绕着身体，奇妙地，猫脸上竟然有着心虚的表情。

　　汤圆慢慢眨眼，一脸讨好，胡须微微往后—每当它做了错事，就这副表情。

　　而程宥突然想起，他本来是很喜欢猫的，尤其是喜欢初三那年救的一只小白猫，除了背上有一块黑色的爱心，其余都是白色的小猫咪。

　　汤圆和那只猫长得一摸一样，行为举动神情喜好也一样。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汤圆就是当初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