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草物语》爱写文的小青豆

133、十七 名选组篇 十

　　十七名选组篇十

　　“明智俊秀给的火铳果然好用，难为咱花了这么长时间熟悉操作”本体茜感叹道。

　　茜影二也从阴影中走来，手捧织金绸缎锦盒，正是那日茜收到的。

　　茜影一将火铳口擦拭干净，放入盒中，说：“明智俊秀给的火铳是让你万不得已再用。如今一枪把他打死了，大名那边怕是不好交差了。”

　　茜影二莞尔一笑，道：“小茜是敬他是条汉子，给他留一丝体面。”

　　茜：“他癫狂至此，活着对大名来也无用了。倒不如给他个痛快。”

　　她扭头对茜影二道：“用井野留下的刃具，读取他尸体上残留的记忆，再连夜飞鸽传书，送到木叶。”

　　茜影二笑眯眯：“好。”

　　待茜收拾好一切回城时，名选组总部早就烧起来了，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浓浓的黑烟，火势蔓延了整条街，连街尾的组长别宅都被烟雾笼罩。

　　不好！定是明智俊秀留的后手！要烧清名选组余孽！

　　这个白痴！

　　大头都被收拾了，小卒子也近乎一网打尽了，便是逃脱的，谁会往本家跑，这不自投罗网吗？！

　　眼下江都又没有固定的消防队，以前的救火任务一向由名选组负责，如今他们溃如逃蚁，乱哄哄的，又没有来接手的队伍，谁来救火？

　　茜只觉气得脑仁疼，心里暗骂着明智俊秀狗脑子不靠谱，手上开了土遁，隔开着火区，又跳到高处，大声招呼附近村民拿着家里的锅碗瓢盆打水救火，又指挥这青壮力抬土扑火，好不容易才控制了火情，嗓子都快被呛伤熏哑了。

　　灰头土脸的茜也来不及擦拭，奔着组长别宅就去了。

　　那个女人，那个怀孕的女人，也不知道她跑出来没有？

　　平民纷纷攘攘，或逃命，或救火，唯有茜，灰头土脸，一人逆行，闯入了火焰中，去找那萍水相逢的女人

　　她躲过砸下来的房梁，踹开半烧的门板，只闯入内室才找到了她

　　那女人，怀孕的浅子，躺在地板上，下身血迹斑斑，面庞泛青，已然昏死过去了

　　茜扑过去，开了土遁隔绝火焰，随即从随身的医疗包中取出银针，刺她百合、上星、神庭等穴位，见她眼珠转动，清醒过来，又忙摸她□□，胎儿已入骨盆了......

　　这，这，这他爹的也太寸了！

　　“孩子，救孩子.......”醒转过来的浅子，哑着嗓子恳求道

　　茜：“我先带你出去，到了安全地带再给你接生。”

　　“不行！”浅子一脸悲愤，用气声说着，“火烧起来前，我羊水就破了。我大声呼喊，可没人理我，再不把孩子取出来，他就得活活憋死了！求你了！他可是我过好日子的唯一指望了......我真的很想当组长夫人......”

　　傻子！名选组都没了，哪儿还有什么组长夫人？

　　茜没说出声，只是一味地看着她

　　到底是没说出口，叹了口气，道：“先逃出去再说吧。”

　　浅子愈发焦急道：“不！你要是不先给我接生，我就不走！我死了，组长不会放过你的！求你了！帮帮我吧......你若是不帮，我就当场咬舌自尽.......你是医生，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一个病儿，又被憋了那么久，还能活着吗？

　　茜迎着她渴望的目光，咬着后槽牙点了头：“我把他推出来吧，你忍着点疼。”

　　生了这么久都没生出来，浅子也早没劲儿了。

　　茜解开她的上衣，找好位置和力度，按压助产，浅子疼得痛不欲生，只是生产太久，连喊的力气都没了。

　　茜按了一通后，便去观察产道口，孩子的头果然露出来了，只是被产道口卡住了出不来。茜又拿出一次性手套戴上，摸上顺产油给浅子扩口，顺带着给她解释：“孩子已经露头了，马上就能出来了！你一定要放松产道！孩子头出来了其他就好说了。这里卫生条件不好，你失血太多，我不能给你侧切了。你忍一下，我把手伸进去把孩子拽出来。你放心，我手小，软和，不会弄疼你的，你可千万别瞎用力，再给自己整撕裂了。放松，放松......”

