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003章 ...
-
她越恼火,萧珩越温和,“并不是非彼即此,眼下约束着你,是因老五而起。”
云裳挑眉,“景王?他跟你指摘我什么?”
萧珩语速很慢:“你离开京城之后,他亲口告诉我,你听命于他,我再不可能找到你。”
“还有什么?”
“去岁年末,景王卷入巫蛊案,锦衣卫搜府时,找到几封信件,我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不能否认是出自你手。”
“有一段日子,需要我信件来往的人与事不少。”
“老五不曾主动提及,被骆麟问及,只说谁与谋士少得了互通消息。”
云裳目光流转,“这样的话,事情不就完全说得通了?你还要我给你什么说法?”
“如果是真的,我要除掉老五所有党羽,断掉所有你受牵扯的可能;如果是栽赃,我迟早查清原委,严惩离间我们夫妻情分的元凶,不论是老五还是谁。”
云裳只觉好笑,“元凶要是蓄谋已久,等待一年半载才见机栽赃,就算我自己抽丝剥茧,也难找出破绽,何况你这对我只有戒备怀疑的人。”
“我这一生全然信任的人只有母后,也曾那样信任你。”
“从没有。”云裳漠然道,“不论何时,若是我被指证与人私通,你绝不会打一开始就全盘否定。”
她所指的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李太后曾被人揭发与臣子私通。
萧珩蹙眉,“别用母后的忌讳说事。”
“你要一个满心巴望着绝育、难产而亡的人顾及劳什子的忌讳?”
萧珩气笑了。
云裳不再理他,转身去了书房。
御书房有重臣在等,萧珩折回去处理政务。
下午,针工局的人送回修改好的一应衣物,内务府又送来诸多皇帝的赏赐。
首饰以珍珠、羊脂玉居多,其余的便是匠心独具的金簪凤钗宝石饰物,修饰妆容的胭脂水粉亦是个中珍品。
全然符合云裳在王府时的喜好,云裳看过,不自主地想起为悦己者容的旧时光,和那旧时光里风华无双的男子。
只是,情意而生的花,开得再炫目灿烂,也不敌晚风摧残。
一步,一步,她踏上背离他的路,终究如他人所愿,与他渐行渐远。若不然,对彼此只有弊端。
这样的来时路,真真正正不堪回首。
双手双膝隐隐作痛,云裳望一眼窗外。
眼前风和日丽,然而风雨将至。
夜间,春雷阵阵,萧珩回了寝宫。
云裳在书房看书。
萧珩走到画案前,要画一幅春景。
云裳备颜料。
一面作画,他一面告知她外面的事:“七名女子不日进宫,包括你的大姐慕云清。”
云裳看他一眼,“可有母仪天下之人?”
萧珩手中画笔顿住,语气凉凉的:“真是贤良大度,全心全意盼着我享齐人之福。”
云裳低头调配颜料,“不然该怎么说?”
萧珩将画笔递到她面前,“没心情了,你随意画完。”
云裳瞥过画了半幅的春景,“先搁起来,哪日你有兴致了再画。”
萧珩放下画笔,“手还没恢复好?”
云裳避重就轻,“很久没碰过画笔。”
思及她的旧伤,萧珩心弦一抽一抽的。
疼得厉害。
称帝之前,他是最不消停的皇子,进出天牢便有两次,再不想,有时也会连累她。
夫妻两个曾一同罚跪在风雪中,更曾一起进过天牢。
那次是有人举证揭发他通敌叛国,先帝不准人动他,却默许对云裳用刑。
她除了一句夫君是被人构陷,再无二话,受刑之下,双手险些废掉。多位名医会诊,骨节才没变形。每到风雨天,手总是凉冰冰的,疼得直出冷汗。
“当时我想,裳裳对我是死生相随,永生永世不可辜负。”萧珩握着她的手,“我发誓,给你无上尊荣。”
后来呢?
“是我不配。”云裳轻轻抽回手。
二人再也无话,沉默着歇下。
他将她双手拢在掌中,慢慢按揉。
没法子明显缓解疼痛,却令睡意来得更快,云裳也就从善如流。
夜半,萧珩醒来,倏然收紧手臂,确定云裳在怀里,松一口气,以亲吻唤醒她。
云裳自懵懂到清醒,因着提到过的孩子的事,分外抵触他。
“小日子是哪天?”他问。
云裳想一想,照实说了,“这两日再忙活也怀不上。”
“谁说是为了有喜?我想你。”
“日后争着为你怀胎、值得你想起的人,会越来越多。”
“不会,这辈子只有你。”
“我听听就算了。”
他凝着她,悠远的目光似要触及她心魂,“即使痛恨,我也容不下别人,选秀只是迎你进宫的妥协。裳裳,你已经毁了我。”
云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轮到你毁我了,很公平。”
萧珩的笑容温暖而苍凉,“是命,我认,你也得认。”
“此时此刻,我认。”云裳缠住他,吻上他的唇。
他要孩子,而那是她不可能让他如愿的事。
-
后宫添的新人各自得到册封,一妃四嫔两婕妤,这两日陆续进宫来。
除了萧珩,没人与云裳说这些。早间一起用膳时,得知慕云清位分为婕妤,她笑了笑。
萧珩说:“杨知意为静妃,聪慧练达,可打理宫中事宜。”
云裳着实意外了,“她也进宫了?”
萧珩记得她与杨知意不咸不淡地走动过一阵,道:“杨尚书原本打死也不肯与皇室结亲,偏生杨知意总搅黄家中定下的亲事,又决意进宫,杨家索性当做没这个女儿,随她去。”
云裳释然,“杨尚书执掌吏部,女儿在宫中的位分是该高一些。可我伯父是五军大都督,同样位高权重,怎么我大姐位在婕妤?”
