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今夜祝你好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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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白鹭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望向声音处。
“你走吧。”小林的脸上泪水与清涕混成一团，鼻子上蹭了几道从他手上流出的血，看着像个从独轮车上掉下来的小丑。
“……谢谢你，谢谢，你走吧，你的恩情……”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感谢，语言系统因为过于明显的情感而混乱。他本来想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还给你。但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又呛死在喉咙中。
小林只能笑了，嘴角高翘着，而他的眼睛却全是泪水。
白鹭握在手里的东西稍稍松了一些，她的视线从小林脸上一跃而过，又移到不远处。
客厅的门关着，巨大的落地玻璃不断地撞上黑色的雨滴。
白色的，像死人肤色一样的花朵开在她的眼中。
“来不及了。”她轻声说。
作为一个擅长考试的好学生，白鹭对于试题的判断几乎是本能。
倒计时的音乐已经响起，作答时间到了，要到交卷的时刻了。
来不及了？
小林被她几个字弄得要崩溃，他本来整个人紧绷得几乎发疯，和白鹭不同，他被困在这儿太久了，壁炉里跳动的火离得太远，并不能温暖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越靠越近，几乎就在他耳边，他头上，就像是一粒小小的硬壳的虫子，正顺着他的脚往上爬，爬过小腿、大腿，在他的心脏部分停留。
然后，那只虫子的齿会咬住他的胸口，一开始他并不疼，甚至连感觉都不明显，然而随着血液流动，毒液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化成千万条细流，堵住他的血管。
那只虫子看起来这么小，这么孱弱，只要轻轻用力就能碾碎，可它存在于他的心脏之上。
这样的场景，他看过太多太多，无时无刻不在恐惧成为下一个。
这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恐惧，甚至连淌露出来都成了负担。
小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如果注定要死，他只能在死前让自己连累的人先走了。
恐惧与绝望是最好的吐真剂。
年轻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絮絮叨叨、断断停停倾泻出口了。
小林抽着鼻子一抬头，就看白鹭轻眯着眼睛望着他。
白鹭一直背着壁炉火光站着，火焰在炉膛里摇曳，火光撞到墙上，也撞到她身上。
在白鹭模糊的表情中，他竟然诡异地看出来一点儿愉悦。
火光跳动着，阴影在白鹭面上流动，那一点儿错觉似的愉悦，转瞬消失了。
小林身上冷森森的，腿脚已经冰冷得完全失去知觉，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白鹭那一串可怕的成就点，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
白鹭一边思考着出路，一边被迫将别人的心路历程听了个透。
她没有察觉男人的僵硬，和那种诡异的自我牺牲的复杂心态，带着点儿兴味感叹：“……想象力真丰富啊。”
小林嗓子干燥，阵阵泛着疼，艰难地发了一点儿声音：“我……”
“嘘——”
白鹭截断了他的话，她半眯着眼睛，长长的胳膊向外一指，声音轻轻淡淡，像哄人安睡的歌谣：“它来了。”
它？
顺着白鹭修长的手指，小林的目光望向一个角落。
黑黢黢的一个角落，既没有火光，也没有月光，那黑色深得像是没有盖子的下水道口，随时等待着将过路的人吸进去。
男人什么也没看见，他全身的肌肉细微地战栗着，恐惧使得他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骨骼也在不断地打着颤。
——有什么东西在那儿。
有的。
小林有种知觉，就是有的，尽管他看不见，但它的目光正贪婪地盯着他，等待撕开他的皮肉。
这种猎物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就是死亡的预兆。
死亡不仅是黑色，也可能是明亮的白。
一朵朵乳白色的贝母兰沿着皮肉的根茎一路绽开，乳白色的花瓣瘦长纤细，在夜色中轻轻颤动着，饱满的白色像要溢出来一样。
——还挺好看。
白鹭念头一动，白色的小花好像能感受到她的所思所想，细长花蕊像风吹过般颤了颤，盛放得更加热烈。
“……”
这是只有白鹭能看见的花宴。
在这儿并不太平的夜里，不太安分地开着。
白鹭望着那些花，冷不丁又有些困了，她该上去补眠，而不是站在这里听故事。
“要不要赌一把？”
白鹭温和的声音在暗夜里流淌着。
“什么？”小林在恐惧中下意识地反问。
“赌你能不能活下来。”
也许是因为她是后来才插进了一脚，也许是这道未命名的“考题”的“考生”不是她，白鹭隐隐有种感觉，只要她稍一挣脱，缠在她身上的那几条无形的“蜘蛛丝”就会断裂。
但是，被钉在网中央的人，一定已经被缠了密密麻麻厚厚实实的几层，自然和她感觉不一样。
挣脱的难度和代价也不一样。
没有一只蝴蝶，在逃脱蜘蛛的罗网时，能毫发无伤的。
虽然，她在中途多管闲事掺了这一脚，但并不意味着她会一直掺和下去。
人是善变的动物，只要有所选择，只要选择的次数足够多，终有一天，他们的想法会发生颠覆性的改变。
现在，白鹭把选择权递了出去。
她总是个善良的人，又讲礼貌，素来尊重别人。
选吧。
她想。
选择相信我，将你的性命放到我的手上，让我掷一次骰子。
或者不相信我，在恐惧之中，被仇恨吞噬、腐蚀，直到腐烂，直到在尸体上长出新的白花贝母兰。
选择吧——
作者有话说第5章 【今夜祝你好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