　　浅子连连点头，竭力配合茜，茜伸进手去托着孩子的头和肩膀，小心转圜，托着出来。孩子头一伸出来，便已然是青紫色的了，茜知道他死在肚子里了，也不敢直说，让浅子知道，只得托着头，慢慢再往外拉，可等孩子脖子出来后，茜便被吓得瞳孔地震，双肩颤抖

　　这孩子

　　这孩子竟没有四肢、没有屁股，肚脐以下光溜溜的一个肉尾巴，竟是个水蛭子！

　　茜吓得抖如筛土，魂不守舍，浅子那边看不见，急问道：“是个男孩吗？”

　　茜怔怔地点点头：“是，是个男孩。”有个鼓包，没长出来

　　浅子笑着点点头，终于放下了心

　　茜张张嘴，发出声来：“你好好的！你生出男孩来了，你可以过好日子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浅子开心地笑了，头却失去了力气，躺在地上，嘴上还在说着：“不枉我吃了那么多药保胎，我做到了，我把未来的组长生出来了。我终于能过好日子了。”

　　她笑着，眼睛里泛出了说不清的光彩：“我再也不要回那恶心地界，当游女了！”

　　她笑着，连眨眼的力气都失去了，眼睛里的光彩也转瞬即逝，连呼吸都停止了。

　　“浅子！浅子，振作点！”茜把那水蛭子放到一边，忙跑过来为她心脏复苏。“振作些！你不是要过好日子的吗？！”

　　“你醒过来呀！”茜不停地做着抢救措施，可仍抵不住尸斑爬上了浅子的身体

　　茜再也忍不住了，狠抽了浅子一巴掌：“你起来啊！为了这么个病孩子，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傻不傻啊！”

　　“组长早死了，名选组都散了.......”

　　“还想着飞黄腾达，你做梦吧！你把命都搭进去了......”

　　茜扑在她身上，哭得泣不成声，听着外面大火喧嚣，浅子拼尽力气，却生下个没气儿的水蛭子，自己累死累活救人、接生，却一尸两命

　　荒唐至极！

　　“你起来啊！我带你去过好日子，你起来呀......”茜扑在浅子的尸体上哭着，这个女人，这个活生生，盼望着过好日子的女人，此时只能在她怀里逐渐冰冷

　　“上苍啊，你还要再搭进去几条人命才肯罢休啊？浅子是无辜的啊。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头热地就扎进这个火坑里来了！”

　　大火吞噬了茜的哭喊

　　她发人深省的质问，没人能听到了

　　火场里只留下了满怀希望死去的浅子，还有她那个寄予厚望的水蛭子

　　茜将他们留在了火场，跟谁都没说

　　只是在回宫述职时，忍不住问了上司明智俊秀一句：“大人，名选组总部和别宅的火，是您派人放的吗？”

　　明智俊秀也没瞒她：“是我放的。斩草需除根。怎么，还有余孽跑出来吗？”

　　茜看向他，双目无神，道：“没有。小人检查过了。烧的一干二净。”

　　明智俊秀满意地点点头：“如此，才能高枕无忧啊。你还是多和我学着点吧。”

　　茜转过头，不再听他废话。

　　等一切近乎尘埃落定时，茜在街上发现了山口一的身影

　　他和常子夫人在乡下的消息被茜瞒了下来，如今再出现，不知是要干啥

　　茜趁着人少，将他带到了无人的巷口，质问他为何而来

　　这个话少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沉默

　　茜转念一想，知道他不信任自己，于是便开口承认了：“我是大名派来的卧底。但我只是来打探情报的，真正杀害组长，清扫组织的是大名和明智俊秀。我和你一样，都只是下面的人，上面人的决策，我没法参与。常子夫人对我有恩，你俩的情报都被我瞒下来了，没人知道。你再在江都出没，引来追兵，到时候不但你我得死，连夫人的命都得赔进去！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都死了这条心吧，赶紧回去！保住这条命，守护夫人才是硬道理！”

