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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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三年，高一入学当天，周朝郁将单车在校外停好便背着书包往校内走。
彼时的他早已变得不爱说话，性子淡漠，习惯独来独往，与家长陪伴入校，三两朋友揽肩打闹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老爸，我们今晚吃什么呢？”
“为了庆祝你升入高中，爸爸决定带你下馆子，再去订个你喜欢吃的蛋糕。”
“老爸你真好！”
“那是。”
身后普通又常见的对话，并没引起周朝郁的兴趣，直接被他忽略。
“草莓啊，我听工厂里的朋友说，她女儿现在上高三，压力特别大，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啊，你考多少老爸都满意，老爸都开心。”
“知道啦，不过老爸你可以叫我大名吗？小名太幼稚了。”
“你才十六岁，不就是幼稚的年纪？”话虽这样说，中年男人却仍改了口，“听晚，老爸得再跟你说件事儿，切忌早恋知道吗？如果你非要早恋也要和性格好、学习好的阳光一点儿的男生早恋，还有，你看前面那个，老爸进校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虽然是老爸目前为止见到的长得最帅最端正的男生，但他一个人，人缘肯定不好，而且依老爸经验，长得好看的都是花花心肠，你可得记得远离。”
“老爸你放心，我不会早恋的，我要好好学习。”
“好嘞。”
无辜被牵入其中的周朝郁不置可否。
两个月后，班里换座，同桌变成了萧嘉。萧嘉话多，大概就是中年男人口中标准的活泼阳光性格好的男生。时间一长，两人熟悉后经常一起去吃饭、打篮球、打游戏。
在食堂是周朝郁第二次听到林听晚这个名字，第一次见到她，虽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再后来升入高二，都选理科的四个人机缘巧合地分到了同班。也说了那么几次话，几乎都是女生单方面的“周朝郁，交作业了”。
某次班会，郑靖突然宣布要办“优生帮扶差生”活动，以此促进差生进步。
有人同意有人反对，唯独周朝郁内心毫无波澜。
仅仅换个同桌而已。
他真正有反应，是在极其平常的一个晚自习，郑靖气势汹汹地走进教室将林听晚叫到走廊，用声嘶力竭的语气质问女生为什么她同桌的成绩没有任何进步。
全班默契地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竖起耳朵去听一墙之隔的训话。
周朝郁不清楚是谁想的激将法，却也很配合地在下一次考试多做了几道题。
至此，他默认这件事不会再有后续。不成想成绩出来的当天下午，女生站在他身前，先是跟鼓励小学生似地夸他几句，再告诉他：“周朝郁，你以后有不懂的题或者知识点，都可以随时来问我，努努力，我们争取下次提高五十分。”
她怎么不让他努努力去拼个省状元？
这天过去，她偶尔会主动挑起话题。
“周朝郁，你参加运动会吗？”
“周朝郁，老师上课讲的知识点你听懂了吗？没听懂我再给你讲一遍吧。”
“周朝郁，我周末碰见你和萧嘉了，但你们好像并没看见我。”
……
周朝郁大多时候都是给一个明确的答案，然后终止聊天。
“不参加。”
“不用。”
“没看见。”
……
日复一日简单无聊的对话，周朝郁并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出现了异样的情绪。
可能是她应郑靖要求大大方方站在讲台上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的时候，可能是她踩着板凳在教室后墙上的黑板认真画板画并问他画得好不好的时候，可能是她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一个冷笑话然后边傻笑边讲给他听的时候，可能是她和唐琦叽叽喳喳聊八卦的时候……
无数个小瞬间汇在一起，就此拥有不可撼动的力量。
他刻意去忽视这些情绪，却发现无济于事。
周朝郁决定正视是在二零一三年的最后一天。
那天他在屋里刚写完一张物理试卷，卧室门就被人狂敲。
“周朝郁，为什么我看不了电视了，你快出来把它修好！”
“周朝郁，你听见没有，我要看电视！”
周朝郁撂下笔，打开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嗤笑：“谁跟你说我会修电视？”
魏静月被他看得心底一怵，还是不肯服软：“我不管，我要看电视！”
“静月你给我过来，别打扰你哥学习！”买完菜回到家的魏柔芳听到声音忙不迭训斥魏静月。
“他才不是我哥！我才不认学习差、性格差的坏学生当哥哥！”魏静月大声说，“我不喜欢他，周叔也不喜欢他，全家人就妈妈你一个人喜欢他，你干嘛喜欢他，他又不是你亲生的！”
“魏静月！”这一声让魏静月完全噤声，“你现在给我回屋做作业！”
眼泪夺眶而出，魏静月咬着嘴跑回自己的卧室。
“朝郁，你别听静月瞎说，今晚除夕夜，我买了牛肉还有各种菜，等你爸从公司回来我们吃顿丰盛的年夜饭。”
“嗯。”周朝郁反手关上门，来到楼下客厅电视机前。
十多秒他就找到了问题点，不过是插电线松了。
周朝郁重新回到卧室，桌面上的试卷被他三两下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抬眼看向电脑屏幕中的自己，胡乱动了两下鼠标。
屏幕亮起来，聊天窗口满屏的消息也因此映入眼帘。
11:20
【草の莓：时间到了，周朝郁你写完物理试卷了吗？写完拍照发给我，我给你改一改】
11:21
【草の莓：是还没写完吗？没写完的话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吧】
11:26
【草の莓：周朝郁？】
【草の莓：周朝郁你人呢？】
周朝郁看了眼垃圾桶里的试卷，接着触碰到键盘，瘦削修长的手指敲下几个字：【没死，试卷明天发你】
消息一发过去他就关上了电脑。
傍晚七点半，周元和魏静月的笑声传遍整栋房子。
周朝郁套了件外套出了门。
除夕夜的江桐，行人格外少，却不算安静，爆竹烟花声一阵接一阵，周朝郁索性将挂在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戴上。他沿着路走，每走到一家打印店就停下来，驻足片刻后继续向前走。
直至经过一家亮着灯还未关门的超市，他走进去，用角落里的打印机打印了张试卷。去前台结账时又买了个打火机。
