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七禾尹

37、第 37 章

　　梅林镇，最著名的景点自然是梅林。只是之瑶他们去的时候并不是梅花盛开的旺季，而且今年也没下雪，所以很遗憾的没有见到“雪虐风号愈凛然”的景观。

　　参观完梅林，之妈兴致勃勃地说要去湖上划船。
　　几人站在湖边，被风吹得衣帽翻飞，发丝凌乱。

　　之瑶和之婷对着之妈狂摇头，最后之妈只能拉着不情不愿的之爸去排队等船了。

　　之瑶和之婷冷得受不了了，索性躲进了湖边的一个书屋里取暖。
　　等被暖气烘烤得热乎起来，之瑶开始慢慢悠悠地绕着书屋逛了起来，逛累了便靠在玻璃墙边的排椅上盯着外面的湖面发呆。

　　忽然，她的眼前晃过一抹黑色，之瑶回神再看时却没了动静。
　　正当她怀疑是自己看错时，却又见那抹黑影扑腾两下翅膀，缓缓落在了离书屋玻璃墙不远的湖面上，然后优雅地扑棱着水花游远了。

　　之瑶顿时来了精神，她摇醒昏昏欲睡的之婷，激动地说：“有天鹅，天鹅！我们去看看！”
　　“什么天鹅，你眼花了吧？”之婷窝在小沙发里纹丝不动，“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有天鹅，也不怕被冻在湖里。”
　　“怎么没有天鹅了？我都看到了！”

　　之瑶软磨硬泡，之婷愣是岿然不动，于是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出了书屋。
　　绕到书屋玻璃墙外，沿着湖边长长的石阶往前走。沿岸只有枯黄的草皮和水草堆，根本瞧不见天鹅的半个影子。

　　之瑶略感失望，站在石阶上举着相机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想着拍不成天鹅拍拍其他风景也好。却听到岸边树丛里传来说话声，像是公园里的工作人员。

　　“明明都关起来了，怎么又跑出来？”
　　“就这老三不老实，前些天就被冻在湖里了，还不长记性又跑出来。”
　　然后响起一阵催促赶鹅的声音。

　　之瑶就这么眼瞧着一只肥肥黑黑、昂着头颅，迈着雄赳赳步伐的天鹅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两名穿着工作服的大叔，以及……冀，云程？

　　冀云程拍拍身上的草木屑，抬眼便瞧见对面的之瑶傻愣愣地盯着他看。
　　他视线下移，看到了之瑶手里的相机。挑了挑眉，他伸手指指自己，用口型无声发问：“拍我？”

　　之瑶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放下相机连连摇头，然后又尴尬地笑笑。

　　李之婷此刻已经完全清醒，她坐直身子观察着对面坐着的冀云程。
　　冀云程说是怕冷进书屋取暖，却一直左右环顾，像在找什么人。

　　李之婷刚刚已经从之瑶口中知道了冀云程的名字，见他这样便问道：“冀同学，你在找人？”
　　“算是吧。”冀云程笑笑，“其实确切的说，我是在躲人。”
　　“躲我哥。”

　　之瑶姐妹俩跟他不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于是三人就这么干坐着。

　　之瑶正神游着，之婷突然靠过来小声说：“你这同学，我看着有点眼熟啊。”
　　之瑶默默翻了个白眼：“只要是帅哥你看着都眼熟。”

　　李之婷“呲”了一声，正想再说却被冀云程抢先一步开了口：“李之瑶同学，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可以吗？”说完他转头看看李之婷。
　　李之婷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走到远处书架旁浏览图书去了。

　　“你有什么事，想问我？”
　　之瑶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该不会想起初中模型那件事了吧？

　　“关河洲，你和他熟吗？”
　　“啊？”之瑶愣了愣，然后点头“嗯”了一声。
　　怎么话题绕到关河洲头上去了？

　　“你们从小就认识吗？他一直都生活在临亭？”
　　看着之瑶疑惑的表情，冀云程解释道：“上次在一中见到关河洲，我说过我见过他。”