　　山口一表情松动，思虑再三，开了口：“我不走！夫人派我来带走组长的遗体，我空手回去，没法交差！”

　　“是夫人派你来的？”茜眼珠一转，明白过来。“也难怪，你俩都在乡下，不知情。组长的身躯，早在雷之国便被烧毁示众了。”

　　“可是他的头挂在江都菜市口，我要将他的头颅带回去安葬！”

　　“私摘头颅，可是死罪。你真的愿意为了个死人，付出生命吗？”

　　“名选组的人，几时在意过生死？”

　　茜看看他，道：“所以我讨厌你们。我身为医生，拼死拼活挽留性命。你们却不敬重生命，动不动就死啊死的。自己不好好活着，还连累的别人也因你们而死。口口声声说什么大义，手上却做着杀害平民的营生。江都女校的女学生们，不就是被你们抢走发卖了吗？”

　　提起女校的事，山口一面有愧色，不再作声。

　　茜继续说：“我饶你一命，是因为你为她们求情，让她们活了下来。可你知道吗？她们被发卖后，照样是受尽了折辱，家破人亡。我托朋友全国各地找她们，到现在还有十来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们名选组在她们身上就作孽吧！还有明石，我的爷爷奶奶，乡亲们都死在了你们手里。你们驻扎时为非作歹，逼得我母父舍了家业，死了亲人，少小离家，背井离乡，这笔帐又怎么算？我说句难听的，你们名选组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你们应得的！你想找死就去吧！我才不要管你呢！”

　　她越说越气，扭头就走，背后却听到了山口一的呼喊：“春野姑娘！”

　　“我也是明石人.......”

　　“什么？”

　　“你一进组时，我就认出来了。在火之国，只有明石人会长粉头发。我母亲也是粉发。”

　　“那你怎么？”

　　“怎么进组了是吗？我和你一样，也是抱着复仇的心进来的。只是我没你纯粹，我被老组长说服了。比起复仇，我更应该做的是报国。名选组是毁了我的家乡，但组长他们对我有救命和提携之恩，他们还给我钱赡养了我母父，这笔账又怎么算？”

　　“小恩小惠，你便从了？”

　　“不然呢？我不像你读过书，有文化。我不想每日活在复仇的阴影中，我想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所以我留了下来。我承认，我有私心。你为家乡报了仇，我不如你。但是，春野姑娘，常子还在等我。我忘恩负义，但我不能再失信了！”

　　“春野姑娘！”他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我求求你，你帮我把组长的头颅取下来，让他入土为安，给常子一个交代。我发誓，此事到我为止，绝不会再有名选组的人来向你寻仇。我的命也是你的，我和常子就住在须磨乡下，哪儿也不去。只要你需要，写一封信来，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茜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终究还是心软了

　　或许，自从浅子死后，她见不得再有人因名选组丧命了

　　组长头颅挂在菜市口风干已久，带走也容易，只是不好取下

　　到底还是茜想了主意，让山口一连夜挖出了具无名尸首，将头砍下，做了风干处理，伪装的一模一样，于夜半三更换岗之时偷偷换下，将真头交到了城外常子手中。

　　常子泪流满面，抱着头匣，对茜道：“谢谢你。”

　　“不必谢了。”茜披着斗篷低声说着。“忘了我吧，常子姐，回家去，以后再也不要到江都来了。”

　　常子欲言又止，山口一替她问道：“常子想问，组长那位怀孕的新夫人.....”

　　“她死了。”茜答道。“前几日总部大火，我去救她，赶上她临盆。我在火中为她接生，生完她就断了气了。”

　　常子又问：“那孩子？”

　　“也死了。”茜说。“是个水蛭子，死在肚子里了。吃药保胎的病儿，活不到出生。”

　　常子闭上了眼，长叹道：“冤孽啊！”

　　送走了他们，茜隐藏了他们所有的踪迹

　　此后，名选组的历史中将再无这两个人的痕迹

　　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希望他二人能隐姓埋名，白头到老

　　这是茜能给予的最大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