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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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顾肇熙与各将士见了面，又议了一会儿事，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大家各自散去，自己拿起一本兵书，准备清静清静。
长指刚刚翻开一页，就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抬头一看，只见陆成霜背着手，目光探究又充满挑衅，蹬着鹿皮短靴，步履踟蹰走向他。
这姑娘眼眸黑亮，由眼入心，是个通透磊落的，也正因为这点，轻而易举就能被看穿心思。
不就是不服气么！
既如此，他便让她心服口服！
他挠了挠眉骨，放下书，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问道：“成霜将军，可有事？”
陆成霜摇摇头，伸了伸脖子，指尖点了下他桌上的兵书，问：“这书好看么？”
顾肇熙浅浅道：“开卷有益。”
陆成霜双手抱臂，眸光一晃：“只怕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不如，去练兵场试炼试炼，怎样，顾……领……军？”
顾肇熙被她给逗笑了，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好。”
陆成霜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挑了下眉梢，大步走向练兵场。
练兵场内，兵将们正在练习骑射，作为镖骑军，骑射是他们的基本功，战场上刀光剑影，必须练就百步穿杨的本领，才能保住性命，冲锋陷阵，最后夺得胜利。
“那不是顾领军么？他怎么也来了？”
众将士见到陆成霜身后的挺拔身影，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今日，顾领军同我们一道，切磋功夫，也顺便看看你们今日苦练的成效。
到底谁是浑水摸鱼，谁是真金不怕火，这回就见真章了！”
陆成霜立在人群前，英气勃勃，朗声说出这席话，激得众人一阵沸腾，纷纷呼应。
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其他几个队伍的兵将也被吸引过来，打听一番后，笑嘻嘻抱拳乞求，表示也想参加进来。
于是，一场小型试炼，演变成一场全军大校考，各个不甘人后，想要崭露头角。
顾肇熙身边只跟着一个亲卫，帮他背着箭弩，在他蹬上马背前，不忘小声提醒道：“成霜将军惯来好胜，大人您且让着她点罢。”
“好箭法！！”
说话间，练兵场内又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遥遥望去，那是陆成霜骑着棕色骏马，绕着场内靶桩飞驰而过，她发丝飞扬，动作干净利落，朝着箭靶射出箭矢，姿态不徐不疾，却十分精准，每一支箭矢，恰好都正中箭靶中心。
“的确好胜。”顾肇熙眸光微敛，打马晃晃悠悠步入场内。
有了方才陆成霜的一番惊艳亮相，众人对这位新上任的领军更是充满了好奇，纷纷屏息凝气，看他如何收场。
“顾领军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书生，我们这么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他当了领军，就得有些本事，否则如何服众。”
“也不能这么说，人各有所长，说不定他善用兵法呢。”
大家见顾肇熙骑着马缓缓而来，也大概猜出了结果，这般没有气势，铁定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将军了。
“顾领军，且让我等开开眼呀。”陆成霜立在人群中，拖腔带调，那样子，要多张狂就有多张狂。
顾肇熙朝她遥遥看过来，莫名勾了勾唇角，而后眸光一凛，双腿夹紧马腹，挥舞着缰绳，在场上加速奔跑。
雪粉飞扬，寒风凛凛，他拉满弓箭，手中竟然同时握着三支银光熠熠的箭矢，嗖地一声，三支箭齐齐破风而出，眨眼间，那三支箭矢铛铛铛发出沉闷的三声，皆稳稳钉在靶心正中，并且，由于力道过大，还把原本陆寒霜的箭打落在地，木质靶桩也给打开了裂。
片刻之后，伴随着哗啦一声，靶桩四分五裂，而场内，突然鸦雀无声。
顾肇熙今日这一箭，简直就是把陆成霜的心窝子给戳穿了，她没想到，这狐狸藏得这般深，分明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她的脸呢。
“好……好强悍的力道啊！”
“想不到，顾领军看着文质彬彬的，功夫竟然这般厉害！”
战场上，向来以武论英雄，只有强悍无敌的铁血男儿，才能得到兵将们由衷的敬意，顾肇熙这一箭，赢过了陆成霜，也赢得了兵将的信服，可以说稳赚不赔。
\"切，糟蹋东西。\"
陆成霜翻了翻眼皮，努力保持语调平缓、淡定。
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论蛮力，她怎么可能比得过男子，可顾肇熙却偏偏选择用蛮力胜她，他就是故意给她难堪！
“的确我的错，得赔。”顾肇熙打马过来，一贯地谦和有礼。
转身面向众将士道：“今日示范，只为让大家记住，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要想克敌制胜，必须拼尽全力，不给任何寰转余地！”
