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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庙祝 ...

  •   手掌擦过脸颊,景闲玉抬头见明月被屋梁替代,狂风劈头盖脸地从前方袭来,屋门已被吹得大开,烛架上的蜡烛也被吹灭了一半。

      景闲玉与苏木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原来是出梦了。

      屋外雨声越砸越响,携着狂风吹得人面上潮湿冰凉。也不知门是何时被吹开的,景闲玉觉得浑身都沁着一股湿意,他手背擦过面,又滑到胸口摸了一把。

      红火和入梦时一般,还窝在他胸口处。财神殿也和入梦时无二,仿佛二人只是坐着小憩了片刻。

      烛火不堪风雨吹打,明灭不定,将屋内气氛衬得诡异莫测。景闲玉坐着定了会儿神,见苏木已站起了身。苏木拔伞撑开,脚还未跨出门,差点撞上急吼吼跑进来之人。

      庙祝抱臂挡雨,袖子湿得直往下滴水,他跺脚拧袖,道:“这鬼天气,捅破天了,下雨是用倒的啊。”

      苏木晃身避开,将伞斜在身侧挡着吹进来的风。景闲玉见庙祝拧干袖子,肩后很快又被吹湿了,便道:“疾风骤雨,如何走?”

      庙祝顺着景闲玉的目光看了一眼肩头,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这点雨怕什么,庙外头备了马车,两位速速与我去见主人才是要紧事。”

      庙祝说完对着人嘿嘿一笑,也不见拿出铜铃,转身抱臂又冲进了雨中。景闲玉起身,与苏木共撑一伞,走到庙外一看,果然停着马车,还是两驾。

      景闲玉与苏木相视一眼,庙祝也不知从何处摘了片大绿叶子,顶在头上挡风雨,滑稽又显眼。

      “过来啊。”庙祝冲着景闲玉招手,笑意晏晏,“马车小,你与我一辆,他乘另一辆。”

      景闲玉转看另一驾马车,车夫与庙祝穿着相同,头上也顶着大片绿叶子。庙祝见景闲玉不动,便催促道:“那是我师弟。快上车吧,别叫主人等急了。”

      二人迟疑少顷,各自上了马车。

      马车背道而驰,景闲玉掀帘察看,听得前面说:“今夜风雨大,路不好走,我走的路师弟走不了,故他只能绕路了。”

      景闲玉放下帘子,又听前面人说:“你先好生睡一觉,醒来就该到地方了。”

      景闲玉觉得这伥鬼古怪至极,他与苏木既是去往一处,为何要分两路而行?若不是去往一处,难不成背后还有其他恶灵?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恶灵也没道理要挤在一处。

      他思来想去不通,身旁已化出另一个人影。马车并不宽敞,景闲玉一人尚能正靠着车壁,再挤个柳争,两人便只能挨着两边坐了。

      柳争坐着还有些委屈,他缩手缩脚地展不开身,长腿紧挨着景闲玉的腿,挤得两人都不舒服。

      景闲玉挪不动脚,便道:“你变回去。”

      柳争撑着臂说:“变回去不利于我修身。”

      “修身不成,养性也行。”景闲玉撞了柳争的腿,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疑心苏木就是那仙师?”

      “是。”柳争道:“试探试探总没有坏处。”

      景闲玉对上柳争的眼,道:“即墨枝、流光、苏木,你觉得是谁?”

      景闲玉这话一出,柳争就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将这几人放在一块比较,就证明景闲玉已经知晓几人身份,更说明景闲玉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柳争懒散地靠着壁,“离河一行你知晓不少,谁与你说的?”

      “七嘴八舌,我自个儿猜的。”景闲玉步步紧逼,“你还要瞒我?”

      柳争举臂投降,“冤枉,这不是怕吓着我们小玉儿。”

      景闲玉今日不吃那一套,固执地瞧着他,似就要个答案。柳争轻叹一声,幽幽道:“他们三人由来已久,不受地火滋养,乃生于天地灵气,算来与我同出一脉,资历却比我老许多。若说有人能瞒过我,三人皆可,所以我一个不信。”

      “那殷二的主子,焱山那位呢?”景闲玉又道。

      柳争当即心中一紧,坐正身子道:“苏木同你说的?”

      柳争少见地紧张,景闲玉心道果真是亲自提拔,与他人就是不同,便嗤鼻道:“须他和我说?万里楼的说书先生讲得津津乐道。新地主接任,三山变四山,他不是你的心腹吗?怎的,我连问也问不得?”

      “自然不是。”柳争陡然笑开。

      此刻景闲玉微沉着脸,心里是极不痛快的,说不上来,像是将自己扭在了一处。柳争瞧着他无声地笑,说:“醋了?”

      “本公子西施颜。”景闲玉微偏头,“轮得到吃醋吗。”

      “是是是。”柳争连连点头。

      景闲玉又道:“我认真问你,那焱山洞主你信得过吗?”

      “信得过。”柳争认真答道:“谁都有可能,唯独他不可能。”

      景闲玉道:“这人我也没见过,你信得过便好。”

      柳争却道:“你见过,只是不自知罢了。”

      “我见过?”景闲玉沉思片刻,道:“我何时见过?”

