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野狗》青山枝

64、世界书（7）

　　【莎露森林】

　　小糖走入破烂的小木屋。

　　书刻流云逆着光躺在藤椅中，身影如梦似幻，模糊不清。他浑身是伤，连金属眼也失去了光泽。

　　小糖走向书刻流云，在他的旁边蹲下。

　　“小糖。”书刻流云察觉到了小糖的靠近，伸手抚摸她的头顶。

　　小糖看着他，一时无言。

　　她能感受到书刻流云的生命的流逝。

　　她对此无能为力。

　　“我们该进行最后的告别了。”书刻流云含笑，眉目慈祥，“我去后，你便自由了。”

　　她自由了。

　　她再也不用被“神明”的身份束缚、被“设定”捆绑了。

　　她可以自由地做选择了。

　　她可以完全地拥有自我情感了。

　　小糖抱住书刻流云：“谢谢您。”

　　谢谢您创造了我。

　　“那么，”书刻流云收回了手，安详闭眼，“再见，小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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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

　　【卡晓城·私人医院】

　　三个月前的那场大战过后，莱修斯的医院早已住满了人，就连中会高层或贵族的私人医院都被征用了。

　　月如霜等人在喻崆的私人医院接受治疗。

　　小糖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眼前尽是浑身缠满绷带的伤员。医护人员为伤员处理伤口，忙碌不已。

　　痛苦的□□声、急促的脚步声、焦急的斥责声……走廊的动静很大，气氛却沉寂消极。

　　在那场大战中，有的人失去了爱人，有的人失去了友人，有的人失去了父母，也有的人失去了孩子……

　　即使距离那场大战已过去了三个月，卡晓城及其人民的创伤也没有被时间抹平。

　　小糖穿过走廊，乘坐挤满人的电梯去了医院的五楼，进入一间大病房。

　　月如霜、枫塔雪、枫塔舟和寒鸦都在这里，他们已经醒了，但是严重的内外伤和超负荷的运载导致他们足足躺了三个月，尤其是莎露森林的戮能，让他们的基因和细胞受到了极大的损坏。

　　幸运的是，他们的恢复能力很强，加之卡晓城的医疗水平很高，医生说最多一周，他们就能出院了。

　　月如霜正和枫塔舟争论着什么，余光瞥到一个身影，立即转头看过来。

　　“小糖！”月如霜激动得差点站起来，“你来了！”

　　“嗯。”在他们住院的这三个月间，小糖来看过他们几次，只是她的事情也比较多，离上一次来医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小糖，你快评评理，枫塔舟说他在莎露森林击退了一百三十二只异兽，比我多一只，可是我明明击退了一百三十三只！”月如霜抗议。

　　小糖笑笑，打趣道：“你们已经复盘好多次了。”

　　枫塔雪忍不住附和：“十一次了。”

　　“哎呀，这不是没争论，呃……不对，讨论，这不是还没讨论出来嘛！”月如霜挠挠头，说道。

　　枫塔雪不理解他俩到底哪来的胜负欲，默默地偏过了头。

　　和往常一样，二人讨论无果，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枫塔舟问：“说起来，小糖，莎露森林的战况，真的不需要我们人为处理吗？”

　　枫塔舟永远都忘不了那片血红的森林。

　　莎露森林。

　　或者说，杀戮森林。

　　在那片森林中，他们的鼻腔里充斥的不是泥土的香味，而是浓郁的血腥味；他们眼里看到的不是绿意盎然的植被，而是疯狂生长的红色；他们嘴里讨论的不是对森林的惊奇，而是对付异兽的策略……

　　如果可以，谁都不想再一次进入莎露森林。

　　“不必。”小糖说。

　　世界书已然被修复，莎露森林的戮能不再泄露，外界不会受到森林的影响，森林也会慢慢地恢复原状。

　　另外，小糖的身份没有被大肆宣扬，普通的卡晓城居民不知道神明和世界书的存在，只当那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战。

　　但月如霜等人是知道的。

　　他们醒来后与小糖的第一次见面，话题总绕不开“神明”二字。

　　彼时他们感慨，并且恍然大悟。

　　难怪小糖神神秘秘。

　　难怪小糖的实力那么强悍。

　　难怪小糖一心要去更远的地方，给人一种要去完成某种使命的感觉。

　　难怪小糖总是那么温柔亲切、善解人意，对万物生灵心怀慈悲。

　　难怪……

　　“小糖，你……是不是又要沉睡了？”这是月如霜一直想问的问题。

　　按照前几百年的规律，小糖醒来一次，就要沉睡九十九年，直至下一次的苏醒。

　　小糖是神明，拥有无穷尽的生命力，但月如霜他们不同。

　　就连精灵族人的寿命也有尽，更别提普通人类了。

　　倘若小糖真的要沉睡九十九年，等她再度醒来后，还会记得九十九年前认识的伙伴吗？还会记得和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吗？

　　月如霜感到难过，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枫塔雪和枫塔舟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

　　寒鸦的手指捏着洁白的被子，对于小糖的回答，很是紧张。

　　“我自由了。”小糖说。

　　大家纷纷抬起头来，看向她。

　　什么叫“我自由了”？

　　寒鸦问：“什，什么意思？”