“刚进过大牢,为何抬举?”
云裳唇角微扬,“也根本用不着你抬举她。”
萧珩起身,偏一偏头,“到庭院中走动走动。”
“我可以出去?”云裳问。
萧珩睨她一眼,“走。”
宫苑后方有花园,太湖石,芳草地,曲径通幽,姹紫嫣红点缀其间。
云裳看景,萧珩看她。
她一袭淡紫深衣,料子薄而软,衣摆层层叠叠,随着优雅闲散的步调,开成一朵飘逸的云。
她消瘦得弱不胜衣,却显出另一种风流,头上不过一枚垂珠簪子,点点盈光远不及清灵灵的眼眸。
察觉到萧珩的注视,云裳瞧他一眼,淡淡错开视线。
姚弘来禀:“李太后、慕婕妤前来探望淑妃娘娘。”
“请过来。”萧珩说。
太后保养得极佳,容颜姣好,身段窈窕,气度高贵,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
慕云清生得娇柔妩媚,叫人我见犹怜。
皆是相熟的故人,不见分毫改变。云裳向李太后请安。
李太后神色淡淡的。
慕云清给萧珩请安后,又向云裳行礼,“嫔妾问淑妃娘娘安。”
“免礼。”
慕云清上前一步,柔声道:“一别经年,嫔妾心里很是记挂,不知娘娘在外过得如何。”
云裳道:“不劳记挂。”
慕云清不免尴尬,“娘娘与嫔妾怎么生分至此?”
“不是本宫要见你。”
“……”
李太后蹙了蹙眉,“哀家记得,淑妃以前不是这样的做派。”
云裳道:“太后娘娘不必抬举,臣妾一向不懂人情世故。”
李太后转头埋怨萧珩:“都怪你,将淑妃关在两仪殿,也不准旁人前来看望,她整日闷着,可不就越来越孤僻。”
“不相干的人,见了也无益。”萧珩走到云裳身侧,问她,“你说是不是?”
云裳笑着颔首,“皇上说的自然不错。”
慕云清退到太后身侧站定,羞怯怯地瞄着萧珩。
是那样风华无双的男子,早知荣登大宝之人是他,当初她如何也会如期出嫁。
只可惜,机会已错失,时光难倒流。
李太后面色更为不佳,轻咳一声,吩咐萧珩:“皇上日理万机,且去忙碌,容哀家与淑妃说说话。”
萧珩却道:“母后多虑了,难得清闲一半日,朕要陪陪淑妃。”
“据哀家所知,有重臣在御书房外等候皇上议事。”李太后沉冷的视线直直刺向云裳,“慕云裳十二三便是大周首屈一指的才女,总不会连劝着皇上勤政的道理都不懂吧?”
“官员尚有休沐之日,帝王也当劳逸结合。”云裳不以为然,“再者,臣妾不敢过问亦或规劝皇上任何事。”
李太后哼笑一声,视线已如利箭,“看起来,你倒是很享受做宠妃的滋味,哀家看就是你央求皇上搁下政务陪你的,该当何罪?”
云裳低眉敛目,理都不理。
李太后扬声道:“来人,将这媚惑皇上的祸水掌嘴三十!”
“是!”
太后身后两名太监疾步上前,刚要出手钳制住云裳,云裳却被萧珩轻巧地一带。
两名太监下意识地望向萧珩,“皇上,太后娘娘有旨,您——”
“姚弘。”萧珩唤道。
“奴才在。”姚弘上前来。
萧珩下巴点一点那两个宫人,“杖杀。”
“是。”姚弘转身一挥手。
李太后脸色发青,“你敢!”
萧珩意味深长地一笑,“治淑妃的罪,便要治慕家教女无方的罪。”
说话间,太后两名心腹太监已被人塞住嘴巴拖走。
太后深深呼吸着,抬手点着萧珩,“你!……”再说不出别的,泪水成行滚落。
慕云清连忙取出帕子帮太后拭泪,“太后娘娘千万别伤心,当心身子骨。”
太后更加伤心,泪水涟涟,“分明是个祸国妖孽,皇上却这般维护……哀家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这话说的。”萧珩轻轻一笑,“云裳若是祸国妖孽,那么慕家别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不如尽早将慕婕妤打发到皇家寺庙修行,其父慕之远也好罢黜官职了。”
“……”太后无语凝噎,抬手抹一把脸,唤慕云清,“我们走!”
目送一行人匆匆离去,云裳道:“太后娘娘从不是这样的做派,你也不是。今日你们是怎么回事?”
萧珩握着她的手,回往殿内,“你明知道,又何必问?”
云裳一笑,“我能断定太后娘娘是故意为之,试探你对我到底如何。但你又是为何?不想我挨巴掌破了相,只管请太后换一种责罚,何必将人开罪到那地步?”
萧珩没应声。
进到殿内,打横将她抱起,转到寝殿。
云裳有点儿慌:“皇上难道要白日宣……”
萧珩以吻封缄。
原只想陪她一两个时辰,结果却到午间才餍足。
就是这么个如若令他中蛊的女子。
他轻拍她的背,“睡吧,我陪你。”
云裳蹭了蹭他的肩头,语声充斥着倦慵:“骗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偷偷回御书房。”
“不会。”萧珩觉得这会儿的裳裳像猫咪,当真爱极了,“心累的时候,哪怕只是抱着你过一半日,于我已是莫大的福气。”
“说的像真的,却没见你老实过。”
萧珩轻笑,“刚寻回你,难免贪心。”手指蜻蜓点水般触碰她的背,“着实累着了?”
“倒不至于真累着,”云裳掐一把他腰杆,戏谑道,“只是担心皇上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