　　“可关河洲说他不认识你啊？”
　　“可我还是不确定。”冀云程皱眉道，“所以想向你求证一下，他以前去过深圳吗？”

　　之瑶心里一跳：“他是从深圳来的，三年级的时候才搬来临亭。”
　　“果然是这样，看来我没记错。”
　　似乎是因为解开了谜团，冀云程舒了口气。

　　“既然你们认识，关河洲为什么不承认？”之瑶不解。
　　“或许是因为年纪小，他把我忘了。”

　　冀云程靠在椅背上笑笑，但看着对面之瑶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又讪讪地收起了笑容。
　　“事关关河洲的隐私，如果你想知道还是去问他比较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过去的事没什么好提的，现在过得好不就好了？”

　　因为涉及到关河洲，之瑶心里乱糟糟的，又看着冀云程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突然心头火起：“以前的事没什么好提的？那你干嘛还来问我关河洲的事？”

　　面对之瑶突然爆发的怒火，冀云程竟然有些发憷：“我，我性格如此，喜欢刨根问底……”
　　话音未落，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男人略低下身摘掉墨镜，语气里带着压迫，“你不会是故意躲在这的吧？”
　　冀云程没好气地拍开说话人的手，语气不善：“你泡妞拉我来算什么事，浪费我的休息时间。”

　　“什么泡妞，我明明是很认真地在追求好吗？”
　　“偷偷摸摸跟踪别人也叫追求？也不怕她报警抓你。”

　　之瑶被这一通变故扰乱了思绪，愣愣地看着两人斗嘴，然后看着冀云程不情不愿的被那男人推搡着出了书屋。

　　她还没回过神来，之婷先跑回她身边道：“这男的我看着怎么更眼熟了？”
　　“你够了啊。”之瑶实在是没心情跟之婷掰扯。
　　“我真的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才这么说的！”之婷急道，“这戴墨镜的男的我真的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之瑶已经听不见之婷在说什么了，她现在一心想着关河洲的事。

　　关河洲和冀云程真的认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为什么关河洲不承认他见过冀云程呢？他真的是忘了吗？
　　不可能。之瑶暗自摇头，回想在一中见到冀云程之后关河洲的表现，就已经显得有些奇怪了。他一定记得冀云程。
　　可是为什么……

　　回忆刚刚冀云程的那句话，之瑶心头疑惑更甚。
　　他为什么觉得以前的事没什么好提的？
　　是因为都是些小事确实没什么好提的吗？

　　之瑶颇感疲惫地仰靠在沙发上，考虑着旅游结束之后是否要去问问关河洲。
　　但一整个寒假之瑶都没有见到关河洲，甚至连开学前一星期的物理班集训他都没有参加。

　　之瑶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他只说寒假这段时间他都要待在新加坡，直到开学才能回来。
　　依旧是一贯清冷的语调，但之瑶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沉重。

　　“这段时间不要打电话给我了，有事我会打给你。”末了，关河洲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怎的，之瑶心里蓦地一紧。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是“嗯”了一声。

　　开学前一天，关河洲一家终于回来了。
　　之瑶下午上完作文班回到家，听爸妈说起中午的时候关河洲爸爸关赞中带着他来家里拜访，顺便送了些带回来的特产。

　　之瑶遗憾自己当时不在家，连单独和关河洲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同时她也感到沮丧。
　　关河洲都回来了，却连一个短信都没有给她发过。

　　直到开学后关河洲主动和之瑶聊天，她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
　　至于冀云程打的那个哑谜，之瑶决定不找关河洲解惑了。
　　因为她觉得关河洲不会想提起以前的事。

　　冀云程有句话说得对，现在过得好就好了。
　　至少，之瑶认为关河洲现在就过得挺好的。

　　三月底的云树杯复赛就在眼前了，可学校对此的重视程度相较于从前却有所下降，直至复赛结束之瑶才知道了原因。
　　据小道消息称，学校已经评上了特色学校，所以对云树杯的比赛结果没有那么看重了。