出来后周朝郁随便找了张公共长椅坐下，试卷放在一旁，从兜里掏出烟盒打开，随手抽了支烟夹在指间用打火机点燃。
微弱的火光在漫天的烟火的衬托下渺小、不足为奇。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大半张脸被烟雾笼罩着，神色晦暗不明。
“周朝郁？”
一道柔和的声音叫起他的名字。
捏着烟的手顿了下，旋即掐灭那簇火星。
女生像是确认了，一步一步往前走，直至站到她面前。
周朝郁半低着头，他看不见他现在的模样，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一定颓废狼狈透了。
“怎么来这了？”喉结轻滚，他哑着声问。
“我爸爸还在加班，我有点无聊就想出门走走。”
“哦，那你走得挺远的。”
女生听出他语气里的意味深长，也不觉尴尬，反倒继续说：“周朝郁，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是物理题太难了吗？”
周朝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问了句不相干的：“萧嘉告诉你我在这的？”
“对，他说你经常在这条街散步。”
周朝郁嗯一声，仍没抬头，而是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点进一个软件。
“周朝郁，你要打车去哪里？”
“你家。”
“今天除夕夜不好打车，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辆呢，还多给了司机十五块钱，我现在不回去。”
“知道不好打车还敢出来，”周朝郁起身，也才看清她穿着浅黄色棉服，披散开在校内常年扎着马尾的长发，即使夜色漆黑，也能清晰地看见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他挪开目光，懒散的语气中透着冷淡，“想过怎么回去么？”
“打车，”女生一点不惧他，弯起唇，“明天我爸就给我发压岁钱了，小小打车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眼底闪过不明显的笑，周朝郁抬脚朝路边走。
“周朝郁你加了多少钱，为什么这么快车就到了？”女生小跑着跟上来追问他。
周朝郁打开车门让她进去，自己绕过车尾从另一侧进去。
“周朝郁，你也跟着我一起走吗？”女生问他。
“嗯。”
“那我带你去我们小区旁边空旷的地方放烟花吧，那里有很多小孩子，特别热闹，”林听晚摆弄了下挎在身上的帆布包，“我还特意带出来了。”
周朝郁瞥一眼：“仙女棒？”
“你怎么知道？”
他勾唇：“你那胆量也就放放这个了。”
“……”
随后便听到了女生的一声轻哼。
整个人忽然就没那么烦躁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她所在的小区。
如她所说确实热闹，到处打闹放烟花鞭炮的小孩。
刚下车就有个小金鱼摔地炮扔到了他的脚边。他还没作反应，林听晚却抬脚挡在他身前，先他一步说：“吉吉你不要乱扔，不然我明天告诉你妈妈哦。”
“知道啦知道啦！听晚姐姐，大哥哥是你的同学吗？”
“对的，他很厉害，胆子特别大，敢放你们不敢放的大鞭炮。”
“真的吗！大哥哥来给我们放鞭炮。”
一群小孩瞬间涌上来，围着他和她嗷嗷叫。
周朝郁望向身侧的女生，女生则只是对他温和地笑。
那晚上是周朝郁在周元和余怜离婚后过得最热闹的一个除夕夜，那晚上的烟花也是周朝郁从少年到成年见过的最耀眼灿烂的烟花，即便它很小很小，盛在一对琥珀色的瞳孔里。
热闹散去，便是随之而来的冷清。
女生点完最后一根仙女棒时，周朝郁打的回程车也到了。
路边，两人在黑夜里沉默着，只有烟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绽放时，才能窥见彼此的双眸。
“周朝郁，新年快乐。”
周朝郁说新年快乐。
“那我回家了？”
“嗯。”
周朝郁站在原地，看女生一步步走远。
确保她走进居民楼后，他转身抬脚朝路边走。
“周朝郁！”
周朝郁刚拉开后座车门，就听见女生猛地叫他的名字。
他回头，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前。
“出什么事了？”周朝郁蹙眉，下意识看她身后。
“没出事，就是有东西忘了给你，”女生从棉服兜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信封放到他怀里，“明天别忘了把试卷发给我。”
周朝郁在信封掉下去前伸手接住，再抬起头，女生已然跑远。
他没立即打开。
司机载着他来到一条昏暗无人的小路，又载着他在一座小区前停下。
“麻烦您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不麻烦不麻烦，小伙子大气，实在太舍得给钱了。”
回到家，周朝郁径自忽略春晚主持人声情并茂的主持和一高一低的笑声。上楼、开门、关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电脑桌前，男生不紧不慢、完好无缺地撕下来草莓形状的封口贴，拿出放在里面的东西。
一张涂鸦贺卡和一张写着两行字的小纸条。
：恭喜你！你成功被选为除夕夜的幸运观众。祝你在新的一年学习顺利、万事胜意——2014.1.25
周朝郁，我没有在开玩笑，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尽管大胆往前走吧——2014.1.30
男生淡笑，拇指不轻不重摩挲着贺卡上的涂鸦和纸条上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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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前，寂静空旷的深夜里。
驾驶座上的司机特意调低歌曲音量，笑问：“小伙子，刚才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不是。”
“那是那小姑娘喜欢你？”
“不是。”
“那是——”
“是我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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