      柳争抿唇不答,他不欲将事情说明,便吊人胃口地说:“来日还会再见,能不能将人认出来就看你本事了。”

      景闲玉嗤之以鼻,他心道若是见过没道理会不知晓,又想会不会是自己漏掉了什么。他回忆了片刻,方才想起眼下还有桩奇怪事。

      “我觉得事有古怪。”景闲玉指着帘子,道:“他们似有意将我与苏木分开。”

      柳争将帘掀起一角,见驾车人欢快地哼着曲儿,头顶绿叶被风吹得翘起,可头发衣袍却滴水不沾。

      庙祝似有所感,他调头看去,身后帘子被风吹进黑沉的车厢,黑暗中只见得一双白靴若隐若现。他很快便转回头去,高声道:“施主冷不冷啊,我可要将马车赶得慢些。”

      声音散在风雨冷冷的,里面人说:“那便慢一点吧。”

      庙祝喜兴答道:“好嘞!”

      景闲玉抱腿斜坐,道:“是不是很怪?”

      “很怪。伥鬼只是一副躯壳,并无什么灵力,可这人却能雨水不沾。”柳争道:“他不是伥鬼,应是恶灵。”

      “那他将苏木引开,是发现了他身份?”景闲玉道:“他想吃我。”

      “难讲。”柳争摩挲着指肚,斟酌着说:“就算是发现了苏木的身份,引开他便是了,何必冒着风雨驾车将你带出来。而且恶灵一般满身怨气,癫狂至极,而我观他语态恭敬,倒是稀奇。”

      “那会不会是十方地的灵?”景闲玉脚踏着地,道:“许是误入歧途,拿人练功之类的?”

      柳争道:“应该不会,他身上毫无灵气,应该是个人。”

      马车在风雨中疾速奔驰,越跑越快,两旁景物晃如虚境一闪而过。庙祝手勒缰绳,哼着小曲儿,手下却将马儿赶得飞起。

      雨已停歇,天幕甚至挂起了一轮弯月,迎面吹来的风不再刺骨,变得暖和了一些。庙祝摘了头上绿叶,见绿叶纤尘未染,便得意洋洋地插进后领。

      他偏头啐了一口,倏忽联想到一处古怪,瞬时毛骨悚然,下一瞬就被人踹飞了出去。他摔进腐叶泥堆里,吃了一嘴的泥,抬起头便见一双银白蹙金的靴子抵在眼前,鞋面半点泥点子都没沾染。

      绝对不是人!

      “你大爷的!哪里来的臭毛头……”

      庙祝被踩进泥堆里,鼻腔里灌得满是腐叶的泥腥味,谩骂变成了呜咽,他在柳争脚下毫无还手,便只能讨饶道。

      “爷爷,爷爷饶我!”

      庙祝求生挣扎,头发糟乱地糊成一团,景闲玉从柳争身后还晃出,一眼便看见了庙祝颈后的印记。

      真如柳争所言,是恶灵。

      柳争撤了脚,庙祝如释重负,他仓促地撑身爬起,见着柳争还不由自主地瑟缩。他能感受到柳争身上不加掩饰的杀意,自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好汉,爷爷!”庙祝涕泗横流,“爷爷饶我啊!”

      “饶你?”柳争缓缓道:“我是灵,如何饶你?”

      “我……”

      庙祝一时语塞,他与其他恶灵一样,生前造了杀孽,死后又经不住地火焚烧,寻了个时机逃出来,就成了随处飘荡的一抹孤魂。

      “我、我不敢害人。”庙祝颤抖抖道。

      柳争道:“没吸食人灵,你如何能活到今日。”

      “我刚逃出来时曾回人间,后、后来……”庙祝不敢直言,他支支吾吾道:“后来我便藏身于离河那处,那地龙神混杂,我为寻求庇护,就在一处卖人间杂物的铺子里做活。平日里就来人间寻些新奇玩儿,主家心情好便会赏颗灵珠,我当真没有害人啊。”

      “那你藏身在财神庙是为何?”景闲玉道。

      “前几日,就在我来人间的第一日,有个人找到了我。”庙祝答道:“他许了我好处,给了我三颗灵珠,只叫我跑一趟,来此处等个人。”

      庙祝欲看向景闲玉,又在柳争的威压下垂头不敢乱动,他眼珠瞟动,虚声,“那人给我看了画像,让我驾车拉人兜一圈。”

      “之后呢?”柳争走近一步,“他要做什么?”

      庙祝察觉杀意陡然更甚,他仓皇后挪靠到了树,双手揪着膝摇头说:“我不知道他没说,只说拉着人四处兜兜风即可,多一个字都没说啊。”

      景闲玉也走近两步,他搭着柳争的肩,随意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既如此,留着也没用。”

      “不不不,有用有用!”庙祝慌声打断,“我与那人就是在林州碰上的,我观他从南边走,大抵猜到了他要去往何处。”

      景闲玉道:“还不快说!”

      庙祝背靠着树,“林州往南便是矜州,矜州正在举办品花会,那人定也是去凑热闹了。”

      景闲玉和柳争对视一眼,庙祝以为二人不懂,接着道:“花、女子也。矜州每三年举办一次品花会,南边各家都会将自家的瘦马会送来此地。听人说今年的花首会纳进矜州首富的府邸,引得人不远千里来凑热闹,是盛况空前的热闹。”

      “首富纳妾?”景闲玉侧眸,“那人凑这热闹干什么?莫不是他要在凡间找个伴侣。”

      庙祝被景闲玉问得语噎,踌躇着低声念道:“我也只是猜测,谁人不爱热闹嘛。”

      谁爱凑热闹?

      是你爱凑热闹吧?

      景闲玉无语至极,听这人说了一大堆,原来尽是些废话。他转向柳争,想问这人该如何处理,却见柳争若有所思,似真听信了这人的话。

      柳争道:“看看也无妨,那人你可见着脸了?”

      “没、没见着。”庙祝微顿,“不过那人腰间别了把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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