　　小糖含笑：“我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了。”

　　月如霜正要追问，病房的门被敲响。

　　九宫十湖走进来，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后，对小糖道：“按照你的方法，我们已经唤醒了我的兄长，谢谢你，小糖。”

　　三个月前，九宫临锦利用超能力将图书馆的资料植入大脑，好在世界书修复及时，九宫十湖也及时前去阻止九宫临锦。

　　不过，资料的植入速度太快，当九宫十湖赶到的时候，九宫临锦早已失去了意识。

　　偏偏资料仍在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大脑。

　　九宫临锦的大脑损坏严重，几欲脑死亡，若非小糖相助，九宫临锦肯定不在人世了。

　　“不客气。”小糖没有再说“应该的”。

　　抛却神明的身份，她大可不必继续尽义务对生灵慈悲，只是习惯使然，她依然愿意对每一个人出手相助。

　　“接下来，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九宫十湖问。

　　“我去看看他吧。”小糖说。

　　她得根据九宫临锦的实际情况来交代后续的治疗安排。

　　“好。”

　　“那我过去一趟。”小糖转过身，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好，你先去吧。”枫塔舟点点头。

　　九宫临锦有自己的私人医院，他的私人医院与喻崆的私人医院有些距离，九宫十湖开了一辆飞舟，带着小糖前往目的地。

　　九宫储风和安雅都在。

　　他们是九宫兄妹的父母。

　　“你好，你就是十湖说的小糖吧？感谢你的相助，犬子得以安然。”九宫储风向小糖道谢。

　　“不客气。”小糖礼貌回应。

　　“别那么紧张嘛！”躺在病床上的九宫临锦哈哈笑，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妹妹，快请小糖坐。”

　　安雅问：“请问接下来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小糖来到九宫临锦的身边，拉起九宫临锦的手，红蓝色的雾气自她身上散发，逐渐蔓延至九宫临锦的全身。

　　对于小糖的神秘力量，九宫储风和安雅都不惊讶。

　　他们都曾是中会高层，他们知道神明的存在，在经过一系列的遭遇后，他们还确定了神明就是小糖。

　　“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将大脑里过多的信息转移出来即可。”小糖收回了手。

　　人的大脑开发不完全，但到底储存有限，信息过多会导致大脑受损。

　　九宫临锦之前的状态不好，如果强行转移信息，只会加重对他大脑的伤害，现下他的情况好转，是时候进行治疗方案的最后一步了。

　　“唉，有点可惜。”九宫临锦摇摇头。

　　“什么？”小糖没理解他的意思。

　　九宫十湖原本靠在窗台边，听到九宫临锦的声音，嗤笑一声：“他是说，转移信息后，他就会失去对那些资料的记忆。呵，真是不要命了。”

　　九宫储风道：“临锦，不要胡闹。”

　　九宫临锦最看不得父母把他的玩笑话当真，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信息的大量转移有一定危险，小糖建议九宫临锦隔一段时间传一部分出来，尽量将伤害降至最低。

　　一行人到达图书馆，九宫临锦发动超能力进行信息转移，小糖则在一旁守着，保证遇到突发情况时她能及时解决。

　　九宫储风和安雅站在一起，九宫十湖躲得远远的。

　　注意到女儿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后，九宫储风和安雅对视一眼。

　　“十湖。”安雅走到九宫十湖的身边。

　　“有事？”

　　“我们有多少年没好好说过话了。”安雅感慨。

　　“是我不想？”九宫十湖神情淡然。

　　“我们反思过了，当初……是我们做得不对。”安雅说。

　　九宫十湖没吱声。

　　五年前，准确来说，是六年前，九宫十湖的判案结果让多方不满，九宫储风和安雅不仅没有帮着九宫十湖应对外界难听的声音，还对她大加斥责。

　　九宫十湖离开莱修斯后，九宫储风和安雅寻找过她，但那时他们想的不是女儿的安危，而是将她找回后必须得再责备她一顿。

　　后来双方互不相见，相安无事五年。

　　直至人类与异兽的大战爆发，九宫储风和安雅听说儿女为了守护图书馆而差点死亡，他们慌了，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儿女对父母的意义。

　　不是服从。

　　而是互相尊重与理解。

　　可惜，九宫十湖一直躲着他们，避免和他们相见，只要听说他俩来医院看望九宫临锦，就提前离开病房。

　　如果不是今天九宫临锦突然醒来，恐怕他们还是见不到九宫十湖。

　　“我不在乎。”九宫十湖双手环胸，淡淡道。

　　“抱歉，十湖。”

　　安雅说完这句话后，回到了九宫储风的身边。

　　九宫十湖到底没忍住，用余光瞥了他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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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前，异兽破坏了一到五层楼的资料，大量珍贵文献和信息被毁，好在九宫临锦储存及时，卡晓城的资料得以重新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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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图书馆出来之后，小糖遇到了子凌扈。

　　“小糖小姐，能否请你去一趟莱修斯堡？”子凌扈说，“我们抓到予白香和镜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