一番话说得漂亮，不由得令众将士纷纷点头，神情充满崇敬。
这一场比试，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待人群四散，陆成霜孤独地站在练兵场，看着支离破碎的靶桩，和她那支孤零零被挤下来的箭矢，咬着后槽牙，气得双手发抖。
好啊，要斗是吧，我陆成霜奉陪到底！
……
折腾了一上午，顾肇熙累得全身酸痛，刚一回到营帐，仆从就跟在他身后唠叨。
仆从姓张，是自小照顾他起居的嬷嬷，为人细心且忠心耿耿，就是老了有点唠叨，顾肇熙辗转流离这么些年，身边的人凋零四散，故以对现在还留在身边的旧仆，格外敬重有加。
“公子啊，您就是赢，也不能赢得太过啊，这不是让成霜将军更加气恼了么。”
“毕竟是陆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可怎么相处？”
顾肇熙解下身上铠甲，松了松筋骨，语气淡然道：“嬷嬷放心吧，我有数。”
“哎，公子，我来，怎么能让你亲自……”张嬷嬷见他自己动手更衣，皱了皱眉头。
这么些年来，张嬷嬷一直坚持从前的礼数，就连称呼也不改，顾肇熙知道她心中所念，这些细枝末节，也就随了她。
“不妨事，这是军中。”
顾肇熙说完，又给自己倒了碗茶水，坐在矮榻上喝起来。
张嬷嬷看得直叹气，只得在旁添火烧壶新茶。
歇息片刻，顾肇熙擦了擦手，走到书桌前，准备处理公务，抬眼就见到书案上放了一封帖子。
展信一看，原来是陆家老太太过寿，邀他回去庆贺。
“过几日我要回去一趟。”
张嬷嬷抬头：“回陆家？”
“不然，还能是哪？”
顾肇熙折好帖子放回去，垂眸时，指尖缓慢而迟滞，心中突然勾起某处回忆，徒然有些伤怀。
这些年身如浮萍，寄人篱下，他渐渐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脸色永远挂着温润的笑意，可唯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再也不是被撬了獠牙的幼虎，而是不得不藏起锋芒、准备伺机而动的孤狼。
张嬷嬷瞧出了端倪，知道触及了他最不想提及的往事，此刻心里定然不好受，很有眼力见的转身退下。
偏巧这个时候，好死不死地走进几个兵卒，搬着重重几箱书卷，嘭地放在了他面前，扬起厚厚一层灰。
顾肇熙被灰尘呛得连连咳了几声，才问：“这是什么？”
“禀顾领军，这是陆护军安排送过来的。说是顾领军初到镖骑营，想必对军中事务还不太清楚，这些是近年来的账簿、俘虏名册，缴获物资以及公文等，请领军细细查阅。”
这些小伎俩，若放在平常，顾肇熙也就一笑置之，不去理会，可此刻，他正心中郁结，并不想轻易揭过。
“陆护军真是……用心良苦啊。”他走上前，翻了翻满是灰尘的书卷，嗬，好家伙，连创立之初的账本都有，不可谓不齐全。
真给他找了个“好活”啊！
“既如此，便有请陆护军来一趟。”
他咧嘴笑了笑，舌尖微舔舐过两边的虎牙，犹如狩猎前，龇牙发威的猎豹。
“我需要她，从旁协助。”
……
陆成霜很快就来了，目光炯炯有神，脚步轻快，边走边用手指绕着腰间璎珞玩，整个人一副得意得要飞起来的样子。
“顾领军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难不成是书卷看不懂？”
“这白纸黑字的，顾领军不识字？”
“哦，顾领军是嫌弃书卷太多了吧？可不是顾领军自己说的，开~卷~有~益么？”
顾肇熙冷眼看着她自说自话，摇摇头：“我只嫌这些还太少。”
“什么意思？”陆成霜拧着眉头，直觉不对劲，身后泛起一阵凉意。
顾肇熙站起身走到陆成霜面前，他身量高大，肩宽手长，微微一俯首，便像一片乌云一般挡住了所有光线：“书卷贵重，对于治军意义重大，可我看这些保存不当，已经破损了，其中一些字迹模糊不清，实在可惜，故决意请陆护军，重新抄录一份。”
“抄？全部？”
陆成霜不自觉退后一步，她就知道，这厮的心是黑的。
“对，军中没有人比陆护军更熟悉这些的了，故此，请陆护军抄录，乃是不二人选。”
“可……”陆成霜还没开口，他又接着道：“有陆护军的墨宝，乃全军的荣幸。”
陆成霜星眸冷对，咬着牙道：“你明知道，明明知道……”
顾肇熙明明知道，她最烦读书写字，却偏偏让她来抄书，不是给她找茬是什么？这小白脸看着人畜无害，却如此歹毒，果然，她对他的感觉是对的，他就是个阴险毒辣的小人！
陆成霜气得磨牙，而这厢顾肇熙却还悠哉悠哉，微微歪头，装出一脸无辜样：“我该知道什么吗？”
“你说呢？”
陆成霜也懒得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别太过分，就不怕我告诉父亲，让你好看？”
陆成霜仰头，瞪着晶亮的眸子与他对视。
“小屁孩才会一受委屈，就回家找爹哭。”
顾肇熙不紧不慢，说出来的话简直就要让她七窍生烟。
“你身为护军，本就有辅佐之责，我乃你顶头上司，公事公办，如何过分了？”
他步步逼近，眼角微扬，小脸唇红齿白，带着一丝媚，凑到陆成霜面前，颇有几分恃美行凶的意味：“你若不听指令，又无办事能力，我会怀疑，成霜将军是否有能力……胜任护军一职。”
“顾肇熙！”
陆成霜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她好想，好想好想——揍他一顿啊~~
可他却敛眉不语，转身亲自为陆成霜研墨，雪白的长指与浓黑的墨汁对比明显，一切妥当后，体贴地将笔递到她面前。
“这是军营，不是陆家，成霜阿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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