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七禾尹

28、第 28 章

　　“你刚刚在哪？”
　　穆司思刚走到之瑶面前就被她一把抓住。

　　之瑶咬着牙，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叫你到终点来接我的吗？你跑哪去了？！”

　　“我看到关河洲在这就没过来了。”穆司思还有些小得意，“怎么样？我给你创造了机会，够意思吧？”

　　“我谢谢你啊！”
　　之瑶已经无力辩驳，只是拉着穆司思让她扶着回看台上。

　　回去的路上，关河洲一直沉默着跟在她们身后。

　　“喂，你干嘛不让关河洲扶你？”穆司思偷偷往后瞄了一眼关河洲，不解地问之瑶。
　　“我要是让关河洲扶着回去被哪个老师看见，或者是哪个嘴碎的乱说，说不定又要出乱七八糟的谣言了。”

　　这体育馆里到处是人，有点什么举动难免被看见。之瑶先前因为情书的事被人议论过一段时间，她可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刚刚在800米终点的地方就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她和关河洲了，所以现在她还是和关河洲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虽说对待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睬、冷处理，但身处学校群体中，不能时时刻刻都捂住自己的耳朵，一不注意就会有声音钻进耳朵。

　　或许有人是能够做到心胸豁达，屏蔽掉外界不好言论的攻击，但之瑶做不到。
　　至少现在做不到。
　　她也不确定关河洲是否能做到。

　　即使他对待事情表面总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但他心里究竟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之瑶认识关河洲这么久，在她看来至少在面对亲近的人的事情上，关河洲还是会流露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无奈、小心翼翼，甚至是慌乱。所以说关河洲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他的保护壳也有脆弱的地方。

　　因此，为了自己，也为了关河洲，之瑶能做的就是尽量避□□言的产生。

　　今天五班分发的零食有柠檬水和烤番薯。怕大家吃烤番薯的时候不方便，老王还贴心地给大家买了勺子。
　　肖云朵趁着休息的时间跑来五班蹭烤番薯吃。

　　之瑶三人正凑在一起吃得欢时，陈可琴却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穆司思，中午吃完饭我们聊聊吧。”

　　穆司思放下勺子，看着陈可琴。
　　沉默了几秒，她点头应了。

　　两人约定了时间地点后，陈可琴就准备转身离开。
　　她一转头，目光落在了肖云朵的身上，然后她停住了脚步。

　　“干什么？”肖云朵被陈可琴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但输人不输阵，她表面还故作镇定。

　　陈可琴的眼神像带了针似的，她狠狠瞪了肖云朵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她瞪我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你上次怼了她？”之瑶猜测。
　　“你不是也怼了她吗？她为什么只瞪我？”

　　之瑶摇头。
　　肖云朵气呼呼地挖了一大勺烤番薯塞到嘴里，然后叮嘱穆司思：“你中午见她的时候她要是不客气，你就发挥嘴毒的能力好好怼她一顿！”

　　穆司思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勺一勺地挖着烤番薯吃。
　　之瑶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有了猜测，便问道：“你昨天找过陈可琴了？”

　　“嗯，”穆司思转头看之瑶，“我觉得你昨天的话说的有道理，所以昨天晚上找到陈可琴和她正式绝交了。”

　　“正式绝交？”之瑶被穆司思奇怪的用词逗笑了，“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发挥了一下我嘴毒的能力，骂了她一顿！”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之瑶知道穆司思是在开玩笑，她只是在用这种看似轻松的方式掩盖心里的苦闷和伤感。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这种时候之瑶又想到了关河洲。

　　她转头向后看去，关河洲的座位上空空如也，这才想起他被老师叫走给运动员计时去了。

　　不知怎么的，之瑶的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几人上午吃了烤番薯，以至于中午都不怎么吃得下饭。
　　之瑶几人坐在食堂里说了会儿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放了餐盘起身往食堂左侧的小公园里去。

