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号公路》祟宁

46、笑面旅馆

　　天边划过一道亮光，沉闷的雷声骤然响起。
　　程逸嗅着空气中愈发浓郁的潮湿味:“好像要下雨了。”
　　“走快点吧，前面可能会有休息的地方。”
　　“嗯。”
　　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打湿了两人才晒干不久的衣服。
　　一座现代建筑出现在两人面前。
　　彩色的灯牌闪了闪，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笑面旅馆？”程逸轻声念出灯牌的字，“这里怎么还有旅馆？”
　　“进去吧。”白卓明听着渐进的雨声，拉着程逸的手走了进去。
　　推开笨重的木门，一股发霉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
　　前台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的视线从电视机上挪开，转头看着两人。
　　男人脸上挂着一个并不算友好的微笑，他按下暂停键，手指轻敲桌面，像是在催促两人。
　　“要几间房？”
　　“我们……”
　　“一间是吧，一晚200。”男人还没等两人说话就把房间钥匙扔在桌面上，伸手向两人索要房费。
　　程逸看向白卓明，把自己的兜翻了个底，凑到他耳边:“你拿钱了吗？”
　　“没有。”白卓明摇摇头。
　　他在进入这条公路前根本没想过会花钱，更别提住旅馆了。
　　程逸叹了口气，对男人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们没钱。”
　　“没钱来住什么旅馆？！”老男人翻了个白眼，调大电视的声音，不再搭理两人。
　　两人站在原地，几次想和男人搭话都被电视的声音挡回去。
　　黑暗中，一个白色人影缓缓出现，一个老人坐着轮椅出现在两人眼前，半张脸掩在黑暗中。
　　“哎哟，店长您怎么来了？”男人笑着脸走到老人身边。
　　“他们怎么回事？”老人指指两人。
　　“他们没钱还想要住房。”
　　“让他们住。”
　　“啊这……”男人回头看看两人，还想开口再说什么，老人微微抬手示意他闭嘴。
　　男人轻叹一口气，把钥匙重新放回桌面上，对两人摆摆手。
　　两人对老人道了谢后就上了楼。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的倒数第二个房间，虽然不是在走廊尽头，但也半边门没在了黑暗中，白卓明用钥匙打开门，尘土飞扬，扑向两人。
　　白卓明摸索着打开房间的灯，微黄的灯顿了几下突然亮起，刺的两人眯了眯眼。
　　白卓明把包放在桌子上:“你先去洗澡吧。”
　　“好。”
　　程逸点点头，冲进了洗浴间，又跑了出来，躲到白卓明身后，手指着洗浴间。
　　“怎么了？”白卓明疑惑着走进去，打开了洗浴间的灯。
　　墙壁上贴满了白色的瓷砖，黑色的不明液体顺着瓷砖间的缝隙从天花板流到地上，遮盖着浴缸的半透明塑料帘子底部满是黄色污渍，白卓明掀开帘子，猛的一拉，成群的老鼠四处逃窜，钻进下水道口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满缸发黑发绿的液体。
　　浴缸这幅样子，两人也没有了泡澡的欲望，白卓明走到淋浴前，轻轻扭动旋钮，浴头发出“轰隆”的抽水声，紧接着淡黄色的液体混着铁锈流下来，卷着地板的灰尘流进地漏。
　　程逸皱眉:“要不，还是不洗澡了吧。”
　　白卓明点点头，关掉淋浴，跟着程逸走出了淋浴间。
　　两人在检查了无数遍已经锁好了门并用桌子堵好门后才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睡意很快便将两人淹没，可两人却怎么都睡不着。
　　雨声打在窗户上，吵得两人都有些心烦意乱。
　　白卓明坐起身来，轻拍程逸的肩膀:“你先睡吧，我守着。”
　　“好。”程逸点点头，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算了，还是我守着吧。”
　　“睡不着吗？”白卓明轻轻笑起来。
　　“你不也一样吗？”程逸反问，凑到白卓明身边，头靠在他的肩上，“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你想听吗？”
　　“想。”
　　“以后再讲给你听。”白卓明轻刮了一下程逸的鼻子，“等我们出去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讲给你听。”
　　程逸笑起来:“你这算画饼吗？”
　　“那你吃这个饼吗？”
　　“吃，只要是你画的我就吃。”程逸笑着蹭进白卓明怀里。
　　白卓明低头看着他，把他额前的刘海拨到一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摸着他发红的耳朵。
　　“你眼睛下面有颗痣哎。”程逸轻轻戳了戳白卓明的脸，起身把桌子上的镜子拿过来，照着自己的脸，“我这里也有一颗一样的痣，你看。”
　　“嗯，确实。”
　　程逸翻转镜子去照白卓明，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白卓明拿过镜子。
　　“嗯。”程逸点点头，躺在床上，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一起睡吧。”
　　白卓明轻笑一声，躺在程逸身边，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揉了揉程逸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道。
　　“晚安。”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舒服，程逸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直到编辑打来电话他才醒来。
　　他看着编辑发来的消息，睡意全无。
　　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发布会。
　　程逸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坐上编辑的车到了发布会现场。
　　“十点半的时候您需要接受记者采访，回答读者的问题。”编辑带着程逸走到休息室，“您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千万不能出任何问题，明白吗？”
　　“明白，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所了。”
　　“那就好，我先去忙了，等会有人来叫你。”
　　编辑离开了。
　　程逸拿起桌面上的书，轻轻翻开，视线落在书中男主的名字上。
　　白明。
　　白卓明的化名。
　　他们成功从公路离开后，他就一直在用文字讲述两人的故事，不出所望，两人的故事备受大家喜爱，从签约到出版一路顺风。
　　同时两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关系越来越好，感情也是更进一步。
　　他抚摸着“白明”这两个字，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白卓明走进来，走到程逸身前，在他脸侧落下一个吻。
　　“辛苦了，大作家。”
　　“你怎么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要来了。”白卓明接过程逸手里的书，放回桌上，“你现在紧张吗？”
　　“不紧张。”程逸摇摇头，手却是抖的。
　　白卓明握住他的手，依旧是笑着:“放轻松，我在台下等你。”
　　程逸走到舞台上，向台下的读者问好，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前方的白卓明。
　　主持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开始询问一些简单的问题，程逸对这些问题早有预料，应对自如。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个环节，读者提问。
　　话筒被递到一个女生手里，女生接过话筒，克制了一下情绪后，开口道:“那个我想问一下，后续会写两个主角从公路离开后的故事吗？”
　　“应该不会了。”程逸听着台下的叹气声，继续说道，“但是你们可以放心，两个主角很幸福。”
　　女生激动起来，继续问道:“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程逸没有回答，眼神落在白卓明身上，轻声道:“他很爱他。”
　　台下响起一片起哄声，话筒继续被传递。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接过话筒:“小说中的公路有原型吗？”
　　“没有。”程逸摇摇头。
　　他可不一样有人因为他的书而去冒险。
　　男生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把话筒递给下一个人。
　　话筒被不断的传递着，传递到程逸看不到的地方。
　　“我想请问一下大大，为什么故事从旅馆开始就变得很模糊了呢？”
　　“很模糊吗？”程逸有些不解。
　　“您能详细讲一下旅馆内发生的事情吗？”
　　“旅馆啊。”程逸点点头，“在旅馆里，他们……”
　　话突然卡在嘴边。
　　“他们……”
　　程逸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怎么会对旅馆里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印象呢？
　　他们究竟在旅馆内经历了什么？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