　　“先前还说很悬呢，怎么突然又说评上了，这消息不会是假的吧？”穆司思提出质疑。
　　“这消息是廖向阳说的，铁定是真的！”肖云朵十分肯定地说。
　　廖向阳的叔叔在教育局工作，看来这消息可信。

　　“听说是因为二中今年提前招生录取人数多，最重要的是——”肖云朵加重语气，“国际班有三个人被美国名校招走了，听说啊是斯坦福和哥伦比亚大学！”
　　然后她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那三个人的名字、样貌，以及打听来的有关于他们的家庭背景。
　　其中“乐由安”这个名字让之瑶感觉有点熟悉，然后想了半天才记起去年运动时他曾经扶了自己一把。

　　这时穆司思止住了肖云朵的话头，再次提出疑问：“现在才四月初，大学提前招生才刚刚开始吧？你确定我们学校高三有很多学生被提前录取了？”
　　穆司思皱眉：“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

　　之瑶也抓住了关键，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急急道：“没错，我也有疑问！刚刚你提到的国际班的乐由安，他明明和我们一样是高二的学生，怎么现在就被美国的学校录取了呢？”

　　“这个……”肖云朵被两人问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穆司思却率先回答了之瑶的问题：“乐由安被美国的学校录取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们住在一个小区。”穆司思淡淡道，“他们家要移居美国的事在小区里传遍了。”
　　然后穆司思聊起了她知道的有关乐由安的事。说的大致和肖云朵描述的一样：长得帅、学习好、家世好。

　　“以他的条件明明可以去盛茵厦悦或者一中，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来了二中。”
　　这个疑问之瑶几人自然解答不了，而对于二中为什么能评上特色学校虽然也有疑问，但几人也不打算再讨论下去。相较于这件事，之瑶更关心自己的复赛名次。

　　等到四月底复赛结果出来，之瑶发现入围名单里有自己！
　　虽然名次靠后，进全国决赛是无望了，但能在市级比赛里拿奖之瑶还是激动非常。

　　同时还有一个让之瑶震惊的消息，关河洲退出了物理班。

　　穆司思这学期退出物理班之瑶是知道原因的，但关河洲退出物理班是之瑶万万没想到的。
　　对此，关河洲给出的理由是相较于物理，他更喜欢地理。

　　“我考虑过了，以后上大学我不想选物理专业，所以进物理班参加比赛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还是早点退出的好。”

　　之瑶抬眼，细细打量着关河洲的侧脸。
　　仍然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有那深邃眼眸里微颤的光透露出他内心的波动。

　　不知沉默了多久，之瑶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口：“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关河洲终于转过头来看她。

　　他轻笑：“为什么这么问？”
　　“从开学到现在，我总觉得你不开心……”之瑶闷闷道。

　　关河洲又不说话了。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着，直至在之瑶转身上楼前，才听到身后传来关河洲的声音。

　　“我没有不开心。”

　　之瑶脚步顿了顿，然后又快步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她憋着一股火度过了周末，然后周一又憋着一股火回了学校。

　　“你和关河洲吵架了？”穆司思瞧着之瑶阴沉的脸色发问。
　　之瑶已经一整天没跟关河洲说话了。
　　很不正常。

　　肖云朵对此见怪不怪，她大口地吃着红烧鸡腿：“他俩吵架又不是头一回，过两天就好了。”

　　这时，之瑶却放下了筷子。
　　她咬着牙道：“我要跟关河洲绝交！”

　　听到这话，坐在她对面的两人都怔住了。肖云朵咬着的鸡腿险些掉进蛋汤里。
　　两人转头互相对视一眼，都默契地察觉这次事态有些严重。

　　肖云朵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试探着开口问：“关河洲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啊？”
　　“他！他……”之瑶突然卡壳了。

　　她竟然一下子想不出来关河洲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最终之瑶泄气地说：“我不知道。”

　　坐在她对面的两人再次怔住了。

　　“你不知道？那你生的哪门子气啊？”穆司思简直要被逗笑了。
　　“是呀，”肖云朵也表示不能理解，“你生气总该有个理由吧？”
　　说完她顿了顿，然后压低声音问：“你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

　　之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