　　二中食堂背靠横行山，越过围墙就是森林公园，再往远一点就是蝶鹦公园。

　　市里划了横行山下的一块地给二中学校扩建食堂和教学楼，谁知建好后多了一角地，学校便用作给学生课间乘凉休息用的小公园。

　　说是小公园，其实范围很小，进去绕一圈一分钟都不用。只是因为种了樟树柏树这样高大的树木以及到处都是的低矮灌木遮挡了阳光，显得很有森林公园幽暗僻静的韵调。
　　但就是因为植被太多遮挡了阳光，还容易招虫，平时也没什么人会进去坐着。

　　陈可琴约穆司思在小公园里谈话，倒是一个不被人打扰和偷听的好地方。

　　之瑶和肖云朵站在小公园外面的台阶上等她。
　　十分钟后，穆司思出来了。

　　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也够两人把话说清楚了。

　　“没事吧？”之瑶打量着穆司思的神色问。
　　“没事。”穆司思绽出笑脸，眼睛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之瑶这才放了心。

　　陈可琴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只是在看到肖云朵的时候眼神有了些变化。

　　她在肖云朵面前站定，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怎么？你想和我也谈谈？”

　　陈可琴听了这话也不回答，只是眼神带着敌意地又打量了肖云朵一番。
　　随后她愤愤地跺了跺脚，对着肖云朵不服气地喊：“我才不会告诉你！”

　　说完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转身就跑了。

　　“什么不告诉我？什么呀？”肖云朵被陈可琴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之瑶却是发现了华点。

　　她转头正好对上了穆司思的视线，两人颇有默契地会心一笑。

　　穆司思率先作出动作。
　　她双手搭在肖云朵肩膀上，声音娇娇柔柔的：“亲爱的，找个时间我们聊聊吧？”

　　肖云朵被穆司思这做作的声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聊，聊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穆司思神秘一笑。

　　“不如就这个国庆假期吧，”之瑶提议，“我们顺便找个地方玩玩！”
　　还没等肖云朵反应，之瑶和穆司思就拍板定案了。

　　几人还没商定好国庆去哪玩呢，梁亮先跑来邀请她们去看烟花秀。

　　“在我训练的时候你们也帮了我不少，算是我感谢你们的。”

　　“烟花秀？”
　　“对啊！”梁亮解释，“十一晚上八点半中心广场会放烟花。”

　　平时难得能看烟花，几人自然想去看看，但又不免担忧。
　　“去中心广场看烟花得买门票吧？现在还抢得到票吗？”

　　“不用买票！”梁亮得意，“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免费看烟花的好地方。”

　　十一这天，除了晚上的烟花秀，之瑶肖云朵穆司思三人约好了白天先去中心广场附近的商场逛逛。

　　之瑶九点出门，等到了铂马商厦已经将近十点半，等三人都到了之后一致决定先找个地方吃午饭，顺便在吃饭的时候聊聊有关那天陈可琴以及肖云朵的事。

　　几人找了家烤肉店坐下，菜很快上桌。

　　首先之瑶和肖云朵负责烤肉，穆司思则咬着奶茶吸管说着那天在小公园里她和陈可琴的谈话内容。

　　“其实大致的内容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她承认了自己曾经在背后说我坏话，觉得我嘴毒自大没礼貌。”
　　她用吸管搅拌着杯子里的水果块，表情平静：“以前我或许会反驳她，但现在，我觉得她说的也没错。”

　　“穆司思，你自己或许感觉不到。”陈可琴把积压许久的不满一股脑地倾诉出来，“但是你说的很多话都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但是，”她又像是自嘲地轻笑了下，“我不得不承认你其实心思并不坏，相反，别人对你好你会加倍地付出，这也是我这么长时间愿意待在你身边的理由。”

　　“既然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为什么你还是选择和别人站在一起贬低咒骂我，而不是直接和我说出你的看法呢？”

　　陈可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看着穆司思脚上的鞋。
　　“你又换鞋了？”半晌，她就冒出这么一句。

　　穆司思虽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还是回答道：“嗯，上个周末刚买的。”

　　“秋季最新款，起码也得七八千吧？”
　　她抬头看着穆司思：“你知道吗？我爸爸一个月工资是四千五，我妈妈是三千八。”

　　“你到底想说什么？”穆司思皱着眉头问。
　　陈可琴却自顾自似的接着说：“我爸妈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才够买你一双鞋。”

　　穆司思愣了愣，有些明白过来。

　　陈可琴终于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话：“我……或许是因为嫉妒你吧。”

　　“所以，她是因为嫉妒你有钱才在背后说你坏话的？”肖云朵放下筷子，很是不解，“不是吧？这世上有钱人那么多，偏偏看你不顺眼？明明你还隔三差五的请她吃饭送东西，她这想法也太奇怪了。”

　　之瑶却有不同的见解：“或许是陈可琴自尊心太强，穆司思越对她好，她反而会觉得穆司思是在施舍她、看不起她。”

　　“不应该呀，如果她真的是自尊心强的话，她为什么还说自己是为了在司思这里拿好处才忍着脾气的？如果自尊心强，她早该爆发了才对，而不是被我们撞破了才跟司思说明白。”

　　之瑶翻动着牛小排，接着分析道：“自尊心也分很多种，而且很多人在利益面前都会选择放下自尊。”
　　她举了个例子：“如果有人说只要你给他磕三个头就能得到一百万，那你会选择磕还是不磕？”

　　肖云朵一时语塞。

　　“你看吧，你肯定会选择磕。”

　　“可是磕个头我又不会有损失，”肖云朵反驳，“那如果对方打击你自尊心的方式会造成你身体或者心理上的伤害，你还会妥协吗？”
　　“这个……”之瑶刚刚倒是没考虑到这点。

　　她想了想，摇摇头：“那我不会妥协，我做任何事的前提都是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说到这里，两人发现谈话内容已经扯远了，于是赶紧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她们问穆司思有没有对陈可琴说的话作出回应。

　　“没有。”
　　“没有？”
　　“那不然我说什么？”

　　穆司思捏着嗓子装腔道：“难道我说，啊！我就是有钱怎么滴，你看不惯我又怎么滴！这样吗？”
　　之瑶笑着说：“这不是很像你的风格吗？”

　　穆司思斜晲她一眼，然后趁之瑶不备抢走了她手里夹子上的肉。
　　之瑶：“……”

　　穆司思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肉，回想着那天她与陈可琴对话的场景。
　　其实陈可琴说完那句话后穆司思作出了回应。

　　她说：“你嫉妒我？但比我有钱漂亮、学习比我好的大有人在，说到底你就是自卑！你抱怨你爸妈给不了你好生活，你认为我送你东西、请你吃饭、和你交朋友是施舍！你一直抱怨和不满别人的成就，可你自己却不思进取！”

　　穆司思顿了顿，像是在劝诫陈可琴但又像是自我警醒：“这世上有很多事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们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提升自己，因为大家知道学习是最有效、最有可能打破不公平、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所以你一直以来的关注点就错了，你应该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学习上，而不是我这个对你而言可有可无的人身上。”

　　陈可琴愣神，直直地看着穆司思。

　　“你真的以为我出生就在罗马吗？”穆司思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在上初中以前，我一直住在平直街。”
　　……

　　思绪回笼，穆司思呼出一口气，她抬头看看对面吃得正欢的肖云朵，然后又转头示意之瑶。
　　之瑶心领神会。

　　她放下烤肉夹，笑容狡黠：“云朵，现在轮到你来回答问题了。”
　　“你们要问我什么？”肖云朵一脸天真。

　　之瑶神神秘秘道：“你抽屉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小说，以及十二班的……”
　　“十二班的，什么？”
　　穆司思接上之瑶的话：“十二班的叶同学。”

　　肖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